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湔裙梦断续应难3

最近，幻羽会出去采买货物。

因为他在三月馆的养母快要临盆了，掌柜实在是不放心出去，便把这活儿给了他。

那天，是这样说的。

“两两，及冠了，成人了。”

“嗯……”

幻羽低着头，他从来都是真容示人，尘世的人们来来往往，几乎没有顾及他长相的人。

况且，若真想看，他们并不能看得真切，总会有层雾隔着。

见过幻羽的人，他们对他的印象，就是涉两两这个名字。

如若论及涉两两，往细了的说，说见过吧一时并不能描绘，说没见过吧，三月馆几乎不隔趟地去，天天都能碰见。

但没人会在意这些，他们只在意这顿饭能不能多要一盘免费的花生米，今天米价涨了没，货还剩多少，或者孩子取什么名字。

而幻羽也是很识相地低着头，混在人堆里，从不张扬。

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凡人的生命说快不快，说慢也都是黄土掩到腰的人了。

临走的那一天，养父来送他，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底流露出了诀别。

幻羽可以窥天地，他是有这个能耐的。

“你们该信我的。”

像极了一声抱怨，可幻羽不应该知道抱怨的。

养父怔在原地，马车绝尘而去，他到底还是不知道他放走了谁。

涉家养母怀胎期间，诡梦不断。

找了道士做法，说是家中内鬼作祟，想必是外来子妒心太重。

你说幻羽不爱说话，见了人不招呼，或者笨手笨脚，不灵巧。

但不能说他有私心，不能用带有极大恶意的词来形容他。

他太平静了，像千百年来不断的古水，绵长地流过，看到他总能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

起先，养父母也是这么觉得。

可噩梦仍旧不断，人们的信任最怕磨耗，像他们的生命一样，是有头有尾，有始有终的。

幻羽走前，想帮他们清除了一切邪祟诡气，让他这个从未谋面的弟弟或妹妹安然降生。

可他发现，并没有什么邪祟，只是人心易变罢了。

这一世，他便离开了三月馆。

有的梦短，几个时辰，便算完。

有的梦长，三百六十四次转世，才做完。

梦醒了，他在人间的家也没了。

从那儿以后，幻羽便再没有踏足过三月馆。

流浪的人们总会说，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吗？

但幻羽不能，天大地大，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驻足之地了。

他只能驾着马不停地一路向西，最后去往极乐，去往苦难深处，去往下一世轮回。

他没有家了，他也不打算找了。

因为每次轮回，他都会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没了嗅觉、味觉，失了听觉……

但他的灵力很充沛，这些都不算事儿。

也许下次轮回，他会没了手，失了腿，坏了脸。

幻羽能感觉到，有那么一天，他会消失。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

就像尘世的人们安排后世一样。

只不过，这场安排里没有人会为他送行。

等到最后一世时，他就把所有的灵力封住记忆。

他法力高强，断不会有谁能打开。

他以前想着，把自己的记忆葬在三月馆，同时，用他的灵力一直养着这个地方。

现如今，他打算分出一半灵力。

一半灵力把记忆封在忘川河里，一半灵力养着三月馆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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