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果：芳菲（下）

十年前，芳菲还不是芳菲。

十年前的姑娘年芳二八，眉宇间皆是柔情，一颦一笑皆动人。

那时的姑娘名唤皎月。

皎洁的月亮。

那时的战乱还未如此不可收拾，她记忆中最为欢喜的风景便是，

她向前轻快地跑着，身边一直都有一个极为俊秀的小公子，清清浅浅地笑着，一直都在陪她走下去。

那时的南乡当真是好风景。

那小公子是与她一同长大的邻家的哥哥。姓路，名苑，字煦莛。

当真是陪了她漫长十几年。

煦莛很温柔，年长她两岁，皎月自记事起，最先记住的，并非是母亲的双手，也非父亲的背影，而是煦莛一双桃花眼，笑意浓浓地望向她。

人道，山水养人，见过了煦莛才知晓，南乡真是好山水。

人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见过了南乡的山水才羡道，南乡人当真是美人。

后来战乱纷纷，烽火间却与煦莛失了音讯。

本以为余生便是就此别过，天各一方，谁知十年之久，又是再遇青楼。

果真是山水有相逢。

可十年之久的擦肩而过，再遇却是烟花青楼。

故人不如故，也是命运弄人。

......

......

莛煦见她久久不说话，试探的地向前一步：“......皎月？你在听吗？”

芳菲回过神，定定地看着他：“......莛煦哥哥......好久不见......”

是够久了，十年了。

当年的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雨中的油纸伞也早已破烂不堪，

雪中的腊梅开开谢谢轮回十载，

故年的乐土如今寸草不生，

心悦的少年也已经长大成人。

......今日一见，恍若隔世。

煦莛挑眉一笑，眉宇间还是那片温柔。

芳菲一把抹下眼中的泪水，望着他的眼睛浅浅一笑。

宛若十年前。

红袖楼再不见芳菲献舞的婀娜身影。

有人说，芳菲遇到了故乡的情郎，将她赎出青楼后带去了远方，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有人说，芳菲的嫁得一名门公子，公子带她远走高飞，再不愿沾染红尘中事。

有人说，芳菲沦落烟花红尘看透，自破身那夜削发为尼，从此只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有人说，胡言乱语！芳菲明明是与一个叫什么煦莛的小公子悬壶济世，行侠仗义，安抚一方百姓。

没人知道芳菲到底去了哪里，在做何事。

只是偶然间有人恍惚间看到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牵着一个黑衣男子的手，缓缓地走着。

仿佛要一直走下去。

（多年后）

红袖楼还在。

一个女人白发苍苍，坐在城墙角下，围着一群孩子，慢慢地讲着一个奇女子的故事。

主人公叫做芳菲。

故事完了，有孩子问：“阿婆，那芳菲到底去哪里了呢？那个男子是煦莛吗？芳菲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阿婆吟吟地笑着：“没人知道这些事情，红袖楼再也没有了一个叫做芳菲的舞女。”

孩子们咯咯笑着：“好奇怪哦！”

故事讲完了，人也散去了。

阿婆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深邃，笑容却依然慈祥。

她的目光穿过风沙，穿过古树，穿过京城遥远的历史，看向更远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叫做此去经年。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回答孩子的最后一个问题。

“此心安处是吾乡。”

——《芳菲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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