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班

翌日早晨，柊吾后面站着父亲和母亲，三人面向连眼睛都懒得睁的班主任，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师从容不迫地掏出一个眼镜盒，打开后将眼镜布缓慢地拿出，然后摘下鼻梁上架着的老年红框眼睛，仔细地擦了又擦。不屑地盯着手中的眼镜布，好像把它当作犯错的柊吾一般。

这好像在看一个被慢放了的视频，而现在这么近距离地观赏，难免有些想笑。

父母终究是担心不过，率先开口：“那个老师，我儿子怎么了？”

老师张了尊贵的大嘴：“没怎么，你儿子好着呢。”

父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就是开学预测考试打了0分…不对，还有顶撞老师。”她抬头想了想，又加上一条罪名。

四人再次沉默，清晨的阳光照进办公室，点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点亮了一家三口的脸庞，却没有点亮背对阳光不满一切的班主任。

父母脸上有了愤怒：“考0分就算了，怎么还能顶撞老师呢？”

柊吾很不悦：“骂我姐了。”

父母顿住两三秒，老师脸上得意洋洋。

“不好意思，他比较冲动，您看就原谅他吧…”父母在老师面前陪尽了好脸。

一听这话的班主任倒是来了兴致，声调都扬了几个八度：“我怎么会计较那些事呢，主要是品德问题啊。自古以来尊师重道，你家儿子都敢这么逼迫我，我看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个老师十分会打心理战，知道父母在意的是什么。她一眼就看出，父母其实不计较柊吾是否考了0分，而是顶撞老师这件事。所以她就在这件事上添油加醋，必定能让柊吾挨顿好骂。

“我们平时不在家，孩子确实缺乏管教，我们女儿也任着他性子来，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以后再也不会了！”

老师见自己没有便宜可占，便说：“那0分怎么办？总不能一个这么分数，然后什么大学都上不了吧。”

父母也蒙了门，一头雾水地不知该做些什么，来挽救柊吾的成绩。

老师乘胜追击：“学校东走一百米不是有个补课班吗，让孩子去那里看看吧。事到如今，只能采用这个方法了。”

“好，好，好。”

柊吾在这漫长的谈话中并没有插嘴，因为他在观察老师的一举一动。看久了发现竟是如此滑稽，她的下一句会说什么，她下一秒会做什么，几乎都了如指掌。

就连老师会给柊吾推荐补课班也早就提前预料到了，因为毫无疑问，补课班就是老师的朋友开得，她负责以老师的身份揽人，朋友负责收钱，然后俩人几几分。

为了这次谈话，父母不远万里从北海道连夜坐车而来。可出了办公室，柊吾依旧如常，上课研究云流动的规律，老师视而不见。

这可真是讽刺，老师强力安排补课班，看似十分为他的学习操心。可柊吾上课发呆却视而不见。

当天傍晚放学，柊吾临危受命，不情愿地去了老师推荐的补课班。

建筑很有标志性，是一个四方形的独立小房子。外面是明亮的玻璃板，周围被绿荫裹挟着。旁边就是公园，不过晚上6:30，这里鲜有人在。

进了大门，里面十分宽敞。墙壁涂满纯洁的大白，地板似乎怎么踩都不会失去光亮，科技感十足。左边第一个回廊，柊吾顺着光亮摸了过来。

房间里坐满了学生，都是陌生的面孔，柊吾忧心忡忡地随便坐在一个座位上。教室里静得出奇，老师先给他作了登记，然后开始讲课。

讲课的方式与学校老师并无两样，也没见的水平多高。柊吾趴在桌子上，用他最擅长的隐蔽性睡觉法，老师根本无法察觉。

两个小时，底下好似一潭死水。老师在前面唾液横飞，学生奋笔疾书，做着笔记，只有一人没有顺从天意。

老师依旧视而不见，看来真是亲戚，对学生置之不顾大抵是基因中的东西。

随着老师的一句“下课”，学生们蜂拥而出，不过依然寂静无比。柊吾要是没有睡觉，恐怕会在这份无声中精神失常。伸了个懒腰，然后拿着自己的一支笔（他并没有带本，笔只是装装样子），慵懒地走出教室。

太阳不知躲到了哪儿，只剩下浪漫的弯月和点点星空。草丛间似乎有蛐蛐儿在叫，为夜晚的凉爽奏上欢快的交响乐。这里没有镰仓的海，只有面部狰狞的高楼。

柊吾睡了两个小时，眼睛都块睁不开了。怕在这夜色中摔倒，他坐到了公园的长椅上。脖子靠在木栏，仰望着星海，眼睛里也全是繁星。

脚踩草地的声音袭来，柊吾扭头看去，一个女生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

她穿着短裙，露出在黑暗中依旧明辨的长腿。上半身就是校服，不过波涛汹涌的身材确实惊人。皮肤白皙，在黑夜中透着光亮，脸也水嫩。她低着头，可眼里依旧映出了点点星光。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千年难见的美人。看她的校服，恰巧是柊吾的校友。

晚风卷着落叶，月光明了沟渠。最后婀娜多姿的柳叶夹着风落到了明亮的沟渠之上，作成了一叶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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