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起之章6.雪原之殇（终）

天使凋零，审判降世。

阿尔卑斯山麓一隅，此刻笼罩在冰天雪地之中，纷纷扬扬的雪花飞舞，仿若千丝万缕银发耀，直教人目眩神迷。

然而如此美景，此刻完全成为了赘饰。

战局中央，两名全副武装的少女并肩而立，正是琴与德丽莎。

猩红如血的装甲，宛如含苞而绽的玫瑰，其花灼灼，透着妖异动人的美感，在这一方飞雪苍茫中显得格外扎眼。

黑白玲珑的装甲，浑似韵味十足的水墨，丹青妙手，望之令人赏心悦目，隐隐似要融入此间天地，难分彼此。

远处的幽邃中囫囵钻出一庞然大物，那是因受伤进攻欲望更强的帕凡提。

那冰蓝色巨兽周身骨甲密布了形如蛛网盘结的裂缝，背脊还有一处不忍直视的伤痕，但这丝毫不影响它行动自如，反为它更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缓步上前，帕凡提从一片阴影中现出身形。

望着身前渺小的两人，帕凡提的獠牙巨口竟露出颇具人性化的狞笑，而后再度踞伏下来踡成一团。

轰隆隆！

死亡的车轮再度旋动，帕凡提径直撞去。

“快闪开！”琴见状惊呼，同时不忘提醒道:“不要放松警惕，当心它突然变轨！”

一连闪避数次，二人险之又险，堪堪躲过了帕凡提的多重攻击。

“此番绝不可力敌，只能智取。”琴焦急道。

“那要如何做？”德丽莎不明就理。

“你相信我么？”

“当然，姐姐。”

“只要你能正面扛住第一波攻势，我便有机会令战局逆转！”

“正面扛住第一波攻势?这……”德丽莎望着远处渐渐停转的帕凡提，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没问题！”

眼见连续攻击一一不中，帕凡提再度仰天而啸，肉眼难见，四周寒气重又聚集。

“不好，快闪！”琴见状脸色大变，身形即刻远遁开来。

她对这招记忆犹新，帕凡提以某种诡异的手段令众人如涉泥淖，寸步难行，仿佛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德丽莎却没有动。

深吸一口气，雷天使被她双手紧握住，在源源不断的崩坏能灌注下，雷天使疯狂运转，电弧乱窜，通体笼罩了银耀光华。

“姐姐，这不正是最好的时机么？”稚嫩的小脸面对将至的攻击亳不露怯，反而，跃跃欲试。

“我相信，姐姐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时迟那时快，帕凡提庞大的身躯翻滚着，粗暴撞在雷天使上，搅动的气流化作罡风阵阵。

一时吱嘎吱嘎声不绝于耳，但雷天使并未毁于一旦。

巨兽的吐息近在咫尺，幽蓝色冻气侵袭向德丽莎，却为那一身黑白间染的女武神装甲隔绝开来，难以伤及其分毫。

帕凡提一时之间竟对德丽莎无可奈何。

“这，竟然挡住了？”德丽莎缓缓睁开眼睛，老实说，她并没有丝毫把握挡住帕凡提，此举更接近于赌博。

若不成功，便引恨当场。

“爷爷为我亲手调配的武器，绝非只是表面那么简单，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德丽莎心有所悟，可现在却无心他顾，只能全力抵挡眼前大敌了。

一旁的琴脸上已满是肃穆，她口中喃喃:“如果伽梨教官能凭一己之力以雷暴自爆开来正面击伤帕凡提，在德丽莎的牵制协助下我未必不能令它伤势更上一重！”

双手执制式大剑，琴全力施为，在大量的崩坏能灌注下，制式大剑剑体激鸣，震颤不已。

“不行，这制式大剑材质不堪其受，已承受不住这澎湃的力量了。”

“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除此一招，我别无他法！”

琴不管不顾，持续向制式大剑注入崩坏能。

于是剑身愈加悲鸣，狂暴的力量已经失去控制，兴许下一秒便会轰然炸开，将来不及放手的琴拉入地狱。

德丽莎此时正沉于应对帕凡提，此时感知到琴手中的异常，明白琴在做什么后不由脸色大变。

“姐姐，快放手！”

帕凡提又旋了两圈，终于无力地停了下来。

喘着粗气，它恶狠狠地望着身前的德丽莎与濒临破损的雷天使。

从未想过，它竟拿不下区区一个蝼蚁。

一种巨大的羞辱感笼上心头，令它完全忽略了窥视一旁的琴。

而此时，它正处于旧力已老，新力未生之际，防御力大失水准，连感知都变得迟钝异常。

“就是现在！”

琴猛地睁眼，双眼神光湛然，全力将大剑御出。

唰！

仿若一道惊雷划破苍穹，天地俱颤！

不过瞬息，那柄大剑就飞至帕凡提跟前，还未触及帕凡提背脊部患处，便轰然炸开。

轰！

一股规模略小的爆炸，此刻成了最后一棵稻草。

“嗷！”

帕凡提发出一声惨嚎。

背后，原本愈合大半的伤口被重新撕裂，大块惨白骨甲连同血肉一齐横飞，天蓝血液横洒当场。

宛如苍龙被触及逆鳞，怒火中烧之下，它再顾不上应对近在咫尺的德丽莎，猛地扭头冲向远方为爆炸波及重伤脱力的琴。

“难道，还未能奏效么？”

琴勉强笑笑，她模糊地看到一道巨大冰蓝色身影排山倒海奔赴而来，想要挣扎一二，却动不得分毫了。

“罢了，时也，命也，教官说过，女武神终究是要倒在战场上的。”

琴苦涩一笑。

“能让一帝王级崩坏兽亲自送我上路，倒也不算太亏。”

再也支撑不住，琴侧头昏迷过去，此刻的她任人屠戮，再无知觉了。

御空而行的天命总部，依旧笼罩在一片金光照耀中。

指挥中心的卫星显示屏 清晰显示着战况。

高踞主位的奥托脸色如阴似晦，幕僚团 在下面整齐落座，却无一人敢开口相询。

“这么说，德丽莎拒绝撤退，好，好得很……”

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不带丝毫感情。

众人愈加噤若寒蝉。

“不过幸好，我还保留了一手底牌，若能奏效的话，说不定她还有一分生机。”话锋一转，奥托庆幸道。

“命令驻扎距离最近的女武神部队火速支援，同时尽快为我安排速度最快的专机，我要亲抵战场。”

“是。”众人如逢大赦，纷纷退去。

望着再度空空荡荡的指挥中心，奥托忽地一叹:“德丽莎，我的孙女，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休想！”

刚才的爆炸有帕凡提挡在身前，德丽莎未被波及，此刻她挺身上前，御动雷天使封锁住帕凡提的进攻。

砰！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雷天使外表忽地碎裂，掉下片片银碎，而后——露出了一抹金黄。

“这……”

德丽莎神情一动，她执手相召，而后，一支通体金黄的十字架 褪去层层束缚脱颖而出。

金黄的十字架蛮横地斜插入地面，它的表面镌刻着繁复至极的纹路，道道鎏金染就的锁链于空狂舞宛若游龙戏蛟，煌煌之势，威仪自生！

“这是……神之键，犹大的誓约？”

此刻，她清晰感觉到，崩坏能在其内的流转何止流畅了百倍，而且，若有若无间，她甚至感觉到，犹大的誓约传来阵阵律动，似与她形成共鸣。

原来奥托把犹大的誓约 伪装成雷天使 交给了德丽莎，那一层雷天使的 涂装不过是为了限制犹大的誓约，免得德丽莎发现异常。

“既然如此，我便让你尝尝它的厉害。”

明白了奥托的良苦用心，德丽莎信心大盛。

“横行于世的魑魅魍魉，此刻接受天国的裁决审判吧，裁决光矛，喝！”

鎏金的十字架依次射出一十三支光矛，封锁禁锢了帕凡提的行动。

方一受制，帕凡提不以为意，可很快它陷入惊恐之中，它发现，体内崩坏能竟凝滞住了，不复指如臂使。

扭头，它看到一片耀眼雷光压顶。

如一座大山倾颓，帕凡提轰然倒地，惨白的骨甲千疮百孔，它大如车轮的血色双瞳 而今已经黯然无光，神采尽散， 充斥其中的只有浓浓的惊恐。

大局甫定，终于可以喘息一二了。

德丽莎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幸而有犹大的誓约赖以支撑 才未摔倒在地。

然而这时，异常发生了。

原本昏迷倒地的琴突地站立起来，眼瞳之中惨白一片，仿佛被什么操纵一般，她神色木然 无悲无喜，而后，她欺身上前，背后的女武神装甲片片碎裂，露出光滑雪腻的后背。

此刻，她背后的圣痕红光大放，仿佛有生命般无规律烁动，体内血液暴流，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如沐鲜血浇浴，隐隐有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诡异至极。

在德丽莎疑惑的目光中，琴将手放在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帕凡提头上，檀口微张。

帕凡提体内残余的崩坏能如洪水出闸水银泻地，再也控制不住，被琴悉数抽离。

它那体若山丘的身躯快速萎缩佝偻下来，几乎缩水了小半。

“嗷……”

原本濒死的帕凡提突地发出一声空前凄厉的惨叫，而后戛然而止，归寂于彻底杳无声息。

终了，琴倒地 继续陷入昏迷，仿若未觉。

德丽莎一脸惊骇莫名，她亲眼看着琴的行动难以琢磨，仿若行尸走肉般，帕凡提体内残留的崩坏能竟为她一一攫取，化为己用。

“这，这气息……”

“不会错的，与我身上的气息同根同源，却更为纯粹。”德丽莎心中笃定。

“毗湿奴的气息！”

“怪不得感觉如此亲切，原来她是继承了毗湿奴之血的血脉者，不过此刻才刚刚觉醒么？”

光明普照，诸邪辟易。

阿尔卑斯山麓挥之不去的阴霾终于散尽。

驰援的女武神部队与奥托几乎同时到达。

“爷爷！”

德丽莎快速扑入奥托怀中，小脸满是依恋。

“这下我终于成长到预期的强大了。”

“你呀……”看着德丽莎安然无恙，奥托放下心来，好言安抚后，他望着此刻与常人无异仍处于昏迷中的琴，思绪万千，最终化作心底一句。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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