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是下雪么?”
我第一次见到十七的那天,她坐在屋顶,两条腿晃呀晃呀晃个不停,我从底下经过,她突然喊住我,低下头问了我这个问题,我当时并不知道什么叫下雪,也已经忘了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只记得我看着她的眼睛发愣,因为那天晚上她笑得很好看,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好看。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小镇里,与其说是小镇,不如说是为了杀死炎君而夜以继日训练刺客的堡垒。来到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我叫十一,但是十七总喜欢喊我小一,明明我比她要大。
不过我从来都拗不过她。
“一百年前,炎君横空出世,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但短短十年时间他便毁灭了大小王国数十个,我人族羸弱,为抵抗炎君结为联盟,但数十年来,集结人族之力也只不过是在略微延缓些边境沦陷……二十年前,雪国被炎君焚灭,但雪国之主在绝境之下,以寒冰之刃重伤了炎君,方才换来了这十几年苟延残喘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联盟建造了这里,而身处这里的你们,将会是人族的最后希望……”
教官正在广场上激情澎湃的演讲,我却被猫着腰的十七拉到了一旁。
“你干什么?”
“嘻嘻,”十七往我手中塞了根冰棍,盘腿坐进树荫里,“都讲了多少遍了,你都听不腻?”
“那当然了,那可是前辈们的光辉事迹。也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十七没有接话,只是笑着看我,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事物。
我脸上发烫,只能强自找个话题,“我还没问过你,你为什么来这儿?”
一向活泼的十七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呀,想要再看一次下雪。”
“下雪?”
“你不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次,那天晚上天地寂静,雪是白白的,软软的,从星星的缝隙里飘下来,就像是随风起舞的白色精灵,那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不过,因为火焰屏障隔绝了北方,整个联盟都被屏障的热力侵蚀,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雪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十七那么憧憬,又那么失落。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可能就是那个午后让我改变了努力训练的理由。
我们常在一起训练,十七虽然比我要小,但是天赋缺极高,无论是对寒冰属性武器的相性,还是身法。
我任由她叫我小一的另一个理由,就是我一直打不过她,但她却最喜欢下了晚课来找我练手。
“说,谁才是老大?”
“你是你是,快放开我……”
虽然每次都被打的落花流水,但却总能学到些教官不曾教过的技艺,我每次问她,都被她搪塞了过去,美其名曰“天赋!”
她喜欢在晚上坐在屋顶上看北方,哪怕是没有星星的晚上,我问她,她总是打着哈哈从来都不回答。
那天,我从屋底下经过,她喊住了我,就像我第一次见她一样,她晃悠着双腿,告诉我说,她明天要去执行任务,我只是愣了一下,却被她飞身下来踹了个满怀,她嬉笑着质问我,难道是看不起她的实力?
她实力固然顶尖的,但是我总有些放心不下。我躺在地上看着她,“可别死了,不然我就是第一了。”
她笑,门都没有。
临行前,她和我交换了匕首。她说,等我回来,你再还我。
但是我的直觉好像一句诅咒,十七失踪了,消息穿回来时我失手重伤了对练的伙伴。
那天晚上我坐在屋顶,像她一样看着北方,看了一整夜。
我去找联盟的长官,告诉他们我要去找十七,没有人同意。直到我的杀气抵上了每一个人的脖子。
我带着十七的匕首走进了滚滚黄沙。
我穿越了北方的荒漠,亲眼见到了被烧成废墟的无数城池,等我再见到十七,是在雪国废都的灰烬里。
你怎么来了,她笑。
她告诉我,她独自一人,突破了火焰屏障,一路潜行,摸清了炎君的所有防备。
原本应该按计划返回,但是却遇上突然现身的炎君。
虽然最后逃回了国境,但她依旧低估了火焰的能力,她中了火毒,除非有极寒之气,否则,只能死在这里。但是这里紧邻炎君的土地,又怎么会有什么极寒之气。
把我葬在这里吧,她说,我死了,那把刀也就能解开封印了。
我惊愕地看了看腰间的匕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狠狠地摇了摇头,“不!不!我去给你找极寒之气。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第一!”
我拿着她的地图潜入了炎君的领地,十七果然是最优秀的刺客,这条路线轻松至极,我想着,只怕她又多了一个嘲笑我的话题。
但我其实从未想过我会不会回去,我只知道,杀死了炎君,没有了火焰屏障,北方的极寒之气一定就能进入国境,十七告诉过我,现在是十二月,曾经是雪国最寒冷也是最美丽的时期。
三天后,我终于见到了炎君,可是我的匕首却无法将他杀死。
“寒冰之刃?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不过,封印未除,你终究是杀不死我。”
“我一定会杀死你!”
炎君狂笑,周身火焰如风。
我不记得是多少次被他的火焰击飞,我的身体,几乎快要无法站起,可是我不能倒下,我呼唤着十七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冲了上去。
最终我还是杀死了炎君,但是却哭得像个傻子。
那天北境的火焰突然熄灭,仿佛是被压抑的太久,无尽的寒流裹挟着寒风席卷了整个联盟。
时隔多年之后,联盟的人民,终于又看到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我躺在废都的残骸里,看着满天的飞雪,就像是随风起舞的白色精灵,十七没有说错,这果然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色。
我看了看身旁的十七,扯下了半截衣袖,将我们的无名指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鲜血浸透了雪地,白茫茫里一抹极致的红装点着十七,像是一袭天作的嫁衣。
我握住她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十七啊,你看,下雪了……”
……
“你知道,什么是下雪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在下雪的时候,娶你。”
“好呀……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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