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成了暴君小时候的贴身宫女。
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暴君,她不由得陷入沉思。
软的像包子一样的娃娃若干年之后怎么就成了暴君。
沈婳百思不得其解。
“看什么看!再看孤把你的眼睛挖掉!”
将将到腰那里的小暴君瞪着她,睚眦欲裂。
奶凶奶凶的。
像只发飙的小狼崽。
沈婳忍住笑,赶忙低下了头。
“没事的话就给孤退下吧。”
小暴君发话了,她也就趁机离开,以便理清思路。
小暴君虽然现在小,在千年之后,他的名字却是大名鼎鼎。
他叫宴朝。
不是朝气蓬勃的朝,而是朝代的朝。
不过当下沈婳想知道的是,她怎么就来到了千年前。
沈婳是历史系的学生,为了完成论文在查找资料。
而她要研究的人,就是宴朝。
历史上对宴朝的评价分两个方面,功与过。
功过暂且先不提,沈婳很好奇他怎么变成暴君的。
一个登基三十年的皇帝,前十五年堪称明君。
自第十六年起,仿佛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查资料时,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就到了这里。
按理说小暴君是太子,怎么就在这样一座破落的宫殿里。
而且除了她就没有别的太监宫女。
沈婳站在庭院里蹲下身,拔了一颗野草。
“喂!你是不是也想着怎么去别的宫当差?”
宴朝哒哒哒跑出来,站在沈婳面前。
“谁给你说我会走?”
她丢掉了手里的野草。
“那几个小太监和宫女都走了。”
小暴君挠了挠乱蓬蓬的头,低声嘟囔。
“小殿下是怕没人陪着你吗?”
沈婳心里一乐,把想法说了出来。
“才不是!你想走的话也走吧!孤不怕!”
宴朝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时候的宴朝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而已。
“我勉为其难,暂且先陪你一段时日吧。”沈婳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小暴君。
宴朝没说话,过了几秒才转过身来。
“你说的,要陪着我的,说话算数!”
说的同时,伸出了小拇指。
“行!说话算数!”沈婳也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拉完勾之后她一扭头就看到小暴君的袖子上好像有一片小小的水渍。
在衣袍上格外显眼。
小暴君现在终究是孩子。
当天晚上沈婳做了个梦,这才知道原主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宴朝是嫡子,母亲是当朝皇后,外祖是太傅。
听上去本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皇后就是喜欢上了别人,而且还是一个侍卫。
虽然并没有什么接触,可这件事情就是让皇帝知道了。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在皇帝心里都是他的女人。
哪怕他不爱她,亦或是她们不爱他。
作为九五之尊,他的皇后居然爱上了一个侍卫,这对皇帝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皇后很快就“病重”,很快就薨了。
然后宴朝就被皇帝丢到了这里,眼不见心不烦。
皇后自从把宴朝生下来之后就没有管过他,把他丢给奶娘不闻不问。
爹不疼娘不爱的,宫里面那么多捧高踩低的,沈婳觉得宴朝将来黑化,仔细想想也挺正常的。
沈婳和宴朝两个人就在这座破落的宫殿度日。
每天会有人专门来送来米面和菜,让他们自己做。
起初那几天两个人都是上顿吃了没下顿。
一个不会做饭,一个不会生火,还都是半大的孩子。
一天的时间什么也不干,都用来做饭了。
有时就算是做好了,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但是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饿极了的话该吃还是要吃。
只不过看着宴朝黑乎乎的脸,沈婳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阿婳,菜要糊了!”
宴朝拿起锅盖朝她嚷嚷。
“来了!来了!”
宴朝是有多惨,居然已经吃习惯自己做的饭了。
沈婳心想。
这天沈婳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刚一出门就被蹲在外面的宴朝吓了一跳。
“你……”
“阿婳,你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
宴朝的话倒是点醒了她。
昨天晚上后半夜沈婳觉得有些闷热,就把被子蹬了。
谁知道就发烧了。“你快回屋。”
宴朝说着话就把她推回屋子里。
“先上床休息!”
小暴君说完话就跑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端着个小铜盆。
铜盆里有凉水,他把铜盆放好,然后把手帕在里面湿了湿,放在沈婳额头上。
“你先睡一会,我马上回来。”
沈婳本来想看看他要干什么,但是宴朝跑的实在是快。
醒来的时候宴朝端起来碗,打算喂她喝点热水。
“你多喝热水,然后发发汗,应该就会好的。”
沈婳知道宴朝的意思。
因为现在根本请不来太医,只能用土办法来降温。
“谢谢你。”
宴朝耳根红了红,好一会他才说话。
“你已经答应我,要留在我身边的,可不能因为一个发热就丢掉性命吧。”
她看了看宴朝。
“那如果我真的死于这场发热呢?人的命可是很脆弱的。”
“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救你的。”
宴朝端着碗的手僵在了空中,眼圈红着说了这句话。
沈婳的脑海里瞬间有一个想法。
她想阻止宴朝变成暴君。
破落宫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日子一天天的也就过去了。
时间一晃,转眼就过去了十年。
沈婳还给宴朝取了一个乳名,叫阿平,她希望他平平安安。
如果有所作为,那就前途坦荡。
如果一生平庸,那就衣食无忧。
宴朝也算争气,没有长成一颗歪脖子树。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外祖也经常送来一些书让宴朝读。
宴朝虽然对书来者不拒,但也根本不和外祖派来的人说一句话。
沈婳记忆里那个稚嫩的小孩子也变成了清隽俊秀的少年郎。
“阿婳,一会吃什么?”
宴朝每到该吃饭的时候就会趴在她的肩膀上,问做什么饭。
“你先练武一个时辰,然后我们再吃饭。”
可是沈婳根本不吃宴朝这一套。
宴朝很聪明,理解能力也很强,就是有些许的懒。
他不喜欢练武。
一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沈婳觉得练武能锻炼身体,让他身体更加强壮。
二是因为他是皇子,皇家诡谲,各种暗算层出不穷。
她希望他能赢,就算不会当皇帝,那也能平安的活下去。
以一个正面角色的姿态活下去,而不是背负着千古骂名。
“必须练武吗?”
“必须!”
宴朝见求情无用,只好去他练武的地方练习。
沈婳不知道留给宴朝的时间有多久,也不知道历史的轨迹会不会按照她所学的那样进行。
只能做两手准备。
继承了皇位的话也不至于没有能力领导国家。
没有继承也能平安过了这一生。
宴朝十八岁这一年,皇帝态度突然发生变化。
亲自来破落宫殿把宴朝接了出去。
甚至还封他为太子,还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东宫富丽堂皇,可沈婳只喜欢那座破落宫殿,因为那里只有她和宴朝,清净简单。
后来宴朝告诉沈婳,皇帝之所以对他这么好,是因为老皇帝其他的儿子都不成器。
宴朝剩下的那几个兄弟。
要么早死,要么不聪慧,要么爱色,或者还年幼。
皇帝尽心培养的儿子在宫外被流寇直接射死。
其他的儿子都没有宴朝优秀。
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宴朝,说起来还真讽刺。
宴朝当上太子之后就被老皇帝派下了任务,要他去治理平州水患。
水患紧急,宴朝很快就要走了。
走之前宴朝让沈婳给他收拾该准备的东西。
“应该都差不多齐了。”
她收拾好,转身看了看宴朝。
宴朝侧躺在旁边的榻上,手撑着头看着沈婳。
嘴里叼着一朵花,额间的一缕头发吹落下来,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架势。
“太子殿下啊,坐好。”
她把包袱丢在他怀里,拍了一下他的头。
“我好歹算是你姐姐,就算你是太子殿下,那也得听姐姐的话吧。”
宴朝抱好包袱坐正,然后歪歪头看了看沈婳。
“阿平都听姐姐的。”
宴朝的话让沈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趁势撸了撸他的头。
“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我想看一个平平安安的阿平回来。”
宴朝定定的看着沈婳,“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一不在,沈婳心里面总是感觉空落落的,像是破了个洞,一直漏风。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想起来以前两个人做饭狼狈的样子。
天下雨的时候就想起来宴朝趴在窗户边看雨景的样子。
看到桌子上的书,眼前好像浮现出曾经宴朝学习读书的身影。
晚上做梦还会梦见宴朝。
梦里面的宴朝一身暗红色衣袍,正拿着眉笔对着她画眉。
沈婳也是一身红色,一副新妇模样。
宴朝画完眉之后又拿起了发钗,准备帮她戴上。
“很漂亮。”
戴完钗子的宴朝慢慢的搂住了她,然后握住双手。
两个人脸贴着脸。
耳鬓厮磨,也莫过于此吧。
睡醒之后沈婳靠在床边愣了好久。
那天做事她一直漫不经心,小太监给沈婳送来信的时候吓她一跳。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阿婳,等我归来。”
宴朝回来的那一日,天气格外的好。
他悄悄进了东宫,然后捂住沈婳的眼睛。
“阿平回来了。”
沈婳一时间不知道要和宴朝说什么。
“我心里有了一个人,姐姐要猜一下是谁吗?”
宴朝的这句话她还是不知如何作答,只感觉心里钝钝的,涩涩的。
“不感兴趣,哪怕叫小黑也没关系呢。”
小黑是东宫花匠养的小狗。
“原来姐姐这么喜欢小黑啊。”
宴朝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俊朗的容貌似乎要开出花来。
“什么?”
宴朝漂亮的桃花眼眯起来,看着她。
“我都不知道,阿婳喜欢小黑喜欢到给自己也取了小黑这个名字。”
就在宴朝告白的这一天,沈婳给自己取了一个别名,叫小黑。
嗯,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喜。
宴朝回来后老皇帝一直催他选太子妃,但是每次找宴朝谈这个事都被拒绝。
“阿婳你放心,别的女子我都看不上的。”
宴朝说这话的时候沈婳正在剪花枝。
尽管老皇帝一直催,可他也没催多长时间。
老皇帝多年纵情声色,身子早就虚了,再加上前一段时间他的好大儿去世,也是一个打击。
没多久老皇帝就下去陪好大儿了。
宴朝顺利的成了皇帝。
沈婳想了想过去历史上的宴朝,他可是经历了几子夺嫡,历尽腥风血雨才登上皇位。
这次他就这么顺顺利利成了皇帝?
成了皇帝之后大臣都没有建议宴朝立后。
“阿婳,你愿不愿意一直陪着我?”
宴朝批完奏折之后突然扭头问了沈婳这么一个问题。
沈婳看了看宴朝,思考了几秒。
“我自是愿意陪着阿平的。”
宴朝把笔放下,然后疾步走到她面前。
“那阿婳愿意当皇后吗?陪我站在最高处,死后共长眠。”
十年的古代生活,沈婳下意识想起来她的身份。
“你不用担心,其他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最终看你是否愿意。”
宴朝眼神坚定,朝着她伸出了手。
“我愿意。”
后来沈婳才知道,进宫之后她的哥哥奋发图强,挂悬梁锥刺股,在前年科举成了状元郎。
他进入仕途后一直在打听沈婳的下落。
宴朝找钦天监算的好日子在四月初六。
那时正是春日,天气和暖,桃花点缀人间,很是适合嫁娶。
初冬的时候沈婳跟着哥哥归了家,等着出嫁。
在宫里的那么多年晚上睡觉她经常提心吊胆的,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如今回了家,明明已经平安,夜间沈婳却经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心里面总是惴惴不安,像是揣了个兔子一般。
除夕的那天夜里她和哥哥在家里守岁。
“阿婳看外面,下雪了。”
沈婳哥哥刚说完,她就赶忙跑到外面准备看雪景。
她刚出去就远远的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宴朝。
他踏着月色和风雪,来到了沈婳身边。
除夕之后沈婳染上了一种怪病。
宴朝找了宫里的太医,也找了民间的大夫。
但是怎么都治不好。
每天睡着的时候越来越长,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
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也害怕陪不了宴朝太久。
患病以来沈婳经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阳光暖融融的晒在身上,舒服的想让人睡着。
她想睡又不想睡,因为她怕睡了就醒不来了。
宴朝把沈婳接到了宫里面,一下朝就在她身边处理公务,几乎哪也不去。
“阿婳,已经三月份了,还有一个月。”
宴朝握着沈婳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时间过得真快。”
沈婳抬头看了看宴朝,他的眼睫毛很长,像扇子一样。
三月的时候宫里的花开的正好,沈婳和宴朝的婚期也即将来临。
哥哥把她接回家,等着四月初六这一天。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这几天沈婳的精神都很不错。
经常坐在桌子前练字读书。
身边大部分人都以为沈婳会慢慢好起来。
但是以为并不是事实。
沈婳长眠于四月初一的夜晚。
她在睡梦中死去,嘴角带笑,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温暖而又美好。
—番外—
沈婳死之后才知道了一些事情。
一切像是走马灯一般,一幕幕的在她面前浮现。
小时候的她还是和小暴君一起住在破落的宫殿下,一起长大,然后两个人相恋。
宴朝经历许多事,最后登上了皇位,这一切像是他们上一世一般。
宴朝立她为皇后,后宫只有她一个人。
前十五年的时候宴朝御驾亲征。
许是那一年情况不好,战事一直不顺利。
不止战争,那一年还有干旱,干旱还没有缓解,来了蝗灾。
蜀地又发生了地震,伤亡惨重。
流民逃窜,部分官员不作为。
沈婳带领官员家眷赈灾布粥,日夜颠倒,连女儿都照顾不到。
不知何时何地就传来了流言。
说皇后沈婳是灾星降世,战争,干旱,地震,蝗灾,这一系列天灾人祸都是皇后一人招来的。
在沈婳布粥的时候有许多人来刺杀她。
沈婳躲避不急,就这么被刺死。
说来也好笑,沈婳去世后一个月宴朝就大获全胜,也找到了治疗蝗灾的最佳办法。
宴朝当皇帝的这些年一直勤政爱民,他护了天下人,天下人却就这么对沈婳。
沈婳在他最孤寂的时候来到了他身边,就像一盏小灯,在暗夜里帮助他前行。
第十六年时,宴朝不再愿意当明君。
第二十六年,王朝被推翻,历史刷新,改朝换代。
史书上记载的就只有宴朝前十五年的功绩和后十年的暴虐。
沈婳再醒来的时候面前还是她查找的资料。
愣了一下后她赶忙翻开资料,查找关于宴朝的历史。
这一切都和她之前看到的不同,倒是和她亲身经历的一样。
宴朝的确当了一辈子的明君,在历史上占据一席之地。
在她死之后依然娶她当皇后,然后收养了宗室里面一位品行优秀的孩子当继承人。
历史也有她的记载。
她虽然和宴朝没能一辈子在一起,但却做到了死后一起长眠。
还有野史说,皇帝宴朝的乳名叫阿平。
她也知道了怪病的原因。
老皇帝死之前为了留后路,专门命人给她下了毒,且无解。
沈婳找不到宴朝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宴朝,也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时代还会不会有宴朝。
她更怕她的宴朝就那么长眠于千年前。
又过了一段时间,沈婳写完作业,去餐厅买饭。
餐厅人太多,光是排队就排了好久。
沈婳有些烦躁。
人这么多,很影响她干饭的。
好不容易买完饭,沈婳带着饭准备回寝室。
转头就碰上一个人。
沈婳历尽千辛万苦买的饭差点掉到地上。
她正准备抬头看是谁,结果一抬头就愣住了。
“小黑,别来无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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