七幸相看无需答

世人皆闻黑水玄鬼因恨成绝，却不知血雨探花为爱而生。

最后的最后，血雨探花的爱有了像童话故事一般的美好结局，黑水玄鬼的恨大约也得偿所愿。

花城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在千百年的长情守望中，有一个水平相当的伙伴让自己不会那么孤独。

贺玄亦是如此。不仅能够享受合作的轻松，还能让自己在对这世界的漫天恨意中，尝到友谊的些许回甘。

只不过，他们终究还是理解不了，对方为何那样执着。

***

那是贺玄刚刚冲破铜炉山的时候。天地异色，三界为新出世的鬼王喝彩。

但鬼王本鬼却快要活不下去了。在等待复仇的几百年里，他也只是四处流浪、打探消息，在那片当时仍小得可怜的黑水鬼蜮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鬼。如今百炼成绝想混入上天庭实现自己的宏伟复仇大业了，却发现自己连伪装神官的资本都没有。

于是走投无路的贺玄想起，两百年前，曾有位与自己极其相似的鬼王血雨探花也冲破了铜炉禁锢，而且仅仅用时十年，比自己还少两年。

那必是一位实力极强、执念极深的鬼王了。贺玄这般想着，决定去拜访一下。毕竟同为当世之绝，熟络些总没坏处，也许还能寻到些帮助。

***

贺玄坐在极乐坊里，看着对面的死灵蝶追逐在血雨探花红衣的衣襟袖间，只觉那众蝶和他腰间的弯刀都邪气中有风月无边。旖丽的灯光打在血雨探花脸上，让人更加猜不透这近在咫尺的鬼王心中在想些什么。

少顷，贺玄抬手自报家门，"黑水玄鬼。"

花城微一颔首，"血雨探花。黑水阁下此次冲破铜炉，可谓是震惊三界、望之不及。"

"当年一道天雷劈上铜炉山，血雨探花你才是惊才绝艳的一代天骄啊。"

花城笑笑，尽管那笑写满了不真切，"不敢。闲话不提，我猜你此番前来，定不是特意吹捧吧？"

"正是。我留在世间，本为复仇。我欲往上天庭假冒神官探听消息，但苦于···"

"咳，没有资本。"

花城这下完全不需要假笑了，倒是该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你既然假冒神官，就可以用他的功德啊？总不至于扮一位花神舞神吧？"

"那位神官虽然功德丰厚，但也是人间苦炼数十年换来的。如今我享了他的神格，又怎能再占他的功德？"

"唉，好吧。那你凭这一身本事，去往皇城劫富----"

"偷盗抢掠，这当然更不可取!血雨探花，你怎么总是出此下策!"

花城神色略微肃然，"倒真不愧是位君子。那么···我借你钱，你在上天庭顺便帮我打探消息，如何？我在人间信徒广布，我们正好合作。"

这话虽略有些炫耀的嫌疑，不过贺玄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该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让你复仇之心如此强烈？当然，不方便的话，大可不必回答。"

"我···本是有飞升命格的人，却被一个神官与凡人换了命，从此沾染上白话真仙，致使我一家四口全部死于非命，而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贺玄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成拳，眼中锐利的憎恨似能刺穿地面。

"抱歉，失态。这就是我留下来的原因。若有一天我能手刃了我的仇人，这世间便再没有我所熟识的人，我也可以安心消散了。"

"那血雨探花你，又是有什么执念？不方便的话，也不必回答。"

花城的目光蓦地柔和下来，像是跨越几百年的岁月凝望着另一个人。"我有一个心爱之人还在这世上，我想保护他。"

"这···倒是很少见。她该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才让你三百年不能忘怀？"

"他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为他，我愿永不安息。"

贺玄拧紧了眉头。“恕我理解不了，为何会有人为爱而留存世间。我也曾有过深爱的未婚妻，但一想到我的仇人害死了她，便觉那些儿女情长不值一提。”

“那么，我与你正相反。”花城状似无意地拨弄着指间缘结，“一想到我的心爱之人，便觉世间一切卑劣丑恶的心思都配不上玷污他。”

***

又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大概有五百年那么久吧。当年的贺玄成了如今的黑水沉舟，血雨探花也终究等到心中所爱。

菩荠观落成的欢庆宴上，黑衣箭袖一身杀气的黑水玄鬼默默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花城和谢怜互相依偎，也将风师青玄大吃大喝开怀大笑的样子尽收眼底。

或许血雨探花还是不明白何以恨会支持贺玄行过这般漫长的岁月，但黑水沉舟却有些理解花城生死不渝的爱了。

只是，花城等得来谢怜，贺玄或许将永远只是守望在那个人身边。

大仇得报，黑水沉舟依然长存于世间。

他找到了永远留下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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