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老四的小孙子脸上被糊了一脸的鸡粪,开始时还不明所以的嘿嘿傻笑着,可是用手一抹,不仅气味难闻,可能还看到自己原本白嫩的小手,一下子变得黑黑的了,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转身向院子里跑去。
这时周叔立刻意识到事态就要严重了,就马上起身去追逐小孩儿,想把他的脸弄干净。
可是在他跑出去几步的时候,邢老四的孙子已经跑进院子,转过正房的墙角,没影了。
周叔只好停下脚步,嘴里念叨着:“完了,这下完了……邢老四这回非得急眼不可……”
果然不出周叔的意料,没过多大一会儿,邢老四就手里拎着一把铁锹,气势汹汹的直奔我们这边而来,嘴里还大叫着:“你们真是欺人太甚啊!填了我的粪坑我就认怂了,哪有你们这样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嘴里叫着,瞪着眼睛挥起铁锹就向二哥拍来。
当时刘二哥正在和我们一起平整碎石修补路面,冷不防邢老四一铁锹拍来,情急之下举起胳膊一挡,邢老四的铁锹就顺着二哥的胳膊下滑落到他的腰上,二哥一声没吭,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当时邢老四一下子就懵了,嘴里喃喃自语的说:“我也没使多大劲啊……”
这时,我们这几家修路的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责怪邢老四下手太狠,还有人叫来一辆面包车,说是要拉着二哥去东蛇山子医院看大夫。
这时,邢老四可彻底傻了,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真没使多大劲儿,他咋就倒了呢……”
其实我们这些修路的心里都有数,这只不过是二哥为了避免一场村民间械斗的发生而万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我们还是配合的在一旁大声呼叫着二哥,像是二哥真的被打的昏迷不醒似的。
到了我陪着二哥到了东蛇山子医院,二哥和医生说只是走路摔了一跤,也没怎么检查,就在医生的安排下买了点消炎药,就坐在病房里和我研究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二哥说:“其实咱们和邢老四都是老街坊了,咱们为了这点事儿整的打打杀杀的不好,我这么整一下子,目的就是让他心甘情愿的让咱们把路修好,你说谁不愿意走干爽道儿?谁非愿意天天趟鸡粪出门儿啊?”
我点头称是,二哥接着说:“我算计好了,一会儿邢老四肯定得派一个人过来,他就是刘春林,因为他和我关系最好,又是邢老四的小舅子,现在备不住的刘春林正往医院来呢……”
我看了看二哥,问道:“一会儿刘春林来了咱们怎么办才能把邢老四弄服?”
二哥说:“你配合我就行了……”
二哥正说着,突然病房门被人敲响,接着一个声音传来:“二哥在这屋不?”
我连忙起身到门口把门打开,见刘春林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
其实他早已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二哥。
我也笑着说:“在呢,四叔咋来了?(我们的辈分论的有点乱,没办法,一个街上论的,各有各的论法)”说着就往屋里让他。
刘春林手里拎着香蕉和苹果,一脸灿烂的来到病床前:“二哥咋样啊?没事儿了吧?”
二哥用手捂了捂腰眼儿:“反正是死不了啊……”我一听,就知道二哥绝对不会是没事儿的意思,就笑着对刘春林说:“四叔,你说你让铁锹拍一下,能一下子就没事儿不?”
刘春林听完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咱好好看病,别落下啥后遗症,该用药用药,看好了咱回家养着多好,在这里咱大伙儿谁看看你还要跑好几里地……不方便……”
刘二哥其实早就看透了刘春林的心思,听了他的话立刻在床上直起身子,整了整态度,说道:“春林,其实你来的意思二哥心里清楚,你不用多说,今天我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点伤根本就没事儿,我也不和你演戏,咱哥们都没说儿,所以我和你交个底儿……”二哥用手点指着床单以壮声色:“我就是要让你姐夫别和我们修路添乱,我们只是想走点儿干净道儿……”
刘春林在一旁连忙点头称是:“那是那是……二哥是啥人我们还不知道嘛……这事儿整的我姐夫老后悔了,这才让我来给你赔个礼……”说着,连连向刘二哥陪笑。
我在一旁心中暗笑:“这邢老四也真能坑他小舅子,自己拉完屎让别人擦屁股……”心中想着,嘴上却试探的问:“四叔,那我四大伯能不能表现的有点诚意啊?”
刘春林听了我的问话,连忙说:“有,有,你们说怎么办都行!”接着又把头转向二哥:“二哥,你说吧,有啥条件,这头儿都应!”
二哥听了这话,这才平稳了一下刚才有些激动的情绪,把身子往病床墙里立着的枕头上一靠:“我今天和你开门见山,不绕弯子,让你姐夫给我拿三千块钱,另外摆一桌酒席,向我们这边修路的赔礼道歉,要是这么办了,我马上就回家,要是不这么办,我就好好检查一下……”
刘春林听完,立刻点头:“好,我替他答应,回家咱就兑现,酒席桌上当众点钱,当众道歉!”
谈判结束,可以说是我方完胜,我不禁暗暗敬佩二哥的智谋,不仅制服了邢老四,还让他当众赔礼,想到此处,自己也暗暗佩服自己,这一战在一开始就拉上了二哥这个队友。
我们在医院收拾东西的时候,刘春林就已经向家里的邢老四做了电话汇报,所以,当我们到家之后,邢老四已经在流得满街的鸡粪上面用木板搭了一座“小桥,”自己则站在大门口恭候我们的到来。
当我们进到院子里的时候,邢老四的嘴咧的向吃了苦瓜似的笑,只把我们笑的……也想笑!
我们一行人随着邢老四进到他家的屋子,看到一桌酒席已经摆好,桌上杯盘罗列,甚是丰盛。
邢老四招呼大家入座,待大家团团围坐之后,这才开启一瓶啤酒,倒了满满一杯,用双手端着,冲着大伙儿逐一示意:“啊……今天我在这里,诚挚的表示歉意……这个……千错万错,都是我邢老四的错!我都这么大了岁数了,还这么不明事理,给大伙儿造成这么多麻烦……呃……啥也不说了,大家谅解吧,都在酒里!”话音一落,就端着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这时刘春林说话了:“欸~姐夫,喝一杯把话说了就行了,咱们得先把事儿办了,赶紧的,把三千块钱拿出来,咱这么多人在场,当着这些人的面把事儿办立整的,然后再痛痛快快的喝!你看行不?”说完眼睛紧紧的盯着邢老四。
邢老四知道事情已经如此,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就只好硬着头皮装豪爽了,就冲他的老婆叫道:“去,把钱拿来,给邵武点过去!”
邢老四的老婆听了,默不作声的拿出一沓钱来递到邢老四的手中。
看来邢老四的老婆是早有准备的,没用翻箱倒柜,直接就在衣兜里把钱拿了出来。
邢老四接钱在手数了一遍,又交到刘春林的手中,刘春林接过钱来,冲大伙儿一晃:“这东西两院的都在这呢,我作为中间人,一手托两家,我先过个数,不算毛病!”说完,就一张张的数着钞票。
此刻,屋里鸦雀无声,只听见钞票过手的唰唰声。
功夫不大,刘春林数钱完毕,在桌上把钱墩的整整齐齐,往刘二哥的面前一推:“二哥,正好三千!你数数,数完了咱就喝酒,这事儿就过去了,怎样?”刘春林说完,双眼满含期待的看着刘二哥。
此时屋子里一片寂静,大家谁都没有动一下桌上的酒菜,只是静静的看着刘二哥……
这时,刘二哥伸手接过了那沓钞票,在手中一捏,眼圈儿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春林啊,你看二哥像是差这三千块钱的人吗?”
刘春林立刻接口:“别说三千,就是三万,二哥也绝对不会动歪心!”
此言一出,我们桌上这些人也都有同感,是啊,在一条街上多长时间我不清楚,但是我从记事儿开始,印象当中就有刘二哥的影子,我太了解他了!在我们村,提到刘二哥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刘二哥听了刘春林的话,点了点头,又转向邢老四:“四舅啊,你说咱俩都这么大岁数了,何必呢……说实话,我们谁都没有欺负谁的意思,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啊,咱们只是想把路修好,谁欺负谁呀,都是一条街的街坊……”二哥说着话,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只是没有掉落下来。
“对呀,都一条街这么多年了,你们俩以前是多好的朋友啊……对啊,为这点事生气抡铁锹多不值得……”大家听了二哥的话,也都七嘴八舌的随声附和。
邢老四听了大家的话,也是悔恨难当的说:“邵武啊,别说了,我这件事做的太混了!我怎么能和你动手呢……咱们父一辈子一辈的,唉……我真不该呀!”邢老四说着,直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刘二哥见邢老四真的悔恨难当的样子,用手掂了掂那三千块钱说:“四舅,钱这玩意儿是好东西,可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咱哥们儿爷们儿的感情重要吗?我要真把这三千块钱拿走,我还不得买药吃去啊……现在,你也知道错了,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你把这钱拿回去吧!”
说完,就把三千块钱推到了邢老四的面前。
邢老四一下子愣住了也许他心中在想:“这是真的吗?这个邵武真的这样深明大义视金钱如粪土?”
想归想,这三千块钱突然失而复得的转变来的太突然,他悔恨之中又掺杂着狂喜,一下子拿起面前的那沓钞票:“邵武啊……多谢你呀!四舅和你对着干……真的不是东西啊!”邢老四紧紧的捏着那沓钞票,好像一松手,这些钱立刻就会飞散一般。
“行了行了,咱啥也别说了,喝酒吧,这菜都凉了……”二哥打住邢老四的话头,招呼大家吃菜喝酒……
邢老四赶紧把前在兜中一塞:“来,各位,我先干为敬,再向大家说声~对不起!”说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来,干了这杯!”这时,我们大家也高高的举杯,跟着邢老四一饮而尽……
就此,这场修路引起的风波这才随着众人饮下的酒水烟消云散了……
这件事情过去很多年了,现在我们的乡村养鸡户也不那么多了,我也搬离了农村,可是每当走入我们这条石子路,我就会想起这件邻里之间闹矛盾最后又言归于好的感人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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