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
正准备上楼,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是薛源老师,正拎着个水红的包包向她招手呢。
薛源老师比杨子早进校两年,现在在教三年级的语文课,而杨子教的是三年级英语课,两个人正好搭班,而且同在一个办公室里,又坐面对面,感情一直不错。
“薛姐,早啊!”杨子回应道。
“被那几个孩子拽住了?”
“嗯。”
“他们可真喜欢你啊!”
“呵呵,他们都挺好的。”
“是你对他们太好了吧!”
“哪里有?不过是像朋友那样聊聊天。”
“老师就是老师嘛,哪里有朋友?”
这个观点,杨子不能认同,说:“老师和学生就不能成为朋友吗?那欧阳修和苏轼算怎么回事呢?”
“人家是欧阳修和苏轼,大文豪。”
“不也是人吗?”
无可辩驳。薛源怔了一下,说:“我的意思是你要对学生严肃点!老师得有个老师的样嘛!”
“怎么,薛姐,你是说我不像个老师吗?”杨子笑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撒!我是说你可不能多给他们好脸色。”
这个观点,杨子也不能认同,说:“难道老师就应该老板着脸吗?”
“也不是啦!我是说你脸子软了,他们就会欺负你!”
“是朋友嘛,他们干嘛要欺负朋友呢?”
“嗬,说不过你!”
“是有理走遍天下!”杨子故作得意地说。
“嗬,你个小蹄子!”薛源伸手揪了她一下。
……
两个人说笑着一起上了楼。
三、四年级的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面。杨子和薛源的办公桌靠近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眺望到学校院墙后面的青石小路。
那条小路蜿蜒崎岖,一直爬行到茶山之上。道路两旁生长着些梨树,正是开花的时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让杨子猛然忆起了梦中的景象:满地的雪白梨花……她不禁有些心驰神往了,似乎看到梨花丛里一个奔跑的身影。
“想什么呢?”
有人用手在她眼前挥了一挥。是高文芳,小学部的音乐老师,歌美,人美,有才气,还是杨子的知心好朋友。
“芳芳啊,被你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文芳笑吟吟地问。
“你看!多漂亮啊!”杨子手指着楼下盛开的梨花赞叹。
文芳望了一眼楼下,轻笑道:“思春了吧?”
“说什么呢?”杨子抗议。
“你没听说,爱花之人,都有思春之心吗?”
“胡说!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喜欢花呢,七十岁的阿公阿婆也喜欢花嘞,那他们也——”杨子的脸红了,说不下去了。
文芳笑道:“不要狡辩!狡辩就是掩饰,掩饰等于不打自招哦!”
“才不是狡辩嘞!”杨子说话的声音低下去,又忍不住把头转向窗外,说,“你看!芳芳,怎么那两棵树不开花呢?”
可不是,在花团似锦的梨花丛边,有两棵梨树似乎无动于衷,静立在石径两旁,像是在宣示,热闹都是别人,跟它们没有关系。
高文芳也看到了,笑说:“可能是吵架了呗!”
“怎么?”杨子又看了一眼那两棵树,很快意会了,咯咯地笑起来。
文芳说:“你看它们站在那里僵持着,多像一对刚吵完架的夫妻,谁也不理睬谁。”
“是呀是呀!都吵架了,哪里还有心情开放呢?”杨子笑着说。
“你俩可真行!两棵树都让你们说出生活的诗意来了!”薛源也凑过来,说,“与其那么僵持着,还不如分开得了。”
“它们的根都扎到一起了,还怎么分开呢?”杨子表示反对。
薛源则说:“与其吵架,它们老早就不应该在一起!”
“要我说,架是要吵的!花是要开的!”文芳补了一句,“而我们呢,活还是要干的!”
……
哈哈哈,三个姐妹都爆笑起来。
没错!收心,备课,准备干活!杨子翻开了今天上课要用的教案和书本,准备上课。
这时候,政教处主任周礼进来了。
“杨子老师——”欢喜的话音未落,环顾了一眼办公室,改口说:“——老师——们都在呢!”
“主任早!”大家回应说。
“大家早啊!呃——诸位老师,通知个事儿哦——”
既是通知,应该是说给办公室里所有老师听的,不过周主任的眼睛却几乎都停留在杨子身上了。
这周礼,刚至而立之年,便做了小学部政教处主任,算是年轻有为了,也大约是一直忙于工作的缘故吧,时至今日,立业却尚未成家。
“呃,各位老师,对于上次的体检状况,大家都比较关心,学校也很关心大家的身体健康,所以这次专门从医院邀请来一个健康专家,在一楼会议室开个讲座。呃——时间呢是今天上午九点半,正好是我们开例会的时间——”
“好啊,听讲座比开会好。”“讲座更闷!”“我正好有个——小问题想找医生咨询呢。”……
几个老师把周主任晾在了一边,七嘴八舌地兀自议论开来。
这多少有点尴尬——领导还在呢。
周礼干咳了一声,说:“就当是放松放松吧,大家都去听听!有体检报告看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咨询嘛。”
自从杨子在二楼办公以来,周礼来这个办公室明显频繁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意思,相信聪明的杨子不会没有知觉吧?
不过,杨子并不显得多局促,也没有表现出多欢欣,反倒是显得更加敬重这个年轻的上司了。
“杨子老师——”
“嗯——有!”听到周主任叫她,杨子立马起身回应。
薛源在对面说:“干嘛呀?你当是老师提问学生呢?”
周礼也觉得有点挂不住,说:“杨子老师,呃到时候——也去听一听吧?”
“是!周主任!”杨子恭敬地回复——神情和语气,仿佛接到了上峰的命令,只差没说“卑职遵命”了。
几个老师在一旁看着,憋着,等周礼走出去了,才哄然大笑起来。
……
9:30,健康讲座在阶梯教室如时举行。
所谓的健康专家竟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中医,短发,长须,倒有些道骨仙风,若给他披件鹤氅,说他是武当祖师爷张三丰,或者说他在峨眉山修炼已经得道成仙,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
学校从哪里请来了这位“老神仙”?跟神仙对话,岂能是凡夫俗子所为的?
杨子认定这个讲座一定会很乏味,便和薛源、文芳特意带了本杂志,希望能够翻翻借以打发无聊。
不料老中医开篇即以“何谓人之生死”为引子,立马吸引了大家的兴趣,接着以“人体的健康标准”为话题,贯之以“人的三魂七魄与中医医理的联系”……整个讲座深入浅出、有理有据,内容不燥不闷、有识有趣。
——这可真是位“老神仙”哪!
茶山学校的老师们都觉得受教了,听完讲座后纷纷拿着体检报告围着老中医问长问短。
薛源老师也热情地加入了那个行列。
杨子和文芳倒是没去凑那个热闹,直接回了办公室——不是她们觉得“老神仙”的讲座不够好,也不是她们觉得“老神仙”没有增长她们的见识,而是她们觉得自己都很年轻,身体好得没话说,自然没有什么需要咨询的。
不过,杨子不会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她年轻的身体也会出现问题,自然也不会明白那是常人所说的“为情所困”呢,还是如“老神仙”所说的中医里的“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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