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把自行车停在镇中心广场边上。这里是这个镇子最中心的地方,也是镇子周围的人们休闲玩耍的去处。每次放学经过这里,杨子都会在这里坐坐。她喜欢看着人们在这里跳舞、唱歌,他们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也不分辈分,说不上跳的好唱的坏,还是唱的好跳的坏,就那样跳成一圈,歌声飘出很远。还有开心的孩童,像小猴子一样在舞蹈队里蹦来跳去,保不准里面就有认识她的学生,若是遇见,她也会应邀加入,欢快的跳一场。可是今天的广场,似乎有点吵,有点乱,正如她紊乱的心情。她站在广场边上,望着欢乐的人群,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选了一角无人的大理石台阶坐下来。
——现在,她倒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在这里坐一会儿。
仿佛本能似的,她拿出了手机,情不自禁地打开收件箱——人不是很奇怪吗?她甚至在想,怎么会把自己的情绪交给了一部小小的手机呢?大约是里面有自己关注或想关注的人吧!她很自然地翻看起木易的短信。情绪开始像潮水一样,迅速地涨起来。她想给他写信,想和他说点什么,可是想说的东西似乎太多了,竟一时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了,就像家里太乱了,抽屉太多了,应该先收拾哪个呢?
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写出了他的名字,竟又不能自已地发出去了:
“木易……”
收到短信时,木易还在办公室里没有走。江山来找过他,让他以补写教案为由打发了。其实,他哪里是要写教案呢,不过是对着手机发呆罢了。
如何不呆呢?好端端地做了个梦,梦到一个手机号码,联系上一个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女孩,好嘞,本以为中奖了——2010年上帝送来的礼物!挺好的!心里正美着呢,一转头,得嘞,她“穿越”了——人家去了2008年,还去“探望”了两年前的他,还有他的前女友……Oh,我的God!你逗我玩呢?
问题也来了,以后该如何和她交往呢?昨天还在短信里很认真地“开玩笑”,说等放假了就去茶山看她。如今,还怎么去看她呢?能不能见到面都是个谜了!相隔两年,两年的时间哪,什么都可能会发生,什么都可能会改变……
看着杨子新来的短信,他似乎也感受到她内心的茫然了——这种事情搁谁,都应该是情绪万端的吧?
“你还好吗?杨子。”他关切地问。
“不知道算不算好呢。”她幽幽地说。
“你回去了吗?”正想发出去,又想起了什么,马上补说一句:“这次是真的关心你。”
杨子心里一颤,回道:“我现在中心广场呢。木易……”
“嗯?怎么了?”
“如果现在,你也在这里,多好!”
木易也心中一颤,喃喃地说:“杨子——”
若是在跟前,这种方式说话,估计二人要改为深情对视了。
杨子的情绪挣扎了一下,说:“你们,很般配哦!”
“般配?谁?”他当然知道是谁,竟然也学会装糊涂了。
“你,韩暖。”
“哦,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他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记起暖暖是件很费劲的事情。
“你们的感情也很好呢。”
“不好!好我现在还单着?”这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不过,他和韩暖的感情,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的确是很好的。
“呵呵,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分开呢?”她说。
木易很自然地想起了那场跟中学部陈主任的谈话,还有一条陌生人的短信——那短信,确是出于善意的。可是,可是韩暖却因之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还能怎么说呢?
“过去很久了,记不起来了呢。”他说。
杨子心里酸酸的,莫名其妙地隐隐生疼——仿佛他和韩暖分手后留下的忧伤,都生长在她心里了。
“木易,其实你一直都忘不了她对吗?又干嘛刻意地说记不起呢?”
他竟无言以对了。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帮到你,还有韩暖。”她是真诚的。
木易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说:“谢谢你杨子,真的谢谢你!”
“我能为你、你们做点什么吗?”
“我和她已经分开了,做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看到你难受,作为朋友,我心里也……”
——相隔两年,三千里之外,你如何看得到我难受呢?
木易呵呵地笑起来,心里又感动又难过,故作洒脱地说:“你应该为我高兴啊,一个人,身无挂虑,自由自在。起码还有你,陪我聊天。”
“真心话?”
是!又不全是!这话起码前一半是违心的,有谁愿意过“一个人”的生活呢?他还是忍不住说:“就算你想帮我,我和她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杨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问:“木易,你离开茶山后换过手机号码对吗?”
“对呀,我以前用的是联通号码,好像是131********,回到庐城后,才换了这个号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以前的号码写进短信里,可能是思维跳跃了,也可能是打字的手哆嗦了。
“难怪,拨打你现在的号码总是不在服务区。”她说,“如果拨打你以前的号码,应该能够打得通吧?”
——有道理!
他突然想起了那条陌生人的短信,不会是杨子发的吧?他很想把那个联通号码从短信里删除掉,可是短信已经发出去了。
“杨子,你会和以前的我接触吗?”他有意旁敲侧击地问。
“你希望我和'他'接触吗?”她反问。
是的,他希望吗?平心而论,他想找回韩暖,那毕竟是他的初恋。他犹犹豫豫地说:“如果方便,也许你可以帮我提醒一下他们。”
不过很快,他便后悔了,因为他觉得他和韩暖的分开,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做什么还能改变呢?只是,短信已出,就像他们终结的恋情,无可挽回了。
杨子的心里又莫名地抽搐了一下——他果然还是忘不了韩暖的。
“我想我并没有和'他们'接触。”
“杨子,你,是生气了吗?”
呵呵,我干嘛要生气呢?可是,她的心里又似乎没有反驳的底气——
“我是觉得,如果我接触过'他们',为何现在的你,会完全记不起我呢?”
——没错,她说得似乎在理!
如果杨子和2008年的木易接触了,木易应该会认识她的。说也奇怪,二人曾经同在一所学校,虽然隔着一堵墙——她在小学部,他在中学部,但是毕竟他在那里实习了近两个月,尽管期间也回学院考试、论文答辩……可是,终归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却为何偏偏对“杨子”这个名字没有记忆呢?
他有意开玩笑说:“会不会是,杨子长得太普通了,我没有注意到呢?”
——完了!这话太伤人了!
论长相,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虽然不敢自诩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是在茶山一带还是出类拔萃的。
“难怪你戴着眼镜呢!视力这样差吗?哼!”她似乎生气了。
不过听话里的意思,她倒是长得好看着呢!
木易赶紧道歉说:“我错了!只怪当初,模糊的眼镜蒙蔽了锐利的双眼,我竟没能领略你的风采。真是惭愧!”
“是你恋爱得太投入,无暇他顾吧!”她语带讥诮地说。
这话不无道理。当然,也或者,那时候他受着管束,不敢他顾呢?现如今,他已单身一个,谁还会来约束呢?索性放纵了——
“杨子究竟有多好看呢?比如?”
“惭愧”的话他已抛诸脑后,倒是对她的相貌充满了兴趣。可见,说男人是视觉动物,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杨子觉得自己夸自己长得好看,好像不太合适,尽管她长得好看确是事实,可是由她的嘴说出来,多少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她有些难为情了,说:
“也没有多好看啦。不过孩子们都很喜欢我的,连你们中学部的孩子也喜欢和我一起玩呢。”
哈哈哈——
木易忍不住笑出声来——实在是,这杨子,太可爱了!!就好比一个纯真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对另一个孩子说:“你和我玩吧,你看,我还有几颗糖呢!”……
中学部的孩子?这倒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依稀记得,那时候在茶山学校,时常听到班里学生提起过一个女生——好像,叫做什么,“杨姐”?对,是叫“杨姐”的!
他心里意会着:杨姐,杨子——杨子,杨姐?哦,天哪!难道——
“你是杨姐吗?”他试探着问。
“你记起我了?!”杨子兴奋地在夜幕中跳起来。
其实没有,木易只是想起了那时候学生们时常挂在嘴边的“杨姐”,一直被他误认为另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原来竟然就是杨子啊!
他心里觉得很惭愧,因为他始终想不起她的样子,只是零星记起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学生簇拥的女老师,穿浅色裙子的倩影,戴铃铛手链的女孩,骑单车离去的背影,风雨中向他挥别的手,还有,还有西川影院里戴口罩的女生……这些片段像电影镜头切换似的,在他脑海里次第闪过,可是,他并不能确定那些影像里是不是同一个人,更没法确认她们是不是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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