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无情垂眼跪在王爷书房,清河是真的有些生气,拔了他膝上毒箭,洒了药粉便不再理会他,无情身上的刀伤并不碍事,现下还有个更棘手的。
顾承峰沉脸在桌案前写战报。楚皇暂时退兵,没有人敢有一丝松懈。
现下整个军营都是静悄悄。
“啊——”易安的惨叫径直入耳,无情猛然起身。“跪下。”顾承峰笔下不停头也不抬。
无情未语想走,啾——一支笔击在他的膝盖上,嘭。膝盖措然一弯跪地。
“想他活命就跪稳当了。”顾承峰重新换了一支笔。
将写好的折子放在一旁。笔墨纸砚也放在一旁,清理出一方净地。
起身将镇纸握在手里掂量了一番。
“冷静了?趴上去。”无情方才不要命的模样让他后怕,若是没有影子拖延,若是没有清河出手,他不敢想无情会如何。
无情微皱眉头。“王爷,无情擅自行动理应军法处置自会去领军棍。”
“本王罚的不是军法。”罚的是你不惜性命!
无情仍是未动。“擅自行动六十军棍,不劳王爷。”
顾承峰差点给他气笑了。“儿子犯了错自有老子管教,老子打儿子,要什么军法,趴过来。”
“王爷。”
顾承峰挑眉。“无情,你在抗命?”
这是命令?无情抬眼起身上前俯在案上。“无情不敢。”
顾承峰伸手按住他的腰,使了全力挥下一板。
无情猛得挺身,手扣着桌角,指骨太过用力叩得有些发白。臀腿肉嫩一瞬间凹陷,又随了镇纸弹起,泛白充血泛起淤青,若不是顾承峰按住他,他整个人可能会本能的弹跳起来。
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身体僵了片刻又趴了回去。
顾承峰待他平静了片刻,才又重新举了镇纸。
啪。
仍是全力的一下,仍是那道伤痕。
镇纸不同于鞭子,鞭子是锐痛,镇纸是钝痛。鞭子伤皮,镇纸伤肉,比起鞭子,镇纸更加难挨。更何况,顾承峰带着内力的手劲。
不过两下,满脸已是冷汗。臀腿的肉本来就更加敏感,这样的打法疼得他不能思考。
啪。
仍是那道伤痕,充血肿胀得的伤痕像要裂开,手背上青筋暴起,这力道,比清河还要狠上几分。
感觉到镇纸带起的风,无情心揪起来臀肉紧绷,这样的疼痛,没有人不会怕。顾承峰拍拍他臀肉。“放松。”
肌肉刚刚放松,顾承峰又挥了一板,太过用力,镇纸在他手上也咯出了痕迹。臀腿那道伤终于不堪重负般裂开,淤血涌出,好在衣裤是黑色也看不太出来。
无情像脱水的鱼,猛得挣开顾承峰的手膝盖上疼得厉害腿一弯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疼得起不来身,头埋在双臂间额上冷汗滴在地上绽开一朵朵水花,从没有人用这般狠辣的力道打过他。
“知道疼了?”顾承峰将带血的镇纸放回案上。“以后冲动前好好想想这种疼。”
无情猛抬眼看他,嘴角勾了个讽刺的笑。“王爷,这不是冲动。”顾承峰微微皱眉。“不管冲不冲动,你也不该拿命去拼。你就这么想死?”
“是无情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啪,是顾承峰给了他狠狠一耳光。“父母给的,你就这般不珍惜?”
无情被打得侧头,回头吐出一口血,笑得张扬。“父母给的?你收回去就好了啊。是杖毙还是凌迟或者是烙刑,你尽管拿回去啊。”
啪。又是狠辣的一耳光,顾承峰倒退两步,无情气起人来那是真气人。“你就这么想死!你对的起你娘吗!”
无情仍是在笑。“王爷说笑了,为什么要对得起她,她与我何干?”
“无情你还在发疯?。”
“王爷,是您在发疯。我不是顾如生,这个名字很好听可我叫无情。”无情敛了笑意跪退两步。“暗卫无情以下犯上,请王爷责罚。“
顾承峰铁青着脸。“那是你娘!”
“暗卫无父无母。”无情未带波澜的眼神让顾承峰险些站不住。
顾承峰退步了。“罢了,你…都是为父的错,下去吧,我累了。”连本王也未自称。
——
易安还在昏迷,清河将他绑得像个绷带娃娃。
“他醒来可能会有过激的举动,日夜派人贴身守着他。”清河起身。
“谢谢清医师,只是易安的内力…真的不能恢复了?”庞啸握着易安的手。
清河面无表情,易安与无情…无情从未这样杀过人,可战场上他完全是杀红了眼。“他伤太重,特别是腿,能不能站起来都是未知数。”
他见过易安,这些年无情身边唯一的朋友,当初也是这般护着无情像个小豹子。
伤在臀腿,走起路来磨蹭得让他有些脸色苍白。
无情被如鹤拦在房门外。
未曾抬眼侧身闭他而过推门而入。
如鹤推住即将闭上的房门,语气略带哀求。“如生。”
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清瘦的指节叩在门上,离他很近。无情突然觉得很烦,明明你什么都有,为什么偏偏还要来招惹我。“滚。”
就像天气很冷,你明明穿得很暖,还偏偏要问身着单薄的人,你热不热。
像…炫耀。
“如生,娘很难过。”他在城墙上看得清楚,无情所中的每一刀每一剑。
无情略带疲惫的抬眼看他。与我无关,我很累不要再来招惹我。“我叫无情。”
“为了一个外人,厮杀受伤,这么伤娘的心,值得吗?”他不知道,为什么娘心心念念十八年的弟弟会这样。如鹤急促的语气惹的无情皱眉。每个人都这么说,他们漠不关己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指责他,没有人想过,他曾经有多难过,多失落。
“你站在什么立场指责我?哥哥?我无情活了十八年,你是谁?你娘是谁?”
受够了这些荒唐道理,无情眉眼里带了疏离。“你的弟弟叫顾苏叫顾如生,不叫无情。”
如鹤脸憋的红红喃喃说不出话。
无情很疼,膝盖臀腿的伤都让他站不住,他不想再搭理如鹤。回身撑着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的手一松开,如鹤推住门的手用力一个踉跄险些摔了进来。“如生…我…”
啾——
一把小刀顺着他的脸颊削落了耳边的一缕碎发,插在了院里的大树上,刀身没入了一半。
“滚出去。”无情撑在桌上,牵动了身上的伤,他有些站不稳。
“你受伤了!”如鹤吓得苍白着脸,仍想往里走。
“出去。”我不需要你们来关心,曾经不需要,现下也更不需要。
随着如鹤的动作银针已经入手。如鹤白着脸将怀里的伤药拿出来。“娘让我给你的。”
无情冷眼看他将药膏放在眼前,又颤微着手试探性想来摸自己。他刚想避开,如鹤已经将手收了回去。“我不摸你,不摸你,你不要再动了。”
“出去。”
如鹤的一步三回头让无情皱眉。“小无情。”如鹤一抬头便看见房顶上戚风笑得灿烂的大脸,他把屋顶的瓦给掀了好几块,温温和和的阳光正好照在无情身上。
无情闭了下眼。“师哥。”语气颇为无奈。
戚风嬉笑着将酒坛摇了一摇。“我说这里也太抠了,看守又严了,哈,来来来上来陪师哥去后山喝一杯。”
无情眼里带了与阳光一样温和的笑意。“好。”
“不行!”如鹤出声阻止。“你不是他师哥吗,他受伤了你还让他喝酒!”
戚风脸上带笑说出的话却是伤人。“哦,关你屁事。”
他为无情不公,连带着不喜如鹤。
无情从他身边走过,如鹤伸手拉住了他。“松手。”
“不行。”如鹤一直都是局促的,现下却是坚决,扯着他的衣衫不松手。无情眉头紧锁,如鹤拽着的地方有一道刀伤,他拽得太紧,衣衫磨蹭在伤口上很疼。
“蠢货,你抓到他伤口了。”戚风弹了个石子砸在如鹤手上,手背上起了一团淤青。如鹤这才吃痛的放手。
一放手只见无情与戚风的身影离去,那里拦得住。
他不懂无情到底需要什么,也不懂无情在想什么。
戚风将酒倒了满满一碗,一饮而尽。他肩上那个戚字的烙印仿佛变得滚烫。
“无情,你说爹娘有什么用。”又自问自答道。“你觉不觉得可笑,狗日的还敢说老子叛国,我戚风长这么大,都是在青山里浪,青山属于楚国吗?狗日的还敢来说老子对不起他们。”
跟着那男人走街串巷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太过深刻,只记得总是在挨打,在哭,在乞讨。那男人说自己是他的儿子,他喝了酒会打自己,还会灌自己喝酒,讨来的钱基本上都被他买了酒喝,他喝醉了会打他边打边骂,骂世道不公,骂他是拖油瓶,骂他没用。他曾经说,自己是他在一个气派的府苑后面偷来的,未曾想他送去的勒索信如同石沉大海,男人本想将他卖掉,只是满城贴了男人的画像,男人成了命案通缉犯,可男人根本没有杀他,男人只得带着他逃到别国,走街串巷的流浪,他说偷了戚风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可男人偶尔也会对他很好,至少没有将他卖去为奴卖去做小倌,那些小孩用石头打他笑他,男人也会发怒,他会追着别人赶,回来会再打他一顿将用来揍他的木棍塞在他手里,男人怒吼还在耳边。“你说你像我儿子吗,去打,打不过我就打死你。”那时他刚两岁,跟着男人流浪了一年,成了整条街的孩子王。
偷包子偷钱袋,什么都偷。
他当时追着清河,是因为他实在很喜欢清河腰间的青玉,他只想找个机会偷来,结果未曾想歪打误撞上了青山,他偷了东西跑过几次,每次被清河抓回来都打个半死,清河不喜他偷东西的毛病,将他抽得满地打滚。那时候他好后悔,后来竟然再也离不开清河,他怕他惧他,同样敬他依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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