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十六便被父母亲许了人家。
同岁的好姐妹们都羡慕我嫁得好夫君,入得好门底。
其实也没错,镇国将军府是顶顶好的人家。
可偏偏我这夫君却是一个病秧子。
〈2〉
我的夫君呢,倒生得俊俏。若是忽略他背上的刀剑伤,反倒不像武将,更像某世家的纨绔子弟。
他待我也好,常常温言唤我小名,但却从不肯叫我夫人。
他年少成名,但家中却无一侍妾,就连小丫鬟也没几个,不过这倒使我乐得清闲。
我一贯不喜处理内宅争夺之事,既然他没有妾侍,那更是让我每天乐得无事,处处闲逛游玩。
萧母萧父对我倒是疼爱,洞房翌日敬茶时对我分外亲切,不知是顾忌我的身份,还是真心喜爱我这个新入门的儿媳。
“阿婠。”
一日,我见萧母亲切的招手唤我,就连忙上前微微施一礼。
“母亲有何事?”
她拉着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同母亲说说,我那小子可有委屈你?”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她已经连着三天问我好几遍这种问题了。虽心中不解,但我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夫君待阿婠自是极好的。”
“真……真的?”
她握着我的手一紧,但下一秒又缓缓松开了。
“唉……终究还是委屈你了,好孩子。”
〈3〉
我发觉他似乎总喜欢避着我。
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要避着我。
“萧涣?”
我鼻子尖,一进房门就闻到那苦涩的药气。
拨开珠帘,我探身进来。却瞧见他一身单薄的白衣靠在架旁,一个劲的咳。桌上杯内有冉冉飘起的烟雾,很明显他还没喝。
“你怎么了?萧涣?”
我刚上前去,却不料他如见了鬼一般,连忙闪开了。
“……你不要过来!”
他开了口,声音竟不复之前的清越,反而越发呕哑嘲哳。就连原本好好束着的墨发,也披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我不明白萧涣要干什么,只见他将手帕从唇边挪开,然后紧紧攥在了手里。他闭上了眼,将身体靠在了书架上。
“阿婠,你先出去。”
我没有动,反而满目担忧的望着他。
“萧涣你真的没事吗?”
“出去!”
他加重了声音。
我皱了皱眉,还是依言转身离开了。这并非是我无情,只是我对他根本就没有一点感情。
随着我踏出房门,我仿佛又听见了萧涣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咳了出来一样。
不出半刻钟,我又再一次见到了萧涣。
他又变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丝毫不见之前的半分狼狈。
“阿婠……不好意思,刚才叫你受惊了。”
他对我道歉,这到是让我万万没想到。
“你这病很久了吗?”
我问他。
后又见他面露出迟疑之色,又毫不犹豫的补了一句。
“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4〉
我是从小丫鬟那听来的,她们说将军同老爷夫人吵了一架,险些动了手。
“看你们将军那幅样子,怎么会与父母亲起冲突?”
我懒懒的倚在美人榻上,手指正捻了一颗葡萄往口里送。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日我受皇帝召见,入了宫。
“表哥!”
因与皇帝亲近,他便也免了我的礼数。
我一见到他,便叫了声表哥。
而他也应声抬头,笑看向我。
“好些日子未见,小阿婠倒与之前有几分不同了。”
皇帝笑起来很好看,但是我却不知道他这笑容里倒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就算他是我的血亲,我的表哥,那也要小心些。
柳翊的话,我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毕竟就是一句废话。
“表哥叫阿婠来宫里是又有了什么稀奇玩意要赏给阿婠吗?”
我一如曾经一般,装作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来向他讨要玩物。
柳翊唇角笑容未散,但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他笑的愈发虚伪了。“这是自然,待你等会回相府,朕定会多赐你些。”
是相府,而不是将军府。
柳翊大概记性不大好了。
“表哥忘了么?阿婠现在是住在将军府。”
〈五〉
冬日来了,萧涣的身体似乎愈发不好了。
那日下着大雪,我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滋补的羹汤,把补物炖的烂烂的,方才端着去萧涣的书房寻他。
“荒唐!”
突然,我顿住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休了人家姑娘?让她替你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是萧父的声音,看来非常生气。
但这个守寡又是个什么意思?
“父亲,我活不了多久了,您是知道的。与其让她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还不如放她回去……咳咳……”
萧涣的声音传来,同时也伴随着咳嗽声。
“……再者她姑母是当今太后,不愁为她再寻门亲事……咳咳咳……更何况,我还没有碰过她……”
我愣住了,整个人就那样僵住了。
“你……算了。”
萧父重重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涣儿,皇上他……真的就丝毫不念旧日情分吗?就执意要赐死你?”
萧母那略微发颤的声音传来了。
“……他是我的君。”
我最后只听到了他这句,然后便没有了。
我不敢再待下去,慌不择路的逃开了。
没过几日,休书就来到了我手上。
萧涣温柔的望着我,但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我看的出来,他想说对不起,但他又担心我会问,更担心我会因为事实与皇帝翻脸。
我面无表情的收了休书,同时也面无表情上了他为我准备的轿子。
他处处都为我铺垫好,甚至对外宣称是他有隐疾才休妻。而他的名声却不会再好起来,昔日再显耀的功勋也不会有人再提起来了。
回到相府的日子,我常常回想起他骑在马上的英姿,可是我忘不了那次他对我说的话。
“阿婠,可能我有一日会再也提不了剑,骑不了马,那绝对是我最痛苦的事。”
“我身为将军,却不能上战场杀敌,而只能蜗居于府内昏昏度日,大抵是他怕我功高震主吧……”
〈六〉
最后,萧涣死了。
柳翊夺去了他一切功勋,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空名。
只因他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大概那个时候全天下都认为,他真的是乱臣贼子。
我曾经只知是柳翊下旨斩首,却不知萧涣的病,究竟从何而起。直到某一天,我才知晓。
“你知道么?阿婠。”
皇帝那天喝醉了,拉着我的手不愿松开,仿佛还将我当做当年那个惯会撒娇的小姑娘。
“朕赐他毒药,他竟然……还真喝了哈哈哈哈,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突然,柳翊的面上浮现古怪的神色,又喜又悲。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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