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素心继续穿行在弄堂。
身旁两侧的砖皆是旧青砖,青黑青黑的,似是被墨泼撒了一身后再浇点水晕开的色调,时间赋予他们香醇的气息。
反倒是有些人家为了脸面在屋前门后刷过几次漆,蓝的白的,直愣愣地凸在一众黑色中,却是不好看,更别提那些因为年代提前脱落的,成了癞疮,丑得很。
碰上这条路,民俗学者或是建筑家们能瞧上半天,津津有味,流连忘返。但对于严素心来说,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她,只是生活中的一个人。
天一这个名字最开始的时候是安在一所大学头上的,后来普及初等教育,才逐步添上了高中,初中,小学,最近听说,马上又要建个幼儿园了。
对从祖爷爷辈起就住在黄浦江河畔,毗邻天一的老严家来说,天一中学似乎成了他们家宿命中必须品一样,几代人都跟着天一绑在一块,听爷爷说,祖爷爷在天一大学当了一辈子的校工,脾气好,能做事,那是出了名了,也给爷爷结下一份善缘,让老爷子打小就跟着好几个教授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后来也如愿考上了天一大学,成了家里第一个大学生。然后就在外头走南闯北,最后还是回到天一,在高中部当了个老师。
爸爸跟妈妈也都在天一毕业,还当了六年的同桌,爸爸是个呆头鹅,最后还得妈妈先挑明了两个人的关系,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现在一个继承了爷爷的衣钵,继续当老师,一个在银行上班。
所以,这个祖父辈开始就延续下来的传统,到了严素心这里也是不能免去的,从小学到高二的这十载光阴,放到任意一个灵魂中都算得上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轻巧地绕过横在自己面前的一辆女士摩托,再跨过一汪水塘,少女继续着她不变的路程。
四周都是看到麻木的景象,那些在外人看起来大名鼎鼎的弄堂,以至有不远万里的来到上海的游客,他们就为了在那可怜的几天时间里去田子坊逛个街,在东方明珠看个景,或是往霍子孟的行祠上柱香。临走前买些许小物事,等着日后回家分派给亲朋,或是留上个一两件,作为酒席中炫耀的谈资。
而这些东西对于严素心来说,不过每日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色调,田子坊去过一次就没了兴致,全是些没用的纪念品,东方明珠学校是组织去过几次,但无一例外都是白天,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烦躁。至于城隍庙,神鬼之说她也不信,只是被三姑姑领着去拜了几下罢。
严素心对于上海的美食自然是倾心的,余老爹店里常备的“四大金刚”是怎么也吃不腻,妈妈趁自己临走时几句唠叨也不算讨厌。
但她还是有些倦了。
日头渐渐上来,弄堂也跟着躁动起来,身旁传来不知道是哪家的炒菜声,小孩的哭闹声,猫儿从矮墙上滑落的碰撞声,无不讲述起一个故事。
这座城市正在醒来。
越过最后一汪水塘,只要迈开腿,在她前面就是工工整整的水泥大道,但不知为何,严素心突然想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弄堂,这感觉没来由,跟触电似的,少女不由转过身子。
一如既往的巷子,带了丝阳光,混着微薄的夜色,顺着风,扑面而来。
今天是二零一六年一月二十五日,星期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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