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20年的初夏,普普通通的某一天,在中国HN省的普普通通的某一个城市,一间普普通通的咖啡厅的屋檐下挤满了人。
照理说,这间咖啡厅也不算太大,咖啡厅的屋檐就更说不上有多大了,但是,就是在这小小的同一个屋檐之下却是硬生生地挤下了大约二三十来人。
有人站着,有人蹲着,有人靠着墙,有人抽着烟,不一而同。
屋檐下的人很多,但是这并不是因为这家咖啡厅的生意有多么好,咖啡有多么好喝,从而引得人们争先恐后来光顾,事实上,此时此刻,这家咖啡厅正紧紧地关着它的玻璃大门,并且它的门上还一直挂着写有“休业”两个大字的牌子。
咖啡厅的屋檐下人满为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此时此刻正在这整片天地之间尽情地撒着欢的这场暴雨。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风倒是说大不大,就是雨大得很,以及来得十分突然,即使是那种要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和醒来之后都要看一看最新的天气预报,以此来安排一天的具体行程的人也被这一场猛烈的“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个该死的老天爷似乎是心情不好,突然发起了脾气来,变了脸,似乎是想要再一次地提醒一下人们,让那些天天盯着天气预报反反复复地看个不停的人们再一次地明白什么叫做“天威难测”。
当然,就算是真的气得某一些人想要一手竖着中指,一手指着天空饱含感情地说着些亲切友好接地气且极具礼貌性的问候话语,人家老天爷也是不会有哪怕是半点不愉快的。
此时此刻,正双手撑着下巴,背靠着墙角蹲在地上的某个普普通通的大学青年就是那些个“某些人”之中的一员。
这个蹲在墙角的青年人其实一点儿也不起眼,他就那么蹲在那里,就那么呆呆地抬头看着此时一片墨黑的天空,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长相普通的一张脸上从始至终都让人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的内向的小孩。
而反观那些个就站在他的身边的陌生的一起来避雨的人们,要么是正在与同伴们闲聊,要么是因为被这鬼天气坏了事儿,以至于心情很不好,所以用“某种绿色植物”反反复复且十分亲切、友好、尊敬、有礼貌地问候过了老天爷甚至是无辜的天气预报。
当然,大多数的人都是毫无疑问的在不约而同地低着自己的头刷着自己的手机。
当然,那用的自然也就是这间咖啡厅里的WiFi了。
那个默默地蹲在墙角的青年,虽然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并且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自己的心情其实也很不好,他其实也早已经在心中用“某一种绿色植物”一次又一次地亲切、友好、尊敬、有礼貌地问候过了老天爷和自己手机上自带的天气预报软件。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在老天爷面前,地上的人们除了发发牢骚之外还又可以做些什么呢?
因此迟到的人已经是迟到了,因此耽误的工作也已经是耽误了,因此要泡汤了的约会和活动也必然是在第一滴雨水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便已经泡汤了。
“嗡嗡!嗡嗡!”
突然,一直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一阵无比熟悉的振动,不过,也就是嗡嗡了那么两下之后就没了声音而已。
其实青年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之前约好的那个老朋友发来的信息,至于内容嘛,也一定无外乎是在说些诸如“由于下了大雨,所以今天的活动取消”之类的话,然后就是要大家伙的都散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之类的吧,甚至是还得在群里再发一条消息过来,以便让某些情绪比较激动的人再公开问候一下老天爷什么的。
因为似乎大家一直就都是这样,就像是必须要走的那么个固定的流程似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都养成了这么个习惯,反正是习惯了那自然就是习惯了。
枯燥而又乏力地习惯了。
“嗡嗡!嗡嗡!”
果然,那口袋里接着又传来了一连串断断续续的振动,但是接着很快就再也没了动静。
青年人觉得想必大家也都和自己一样,都是被这场毫无预兆的大雨给堵在了半路上,不是奔跑在路上淋着雨瞬间变成了落汤鸡,就是躲在哪个“避风港”里对着外面的大雨发着牢骚,又或者是干脆就玩起了手机。
再不然,就只剩下和他自己一样地找个角落看着天,看着雨,发着呆了。
不一会儿,原本一直就那么靠着墙角蹲着的那个青年突然缓缓地站起了身来,他不紧不慢地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用了三年的手机,然后熟练地点了亮屏幕,熟练地解开屏锁,熟练地打开了微信,看了看最新的信息,接着又不紧不慢地回了一下这些全在意料之中的文字,便将手机息了屏,再次放回了口袋之中。
青年人随即身体微微后倾,再次靠在了墙上,有些疲倦地抬眼向旁边不远处的那座老石桥望去,然后又顺着极速下落的雨水向那河里望去,望着滚滚翻腾着的黄浊河水向着老石桥的桥洞里奔涌而去,觉得有些枯燥,有些无聊,却又呆呆地看得出神。
不知道是为什么,青年从小到大就总觉得自己很讨厌这种下雨天,只要是天空一黑,雨一下,自己的心情就好不起来,还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个让自己不不开心的事情。
说得文艺一些,就好像“自己的心上也罩上了一重重乌云”。
尤其是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每当到了下雨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会变得更加的明显。
正如此时此刻。
青年人名叫林思聪,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家庭,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然后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中,接着又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最后成绩平平地通过了高考,而如今,理所当然地上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专。
家中算不上富贵,却也谈不上贫穷,家庭和睦也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从小成绩平平,在校表现一般,没有什么值得真正花心思的兴趣爱好,也没有什么认认真真的远大理想。
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流逝了整整十九年的光阴——平淡得就像是一杯什么也没有加过的白来水。
平平淡淡的人生,平平淡淡的快乐,平平淡淡的烦恼,平平淡淡的人就这么过着他该有的平平淡淡的生活。
自然,他不需要去思考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对于他而言,思考这个并没有意义。
自然也更没有心思忧国忧民——对于他而言,那些大事也就是个新闻,平时看看新闻也就只是看看新闻而已。
然而,如今,他竟然开始思考起了这些——只因为有了这场疫情。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把无数的人关进了家里,被迫加入进了无比光荣的“死宅”队伍里。
刚开始学校说开学延期的时候,林思聪和大多数的人是一样的开心的,毕竟,像他这种年年放假都在开学的前几天还奋笔疾书到深更半夜的人的心中永永远远都只会觉得时间太少不够用的,自然是巴不得开学能够延期。
正当林思聪和大家一样放下手中拼命赶着作业的笔杆子偷着乐的时候,学校不紧不慢地再次发出了通知,告知了所有师生——“停课不停学”!
于是,林思聪与同学们再一次回想起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数量众多且功能齐全的叫做“学习软件”的神物;于是,人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神器“钉钉”的恐惧,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老师竟然还是个兼职主播;于是,世界开始迎接“大网课时代”的来临;于是,人类开启了伟大的“钉钉纪元”;于是,大家在经历了反反复复的四次开学通知之后,清晰地看见了一个名为“暑假”的背影。
然而,此时的林思聪并不开心。
最开始,当学校宣布开学要延期的时候,心里自然是开心的,毕竟放假和上学相比那自然还是放假要更舒服。
后来,学校宣布要上网课,虽然嘴上总是发着牢骚,但心里反而并没有多少抵触,毕竟是好歹又与久未谋面的老师和同学们有了更多的交流,时间久了,网课的形式也就习惯了。
在后来,逐渐规律的生活加快了时间的流逝,临近期末,一门门课程也纷纷地开始结课,开始准备考试,这时才隐隐约约地有了点异样的心情。
而如今,该考的考完了,不该考的也留给了开学,暑假,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这就放假了吗?
对,这就放假了!
当原来规律且充实的生活再次消逝,失落、空虚、无所事事、无所适从,一次又一次地拿起手机又一次又一次地放下,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甚至是更加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突然,林思聪不再好奇到底什么才叫做“抑郁”。
于是,林思聪便开始反反复复地思考起来那两个字——“意义”。
说实话,这要是放到了以前,如果看到有人在一本正经地认真思考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么林思聪的心里不说是不屑也一定是无感的。
因为他总觉得一个人要是会真的去思考这种东西,那一定是太闲了,与其去想这些个东西,倒不如去好好地担心学业或者是干脆就玩一把游戏。
然而,此时,林思聪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闲”这个字的重量,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福尔摩斯会觉得工作也是一种休息,甚至都比毒品更让人上瘾。
林思聪看着那桥下逐渐高涨的滚滚河水,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白白流逝的时光,不觉有些讽刺。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雨渐渐地开始变小了。
还没等雨彻底停下来,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冒着细雨,踏着积水,一路小跑着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人们就这么陆陆续续地走了。
待到雨彻底地停下来,之前满满当当的屋檐之下就只剩下林思聪和一个正在抽烟的女人。
同一个屋檐下,一个男人呆呆地看着河水,一个女人背对着男人抽着烟,这幅画面,怎么想都会容易让人脑补些事出来。
林思聪回过神来,扭头发现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女人在抽烟,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女人似乎感觉到了目光,也扭头看了一眼林思聪,面无表情却似透着十足的冷漠。
林思聪更觉尴尬,扭头就走。
“哎!等一下!”女人突然开口把林思聪叫住。
“呃,请问有什么事吗?”面对陌生人,林思聪总是不自觉的有些腼腆。
女人抬手指着对面的石桥,一脸严肃的说道:“那个女的不对劲!”
林思聪转身顺着女人的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此时的石桥上只站着一个打着黑色防晒伞的女人。
这时,林思聪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站在石桥的栏杆边上很久了,而且就算雨已经停了也还一直打着那把伞,最重要的是,仔细一看,那个女人眼神很空洞,很红,还明显地在流着泪水。
看着这幅画面,林思聪的脑海里瞬间闪出了那个可怕的念头。
屋檐下的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轻声说出了那两个字:“跳河!”
林思聪心跳顿时,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起来。女人明显是看出了林思聪的紧张,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冷静!听我说!不要大声宣扬,不然会惊动到她!她现在这个样子可能随时都会跳下去!”
“嗯!”林思聪努力地点了点头。
“听我说!我们现在假装过桥,靠近她身边的时候,你假装玩手机,趁机打电话报警,我看准时机把她拉过来控制住,然后喊人,明白吗?”
林思聪犹豫了一下,但还马上是点了点头:“嗯!就听你的!”
于是林思聪打开了手机,两人并肩向石桥上走去,并开口假装交谈。
“老王啊,昨天晚上二十二点更新的那个动漫你看了吗?”女人从容地说着。
“嗯,看了。”林思聪声音压得有些小。
“知道吗?我每次听到里面的日本间谍一开口说出方言味儿的中文就忍不住想笑!哈哈!”五米!
“我也是。”
“尤其啊,是主角们和龙套同框的时候,龙套的标准中文和主角团的’乡土气息’一对比,那效果,简直神了!”三米!
“我也觉得。”
“唉!可惜,现在却看不了了。”两米!
“为什么?”
“因为……”声音戛然而止,从始至终全无异样的女人突然向栏杆边上打着伞的女人猛地扑了过去。
打伞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摁倒在地上。“啊!”被摁倒在地上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叫着,拼命地挣扎着,然而却被死死地束缚着,完全无法挣脱。
“冷静!冷静!冷静!”一个女人的吼声改过了另一个女人的叫声。
很快,那个女人放弃了挣扎,转而将头埋进另一个女人的怀里,开始痛哭。
原本束缚着她的另一个女人犹豫了一下,转而放松了些,抱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着怀中的人哭泣着。
林思聪本来还打算上前帮忙,却发现根本用不上自己,而此时被惊动的路人也赶了过来,围住二人,纷纷开始说着些开导的话。
从始至终,林思聪也就干了个打电话报警的活。
看着地上的二人,林思聪默默地退出了人群,一个人靠在栏杆上,抬头仰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突然,林思聪感觉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心中突然觉得之前对着河水发呆的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
其实,我们从来都不需要去思考什么“意义”,勇敢的去面对,去创造不就是了!
林思聪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而有所改变,自己突然有了真正想要成为的样子,像她一样。
林思聪正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又向身后的铁栏杆靠了靠,却突然惊觉身后竟一下子没了触感,继而整个人似乎都在下坠。
“噗!”林思聪彻底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栏杆一起掉进了水里。
湍急的河水容不得林思聪冒两次头就又把他拍了下去,河水进了眼睛里,顿时失去了视线,这种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就不会游泳的事实,双手只顾着拼命地扑打着河水,根本不会知道前面是一个转弯!于是,随着一声被水声淹没的闷响,林思聪逐渐失去了意识。
模糊中,林思聪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喊叫,但声音很快便消失,只留下了水声,他甚至都没能够体会真正的溺水时水灌满肺部窒息的感觉,就彻底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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