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那就太不符合剧情需要了】
“要是被大哥知道你半夜不睡起来赶工,估计某人的屁股又会疼上好几天了。”佑圣取了厚外套披在凌歌的身上,笑道。
凌歌拿着笔的手一僵,侧头略带些恼意地瞪了一眼佑圣,后知后觉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而这天又冷的事实,不自觉将外套拉拢了一些:“哪怕你学的医药方面,基础训练课程还是会轮到我来教——”
佑圣失笑,丝毫不介意地牵了恼羞的弟弟冰凉的手慢慢揉搓捂热:“便劳驾凌歌教官在分数评定的时候高抬贵手咯。”
凌歌略带愣神,罕见地没有收回手去,而是感受着手上愈加火热的温度,半响才有些迟缓地开口道:“你这样......我没法工作了。”
“夜里冷,明早起来再继续吧。”佑圣道:“或者我帮你把暖气打开。”
“算了,开启暖气有声音——”要是把那人吵醒了,知道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想到如果被发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的凌歌突然有些坐不住了,但又带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桌上的报告:“只剩一点就可以收尾了,我忍一下赶完再睡也一样。”
“那我陪你吧,正好也睡不着。”佑圣笑道,眨眼颇带可怜:“要是被大哥知道我知情不报,估计也是一顿好打——小歌,这次我可是为你牺牲了哦。”
“你可以去睡,然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凌歌抽回了手,重新拿起笔。
“这样不好吧,要是大哥发现之后问起来,我总不可能不说。”佑圣装作迟疑地道:“大哥最讨厌别人欺骗他了。”
笔在纸上划出一点略长的划痕,又是许久的停顿使墨迹浸透了纸张,最后起身收拾了桌子:“算了,明早再做也一样。”
佑圣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说:“所以作为帮你保密的报酬,明天陪我去买点东西,怎么样?”
“你一个人不就行了?”凌歌将外套挂在衣架上,看了一眼依然熟睡的佑寒:“或者和他。”
“哥和大哥的训练很辛苦的,小海哥也要帮忙给他们肌肉按摩防止拉伤。再者说了,难得的休假期,你一天到晚坐在家里可不行。”佑圣道。
“好吧,买完就回来。”凌歌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答应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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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你站着这里做什.....”起床上厕所的易小海依稀看见前面站着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萧毅,脱口的话没说完就被萧毅捂住了嘴,易小海疑惑地顺着萧毅的目光看去,直到房门底下缝隙的光消去,象征着房里的人已经睡去,萧毅才松了手,拉着易小海远离了凌歌他们的房门。
“小歌忍不住起来工作了?”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易小海失笑着说道。前几天萧毅气急的那一下可是让凌歌疼得动弹不得,在床上歇了好几天才勉强能够走动,所幸休假期也在这几天,没耽误太多事。小歌却是个闲不下的心,这样做也不奇怪,但奇的却是萧毅的态度:“大大你居然没直接冲进去揍他,有进步。”
萧毅看了眼时刻都不成调的易小海,看得易小海哈哈直笑着讨饶。
“他没起来多久,便被阿圣叫回去睡了。”萧毅道:“上次打狠了,这次就算了,何况也晚了,别耽误他们休息。”
易小海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萧毅那面无表情的脸,半响后忍不住轻笑一声,挽着萧毅的手便向房里拖着走:“也别说他们了,你也得适当休息休息——我们的修炼狂人。”
"你们那位朋友不是在做这之类的生意吗?"凌歌略带无语地看着正挑选食材挑得欢快的佑圣:“有必要走到几条街远的地方来买这些?”还不许坐车,说是体验生活。
“有些东西还是没有的,比如这个,虽说味道不一定好,但可以作为做菜的佐料。”蔬菜旁边都有付款机,收取品尝的小费。佑圣笑着将一片绿色的叶子塞进凌歌的口中。
进蔬菜区之前都要带手套,透过那透明的屏障凌歌能清晰地看见佑圣手上的掌纹,错落有致,清晰有理,手指本身修长,骨骼分明。
“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佑圣疑道。
“你的手很漂亮,是一双好手。”凌歌品味着口中略带涩意的绿叶,道:“很适合操作机甲的手。”
“是吗?其实我也没觉得多好,与其他人也没多大分别的。”佑圣笑着摇了摇头:“我见不得血腥事,是个不适合上战场的人。”与其说是见不得血腥,不如说是珍惜这个世间的美好,所以自然而然地去远离那些血腥的场面。
“见不到血腥事吗?”凌歌平静地道:“但我从未觉得你是一个怯弱的人。”相反,可能比双胞胎的另一子,他的哥哥佑寒更加坚强。
“本质上和晕血症差不多吧,要轻微一些。”佑圣笑了笑,付了款将物品加入购物单:“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会有需要我战斗的一天吧。”
凌歌闻言侧头深深地直视着身旁的佑圣,而佑圣也没别的情绪,只是温柔的笑容以对,半响后,凌歌偏转了头去。
佑圣心里微松了口气。
小歌的想法他清楚一些,肯定是觉得拥有战斗的天赋却去做医生的事实在是暴殄天物——但,人各有志。坚实的盾牌有萧毅和佑寒,但再坚硬的盾牌如果不去修理,也总会有耐久度为0然后破损的一天。因为除了要去找寻他们的弟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世界遇见什么样人,还要封印魔门击退魔军,往后经历的事只会越发的凶险,为了不让易小海过于操劳,佑圣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决定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以爱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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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歌作为联盟军第一战队血狼的总指挥官,冷血凌厉的形象自然深入大众人心。而此时的凌歌一身休闲装,手拿一杯冷饮,面目平淡地和佑圣边散步着边谈天说地,闻名已久的铁血战士如此近生活气息的形象,不用想都会使得路边一帮人频频好奇地窥视,而察觉到这种局面形成原因的佑圣,总会有些哭笑不得。
“小歌。”佑圣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平时来大街上,不会都穿的战斗服吧?”
“我一般不会空出时间出门。”凌歌显然也注意到了人群的各类目光,但却没表现出多少在意的情绪,而是平淡地道:“出现在公众面前也只是为了做一些安抚人心的阅兵宣传,自然要穿战斗服。”
因为现代科技只能允许微端里存放一些没有高科技能量波动的杂物,防止出现次元动荡,所以为了方便携带,那些战斗专属机甲一般都是与特有的战斗服连在一起特别制造的,毕竟阅兵宣传总得向人民显示一下国家能够做出保障的秘密武器——机甲。
“小歌你啊——”一句话没有感叹完,便被前方尖叫的人群突然打断。像是直迫面前愈渐强烈的翅膀扇动时发出的巨大嗡嗡声响,竟是使得佑圣顿时煞白了脸捂紧双耳磕在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佑圣咬牙抬头,却看到令他更为揪心的一幕,刚才还情绪平淡的凌歌此时早已持着从微端里掏出的激光剑冲了上去,周身尽发散着凌厉的气息,而在那前方人群被遮挡着若隐若现的庞大身影,是易小海曾经给他们科普过的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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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回旋踢把自以为找到破绽发起突袭而又在半途莫名停顿下来的佑寒踹飞,萧毅皱了皱眉头。
“开场不到两小时的第十九败。”观众席位上的易小海拍着手幸灾乐祸地笑着宣布,而后又走上前去提了踢趴在地上半响没动静的佑寒:“怎的没动静了,我们的佑寒少爷不会是输不起了吧?”
“小海....”却见佑寒艰难地翻过身坐起,捂着胸口满额汗水地道:“我的胸口,突然好难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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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歌,别上去!”哪怕全身都被压抑得难受,佑圣却还是吃力地站起运用神力,以最大的速度追了过去,用力捏住疾奔着的凌歌的手臂试图制止自家弟弟的冲动举止:“它的战力远超过没有机甲的你,我们必须先联系巡逻队——”
“有人受伤了!”用力拍开佑圣的手,凌歌侧头时投入佑圣视线中的双眼映着不正常的红:“这里偏出主道,附近可以一拼的战斗人员只有我!”
“小歌!!”看着又一次冲了上去为了救虫族面前命在旦夕的人而直接用剑格挡住虫族巨螯的凌歌,佑圣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在不断逃亡四散的人群背景下,一颗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地上时竟是发出了不同寻常的轻脆声响。会死的,小歌会死的,能力让他有着超出正常范围的敏感直觉,所以他能隐隐地直判到与这只虫族对上,九死一生的局面。
小歌....会死?佑圣抱着头,对自己喃喃。
未曾过多强化的人力与外星虫族的蛮力的直接对上,结果就是凌歌被直接抽到了一边墙上,所幸反应较快,在那一瞬间一个后翻在墙弹跳了起来,又向着虫族突刺过去,哪怕细微,佑圣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凌歌膝盖诡异别扭的弯了一下,他的脚一定被震伤了,仅仅是刚才那一下!
凌歌深知没有机甲在身的虫族行动不算敏捷,只有两只巨螯可以挥舞攻击,只要快速点,扰乱它的节奏,就能在死角处进行突击。如果不尽快解决,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此时的凌歌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又一次以损伤手臂的代价躲过了虫族袭击,却又毫不自知极限将临地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并且成功地等到了虫族来不及回转的瞬间。
就是现在!凌歌举起了手中的激光剑,却在一瞬间发现虫族那硕大的褐色瞳孔中,闪过的不是恐慌和害怕,而是一抹嘲讽不屑,心头猛的一顿。
小歌——会死!像是触发了什么禁忌的开关,一阵蓝光飞溯了过去。
‘噗——呲........’
鲜血四溅,染红了凌歌的瞳孔,滚烫的液滴,烫伤了凌歌的皮肤。
巨大的尾刺从佑圣的胸前直透而过,恰恰停在凌歌的心口前。而佑圣,正对着凌歌扯着嘴角,淡淡地笑。
“笨.....”弟弟。
凌歌的瞳孔急剧凝缩,整个人都像是僵死了一般动弹不得。
开.....玩笑的吧....
白色的光辉从佑圣的伤口处绽开,薄薄的冰晶沿着虫族的尾刺覆盖至上,严寒铺天盖地地袭来,周围一片连成了冰天雪地,‘啪’的一声脆响,被冰冻的尾刺成白色粉末状飞散,虫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鸣,狼狈地向后逃窜。
佑圣....?
伸手下意思地欲要接下佑圣倒下的身体,凌歌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重伤的虫族为了逃跑而不择手段地用巨螯挥舞攻击着人群,血与惨叫响彻天地,孩童的哭闹声,路人的求救声,就这么回响绵延不见终止。
【国家和人民重于一切。】
不知不觉地,凌歌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冲向了虫族,而他的身后,将要落地的佑圣混沌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突然出现的佑寒接住了奄奄一息的弟弟,那目光追随着远去的凌歌,眼中是近乎恐怖的冰寒。
紫色的雷电凭空闪烁四周,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下,带走了两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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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的虫族能力对等萧毅你们那个世界的灵兽,而拥有尾刺属于虫族中的精英,相当于你们那个世界的半仙体。”满头大汗的易小海控制住了佑圣的伤势:“尾部带有麻痹神经的剧毒,系统一时间没法解析这么复杂的毒素,我只能暂时控制,必须尽快送往医院!”
佑寒握着佑圣的手,死命地握着,紧紧地握着,全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萧毅祭出了自己的混元体。
白色的亮光映照着佑圣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奇迹般的带了一丝人气。佑寒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将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竟是想生生把自己的混元体给扯出来。
“萧佑寒,你没活够是不是!”易小海狠力的一巴掌将佑寒的脸打偏了去。佑寒没有反应,即使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还是依然重复着将手按上胸口,这一次却被萧毅阻止了。
萧毅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运用着耗损自己修为与生息的法术维持混元体在外的情况:“你承不住。”没有超高的修为铺垫,也只有死了的仙者,才能让混元体与外界接触。
“哥——大哥啊——!”佑寒整个人都挂在了萧毅的身上,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水阀,唰唰地往下落:“哥——你救救阿圣,你救救他——!”
“没事,没事。”萧毅抚摸着佑寒的头发,一下连着一下,视线望向易小海:“可以救阿圣的医院在哪个位置。”
易小海看着萧毅脖颈处出现因为耗损巨大而断裂的纹痕,看着哪怕疲倦至极、心痛至极、担忧至极,也亲吻着佑寒的额头不断安慰的萧毅,看着痛哭的佑寒,看着闭眼的佑圣,将医院的地址输入萧毅的脑海。
一息,或是更短的时间。
易小海他们已出现在了医院,紫色的雷电包裹着这一家子,吓呆了一群人。
萧毅的身体晃荡了一下,他摇了摇晕眩的头,打晕了快要崩溃的佑寒,扛起两个弟弟便道:“易小海,医生?”
易小海拖着萧毅便往一个方向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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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们是.....”面对易小海称得上是凶神恶煞的表情,医生显然吓了一跳,但当接触到身后跟来的萧毅的视线之后,直接噗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
不等易小海提醒,萧毅收敛了自己的威压,将佑寒放在一边,而佑圣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提起医生便往佑圣的面前凑:“救他。”
“.....”医生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威压。”易小海疯狂地倒腾着药品,提醒又在一瞬间放出了威压的萧毅。
“他不能死。”感受到佑圣愈发虚弱的气息,萧毅拉起佑圣的手,又一次祭出自己的混元体,不带一丝情绪地对着医生强调了这一句,只是这一句,四周洁净的白色墙壁上便出现了无数裂痕,使得整个房间都好像摇摇欲坠了起来。
易小海知道,萧毅在压抑自己即将濒临的崩溃。
等凌歌处理好一切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凌晨的时间,白炽灯将整个走廊正中照得通亮,左右两边却是昏暗不清,而双手交握的佑寒就坐在这昏暗里,带着凄惨,带着凄凉。
“你来干什么?”似是察觉到了凌歌的到来,佑寒开口,他猛地捏紧了手,声音就像是喉咙被硬塞满了泥土般的沙哑。
凌歌抬头,看了看前方高挂着的‘急救室’三个大字。
“你来干什么!”怒吼的咆哮伴随着佑寒凝聚着全部力量的拳,似是感受不到死亡的威胁,凌歌依旧是静静地看着那三个字,仿佛那就是一切。
拳风划破了凌歌的面颊,拳却没有降临在凌歌的脸上,不一会,滴答作响是鲜血落地的碰击。佑寒急速地喘着气,手上暴起的青筋可以明确地表示如果这一拳真真正正地落在凌歌脸上会有着什么样的后果。
无法原谅....明明....无法原谅.....阿圣生死不知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凌歌弃阿圣于不顾的背影难以忘怀,失望、愤怒、不敢置信,这些情绪挤在佑寒的胸腔里,压抑得他仿佛即刻就要爆炸。但他下不了手,他知道只要这一拳打下去,凌歌就会承受和佑圣相同的痛苦,承受和佑圣相同的折磨——他下不了手。
“啊———!”佑寒用双手抱紧了头,宛如受伤的野兽般低沉而无助的哭嚎。
“伤了阿圣的,是虫族。”萧毅出现在了佑寒的身旁,用手将佑寒的头揽靠在自己的怀中:“不是小歌。”
“大哥....呜....”佑寒的双肩颤抖个不停:“我无法....接受.....我真的.....啊——”
萧毅用手轻拍着佑寒的背,等到那波动的频率稍微平缓之后才说道:“阿圣也能感应到你,别让他担心。”佑寒闻言,身体猛地一震,几步退离了萧毅的怀抱,抬手狠狠擦干了眼泪,他揉了一揉眼,深吸一口气,睁眼时,再看不到刚才的颓废。萧毅从急救室里出来就表示佑圣的情况已经稳定,他不能再让阿圣感觉到不安。
萧毅转头看向了凌歌,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就像是几个碎步拼在一起勉强地挂在那瘦弱的躯体上,全身上下满是鲜血和泥土的混合物,有虫族的,有凌歌自己的,有其他人的。双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垂在两边,眼睛再不复以往的清明,暗淡如死水般沉寂。
萧毅抬手捏住了凌歌的胳膊,稍一用力,便是‘咔嚓’一声脆响——将错位的骨头矫回了原位。
凌歌痛得一抖,却没有半分移开视线。
他没有提那时他刚刚赶上将一位怀孕的妇女从虫族的巨螯中解救了出来,他没有提他身上新添了多少几近致命的伤痕,他没有提在巡逻队到达之际他便失去了所有理智般搜索信息徒步跑了过来,他更没有提他的身体里有着命令型指令,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抛弃了佑圣,用生命护佑着他,却在下一刻被他抛弃的人。
曾经的他认为,‘对不起’这三个字是懦弱者的特权,当伤害已经造成,这三个字简直就是毫无意义。
但此刻的他开口道:“对不起。”
佑寒再次捏紧了拳,咬牙嗤了一声,随后抬手捂住了双眼,在不带感情的冷笑中,这一句话尤其无情,无情到哪怕感情迟钝的凌歌也能深深地体会到其中的狠意与恨意:“如果说这些有用——那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你呢?”
仿佛那个揽着他脖颈笑着问他要不要喝葡萄汁的少年已成过去。
仿佛被万箭穿心的疼痛,刺得凌歌的眼中泛起了水痕,他半低下头,将所有的情绪隐于阴影之中,然后重复地说着:“对不起....”
“阿寒。”萧毅抬手拍了一下佑寒的肩膀,以防他再说出其他不可挽回的话:“他是小歌。”
是我们的弟弟。
佑寒的嘴唇颤动着,终究咽下了到嘴的话,偏了头不再去看凌歌,他怕他哪怕再看一眼都会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如果躺在里面的是小歌,你让阿圣怎么想?”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易小海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僵局,他看着凌歌满含着迷茫与无助的双眼,轻叹了一声,伸手揽抱住了满身僵直的凌歌,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只是下一刻,凌歌本还带着点精神的面容变得显而易见的疲惫无比,眼皮不停地颤动了起来。
“我..要.....等他....醒.....”凌歌睁大了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努力地抓挠着易小海的衣衫,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你不能,小歌,你该休息了。”易小海轻拍着他的背部,治愈的能量平铺在那些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别让阿圣白救了你。”
“.....”凌歌闭上了眼:“如果里面的是我.....就好了....”
“.....”易小海抚了抚凌歌脏乱的头发,看着怀里陷入沉睡的人,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佑寒:“阿圣的情况已经稳定,你带小歌回去。”
“我不....”
“佑寒!”易小海猛地开口,随后,声音转了平静:“小歌身上有数十道伤痕,关节处更有不算轻度的损伤,除此之外他的精神力也受到了重创,身体承受力更是几乎达到了人体极限,是不是差点失去阿圣不够过瘾,你还想失去小歌?”
“他死不了!”佑寒吼了一声,却在接触到易小海眼中不明的意味时猛地停住:“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跟阿圣比起来....怎么可能死...”
“谁让小歌最会的玩就是卡着极限玩危在旦夕。你们大哥现在没有余力帮忙治愈小歌,我的系统能量也已不足。”如果是平常的萧毅,不可能注意不到小歌此时的安危,先前使用混元体太耗心力,萧毅恐怕也已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只是迫于对弟弟的担心而强撑着,已经到了连阻止佑寒的话都说不了几句的程度。
“阿寒,阿圣想要爱护小歌,为此不惜生命。然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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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撑着了。”易小海将压榨出来的最后一丝系统能量送进了萧毅的体内,萧毅看了他一眼,任由易小海将他搀扶着坐在了等候椅上。
“阿寒的责任心很强,哪怕不情愿,他也会好好照顾小歌的,只是事后.....得费点功夫了。”知道萧毅想问什么,易小海开了口。
萧毅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会好起来的。”易小海握住了萧毅的手,轻轻摸索着上面的裂痕。经此一事,萧毅不知道要修养多久。
“嗯。”
【警告,警告,实验体精神抗压值已达到极限,神经系统即将崩溃,建议取消精神探索,警告,警告,实验体————】
痛!好痛!不要继续了,停下,停下啊啊啊啊!
佑寒自认为是一个耐痛的人,但以往至今又有哪一次疼痛来得比这一次让人抓狂。无数的神经线在自己的脑子中游走,丝毫不顾主人的意愿,贪婪地掠夺着一切有用或是无用的信息,就像一条条毛毛虫从身体最柔软的部位攀爬而过,恶心的同时留下的只剩尖锐的利痛由浅至深,撕裂着残存的灵魂,而那些神经线却欲发欢快起来,叫嚣着,无情地侵蚀。
停下啊!!痛得佑寒再也想不起任何,只能发狂地祈祷着。
“行了。”不知是谁开了口,紧接着是使用开关的响动,和一声系统宣布实验结束的冷酷的机械音:“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艹!你关了干什么,你没看到就剩那么一点就可以勘察出他的活力源泉,届时我们就可以....”
“等你勘察出来后这孩子估计也废了。”
剧烈的疼痛舒缓,难以消去的是神经损伤后带来的无止境的痉挛,顾不得看一眼那为他解开束缚的人,佑寒全身上下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牙口直哆嗦,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呵,一个至创造出来便有S级精神力的改造人,也就你把他当孩子看。”
“相对正常人来说是有些早熟,但这也不是你能够不顾他精神状况继续进行实验的原因——别忘了上头说过,这是救世计划中唯一一个成功的改造人,如果你折腾出了一些问题,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凌博士能够给你再弄出一个改造人来继续研究。”
“凌青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看着吧,等我研究出来改造人的活力源泉,我会比他更....”
“以答应帮我输入身体指令为前提,我和军部交换的条件是进行精神探索十次,可惜,六次都被你浪费了。”
稚嫩的童音带着点虚弱,但里面的反讽之意尽显,惊了那两个研究人员。
知道有陌生的声音从‘自己’嘴里脱口而出,佑寒却没精力纠结这些问题,因为那疼痛依旧断断续续得让他头皮发麻。
“妈的,小兔崽子!”回过神来的那一人恼羞成怒地甩了一个巴掌。
脸被一巴掌抽到了一边,也将佑寒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一脚踹过去,却发现‘自己’只是偏回了头,又毫无音调地开口:“哪怕是S级精神力,也只能勉强承受十次的精神探索,但愿剩下的4次你能好好把握。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换个有能力的人过来,不要像这几次一样,浪费时间。”
“你!”
脆弱的脖颈被人狠狠捏住,佑寒只感觉到一阵阵令人恐怖的窒息,双手下意识地去扳扯着那人的手,但却因为此刻的乏力而无济于事,只能痛苦地踢蹬着腿。
“我去你冷静点,要是弄死了他我们整个实验室都得玩完!”
“不过是个改造人而已,他妈的跟他的创造者一样贱模贱样!”
被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虚弱的身体更是经历了一番火上浇油,佑寒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受过这种待遇了,总之是一番莫名地怒火上涌,只恨不得马上造出一个人形冰雕。开口想要说出什么,又被压抑得不断地咳嗽,呛出了眼泪。
“好了,你都多大了,还和一六岁小孩见识,快去提交报告吧,好歹这次发现也不少,上头不会说什么的。”
那人似有不甘,又踹了佑寒一脚,随后才骂骂咧咧地走了。那一脚正踢在柔软的小腹上,哪怕没用全力,也是疼得佑寒身体一顿。
该死的!佑寒气得磨牙。
“你又何必激怒他,凌歌小朋友。”留下的一人慢慢踱步走来,也没有帮忙拉一把的架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着的小孩,笑得无害。
这次佑寒算是明白了,他应该是陷入了凌歌的过去或者记忆中。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而现在,是凌歌六岁时发生的场景。
“我只是配合你引出的话题,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最讨厌侮辱凌博士的人。”小凌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丝毫没有被疼痛影响般开口:“你想杀了我,但不舍得我这个唯一的实验品,想折磨我,同时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惹人非议,于是那个不懂收敛的榆木脑袋正好合了你的胃口。”
“S级精神力果然名不虚传。”那人再不掩眼中的厌恶,一把掐住了小凌歌的下颚,缓缓开口:“上面那群人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像你这样的怪物,这样的失败品,就该好好生生地留着供人解剖实验。”
“咳...无聊的嫉妒...”佑寒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下颚的刺痛,但与之同时,是越发清晰的言语,一字一顿,带着嘲讽之意:“这就是你,和凌博士...最大的差距,你永远...比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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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凌歌是自己爬回去的,真正意义上的爬回去。其一是因为精神探索留下的后遗症;其二是他的房间就在实验室的小隔间里,这么点距离自然爬得过去,毕竟在实验结束前,他都不能离开实验基地;其三,自然是那人最后补的几脚,让他没力气站起,哪怕只是踉跄几步也不行。
佑寒自然也能感受到那种匍匐在地的屈辱,但这幅身体给他的感觉却是无所谓,除了刚才谈到凌博士时的激动,此时凌歌的情绪已经淡漠化到无一丝起伏。
他才六岁。
佑寒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漠视,因为前不久凌歌抛弃阿圣的事,但他此时却无法埋怨这具伤痕累累的幼小身体。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因为凌歌自小就被人如此对待,那些研究人员居然完全不把他的弟弟当人看。更多更多的是凌歌的习以为常,让他直感心酸。
凌歌已经挣扎到了床上,佑寒能感觉到凌歌的情绪突然带着点急切与期盼,他伸出了手,艰难地在自己的枕头下面四处摸索着,等到触及那冰凉的事物时心绪更是显而易见地柔和了下来。
等着将那事物掏了出来,借着凌歌的视线,佑寒得以看了个清楚:那是凌博士与凌歌的合照。
“爸爸。”
佑寒听到凌歌这样开口,声音不复刚才的冰凉讽刺,带了些委屈,更像一个小孩子被欺负了之后迫不及待找大人哭诉的委屈,全都融合成了这一声“爸爸”。
凌歌停顿了下来,似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佑寒知道凌歌想说的很多,一桩桩,一件件,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那澎湃的内心。但小凌歌也只是笨拙地开口:“他们好笨。”
毕后,小凌歌闭上了眼,嘴角轻扬起一个弧度,满足地抱紧了相框,肯定地说:“你是最棒的。”
“爸爸...我算了算,你研发出来的基因链组合有问题,照理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可能是我笨,因为你创造出了我,所以是我计算错了,只好交给他们来研究,但他们比我还笨,连基本的融合都能失败一次又一次。”
“所以才允许他们进行精神探索,但这幅躯体是爸爸制造的,我不会允许他们随意破坏,只有十次机会,实在不行就算了,我有把握的,帮爸爸实现愿望。”
小小的声音中含着自信,又带着点失落。
“只可惜,我是个失败品,只有S级精神力,体能却是一般,还有着眼病...”
“爸爸...”
“好疼。”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佑寒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可以忍受的疼痛受多了会令人麻木,但无法忍受的疼痛受多了只会让人抓狂乃至疯狂!
所以当第二天的精神探索结束后佑寒简直恨不得蹦出来抓着那群研究人员的衣领使劲晃:妈的基因链组合是错的你们不可能再造出一个活着的改造人,那活力源泉是玲珑果的本源力量你们是不是脑残了去研究那个更不可能用人力制造的玩意,是不是你们有个祖先叫智障所以你们也跟着智障了啊啊啊啊!
但佑寒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和凌歌一样的痛,一样的屈辱,一样咽进肚子里的泪。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得到凌歌身体的控制权,无论怎样都好,先帮他的弟弟离开这个奇葩的地方,越远越好。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说,反而感受到了实验结束后凌歌内心深深的失落。
佑寒沉默了。
凌歌的心里没有怨,更没有恨,他是真切地盼望着能够研究出关于改造人存活下来的秘密,以便继续进行凌博士的救世计划。
“也许我们可以将你的脑子解剖了,进一步了解那个能够供应你脑部活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军部的人坐在凌歌的面前,对着仅仅6岁的小孩笑说着如此残忍的话。
“也许那玩意会伴随着脑死亡而消散,以至于失去我这个唯一的成品,在凌博士的愿望完成之前,我不想冒这个险。”全然不见对死亡的恐惧,淡淡地说着。
“你认为我是在和你商量?”
“我是在和你陈述,是不是要拿这个几百年来唯一和当初的救世英雄一样的精神力,来赌那虚不可测的活力源泉。”凌歌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淡漠得不像话。
“我们也许物有所值?”
“更可能一无所有。”椅子对这时的凌歌来说有点高,他忍不住在空中晃了晃自己的双腿。军部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你应该表现得更像‘小孩’一些。”
“那毫无用处。”凌歌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认为这个问题有点白痴:“改造人的缺陷,我活不过30岁,不想浪费无谓的时间。”
佑寒不知道凌歌为什么可以把死亡漠视到这种程度,他只是看着不过六岁的凌歌此刻因为‘爸爸’的梦想而逼不得已地与军部的人斗智斗勇,只是想到了每天晚上那个抱着相框低声呢喃疼痛的小孩。
只是这样,就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凌歌紧紧抱在怀里,护他一世安危。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学校,军队,乃至以后——更多更多的权利。但同样,你必须每日服用这个,来‘治’你的眼病。”军部的人将一个小药瓶推到了凌歌的面前。
佑寒心里微寒,这正是易小海当初说的那款药物。
“造价很高的东西,给我可惜了。”凌歌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你值得这个价位。”
“我不想毁坏这副身体。”小凌歌抿了抿唇,莫名地带着点孩子气。
“所以呢?”
“已经输入了强制性指令了,对你们而言还不够?”小小的手指扣紧了椅沿。
“那只能保证你刚正不阿的美好品质,孩子,这不是童话,善良的人就能得到幸福地生活。”军部的人敲了敲桌面:“毋庸置疑我们也爱国,但不能只为了国,踩到不该踩的线。”
“...”
“想想吧孩子,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毫无疑问。”凌歌竟是笑了笑,那笑容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理智和释然。
小歌,不要!佑寒在心底大喊着,但他的意识已成死灰,他清楚地明白凌歌最终接受了这种药物,一直服用到他21岁,整整15年,任着那药物奴隶着他,折磨着他,整整——15年。
“无路可选。”凌歌扭开了瓶盖,在对方那若有若无的笑容中,服下了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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