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

“小二，给我来两斤牛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好嘞，牛肉两斤，女儿红一壶——”

小二备齐了菜品，刚刚行至桌前，却被男人一把拦住。

男人微微颔首，打量了女孩一下，“这位姑娘……”

“女侠！”女孩昂着头，拍了拍桌上的长剑。

“哈哈，好，女侠。”男人轻笑，“不知女侠年方几何呀？”

“关你什么事，别碍着我吃饭。”

男人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这里的掌柜，我们家是不能卖酒给未成年人的。”

“我成年了！”女孩直了直身子，眉头一蹙，“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江南女侠？”

“万万不敢，”男人抱了一拳，方才笑着道，“可我看姑娘你容貌清丽，最多不过豆蔻之年，我们小店是不能卖酒给小孩子的……”

“你才小孩子呢！我都十六了！”女孩话刚出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偏过了头，“不是，我是说，我十八了……”

男人索性坐了下来，给女孩换上了一只烧鸡和一壶清茶，“这‘侠客套餐’你还是不要点了，吃这个吧，不收你钱。”

“真的？！”

“真的。”

男人看着女孩大快朵颐的奔放模样，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和男人料想的一样，女孩也是个受话本蛊惑而初出江湖的“侠客”，空有大侠之心，却不懂江湖险恶，出门没几天便被骗光了身上的财物。所以才想出了一遭，在客栈醉酒，不省人事之后说不定就能白吃还能蹭住一晚的绝妙计谋。

只可惜，被男人一眼看破。不过。这个掌柜还真是个好人，不仅提供免费的晚餐，还给女孩腾出了一间屋子来，让她“凑合一晚，明天再上路”。

第二天一早，当男人以为女孩会像许多他曾经帮助过的侠客一样无声消失的时候，女孩却裹着围裙出现在了大堂。

“你怎么没走？”

“走去哪儿？”

“江湖啊，你不是女侠吗？”

“哦，你昨晚跟我讲了一晚上的江湖险恶，我想了想，还是先在这儿跟你学习一下，顺便干干活儿，把钱还你。嘻嘻。”女孩笑着眨了眨眼，便径自走到门外招揽起客人来。

男人看着女孩卖力呼喊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女孩便这样留了下来。

女孩虽然武艺不精，但处理起事情来还颇有侠客气质。除了平日里帮客栈招揽客人，偶尔还以女侠的身份解决一下赖账的地痞，或者“教育”一下欺负弱小的混混。

但女孩最喜欢的还是在闲暇时刻，拉着掌柜给她讲些江湖故事。男人偶尔也会有事在身，但却扛不住女孩的软磨硬泡。

日子久了，男人渐渐发现，久经江湖的他竟然对女孩的笑容难以抵抗。

至于女孩，听得故事越多，便越觉得自家掌柜口中的江湖怎么比话本上，比说书先生讲得都要有趣的多。

于是，这一听，就听过了好几年。

慢慢的，女孩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客栈里的伙计，以及邻居街坊的大婶嫂子们都有意无意的帮女孩做起了媒人。一到客栈闲暇的功夫，便总有人带了这家公子那家书生来找女孩聊天。

每当这时，女孩便会运转起毕生所学的轻功，拉着男人消失在大堂。

“干嘛又拖着我，还得做生意呢。”

“不管，今天的江湖故事会时间提前了。”

“人家来了你看都不看的吗？”

“……”

二人好不容易甩脱了穷追不舍的热心媒人，从巷子中穿出，突然发现四周张灯结彩，来往行人不绝。

“今天是七夕啊，难怪有灯会。”男人看着气喘吁吁的女孩，笑道，“你说你要是答应了哪家的公子，今天就不用在这儿被虐狗了。”

“听了你那么多江湖爱情故事，谁看得上什么‘哪家公子’啊！”女孩锤了男人一拳，“而且，你就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吗？故事说的那么溜，到自己头上就成了傻子吗？！”

男人愣了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一直以来，女孩在与他聊天时，描述里的如意郎君，无论哪个方面听起来都不像自己，所以男人也从未表露心意，只是在女孩逃离一个又一个媒人的时候，心里暗自窃喜。却又不敢问，只是在女孩烦躁的时候，给她讲些自己知道的江湖趣事，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多做些她爱吃的菜式。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木讷。男人快跑了几步，终于在花灯下拉住了女孩，“那也不能老单着呀？”

“单身怎么了？白吃你家大米了？”少女回头，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但眼中隐约噙着泪水。

男人笑了笑，突然一步向前，一把将女孩抱进了怀里：

“以前没有，那以后，可以白吃我家大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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