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起之章3·人工造物

人世如苦海，众生皆蜉蝣，遑论贵贱尊卑。

天命某处隐秘的实验室中。

入眼是逾百计被打开的维生舱，其中的营养液基本寥寥无几，隐约散发一股酸臭味。

四方墻壁以银色合金披覆，镂以诡异纹饰，轻叩之锵然有声，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灯火通明，照得暗室仿如白昼，但这毫无生气的苍白光亮，白得炫目，难以直视。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其中掺杂一丝诡异甜香，阖眼细听，仿佛能听到冤魂恸哭，厉鬼索命。

秋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说是实验室，但这更像是炼蛊育虫的蛊皿，杀机四伏的魔窟。

一模样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周身覆着金属质感的天蓝色装甲孑立此间，此刻她刚经历一场酣战，气息紊乱无定，粉雕玉琢的小脸沾染了些许血污，但却难掩她的清纯气质。

少女体态娇小，天蓝的眼眸如同碧空如洗的天空，银丝雪白，柔顺地贴伏螓首，好似雪峰玉峭，虽披坚执锐，但展露于外的肌肤如酥如酪，映着如同精美瓷器般的光泽，目为之炫，神为之夺。

有道是娉婷袅娜二月初，豆蔻梢头十三余，此时的少女年岁更小，也越发惹人怜爱。

她的柔荑小手握住一根银色短矛，锋镝直指，赫然是倒在地上的一长相与她一般无二的少女。

但她却悬而未决，迟迟不肯下杀手。

“怎么了，实验品A310，你为何还不出手杀了A303？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充满威仪的男声响起，眼前立时浮现出一久居上位者的形象，只是这话语中充满着不耐与催促。

“我……”

A310秉持短矛的手愈发颤抖。

“你可要想清楚，这场对决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实验室，你或她，也只有一人能获得我的赐名。”

“毕竟，合格的实验品我只需要一个。”男子的话音继续传来，毫不拖泥带水，寥寥数语便将少女引回必杀之局。

地上容貌相同的A303也听到这话，她天蓝的眸子闪过一丝阴翳，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伤势太重而失败了。

“呵……呵呵……”

望着仍处犹豫中的A310，A303突地轻笑，一笑如花枝招展，衬以精致的五官，竟有种凄凉的美，她朗声开口:“A310，杀了我吧！”

“嗯？”

A310愣住了，不久前对方还欲除她而后快，而今却心甘情愿赴死？

“在全部实验个体中，只有你A310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也拥有着 比我们更丰富的六欲七情。”

“而我，只是个五感缺失不全的机械，不知自己为何而生，又为何而战，我只是俯首听命，不知自我为何物。”

“所以，动手吧，如果可能的话，替我，替我们去好好看看这世界。”

A303说罢，轻阖眼眸，黛眉微蹙，显然，她的内心并不平静，但仍选择静候死亡。

“A310，你还在犹豫什么？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声音愈发严厉起来。

“我……我做不到！”

A310忽地丢掉手中的短矛，转身已是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远处门扉漏出的仿若鎏金染就的日晖 ，此刻遥远得仿如海天一线，可望不可及。

A310蹲身，抱膝，泫然欲泣:“生命，都应该受到平等与尊重，我们不都是同样鲜活的生命吗？谁又有权妄断他人的生死？”

泠泠之音流响，若黄鹂啘啭，若清泉激流，一时竟令金发碧眼的男子失神。

他那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操之在手的从容消失了，罕见得露出几分悲伤，怀念。

他想起，曾几何时，当他还未位高权重时，为了救下所爱之人，他牺牲了无辜之人，然后，他听到心上人向他说了同样的话。

而后便是永远的阴阳两隔。

“尊重……生命……，呵呵，这般幼稚的言论竟与她一般无二……”

“这……莫非真的是她的灵魂转世？”

一直信奉唯物主义的男子第一次动摇了。

“不，不！这太荒谬了，这只是一个巧合！”

男子轻轻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A310只是我用她的基因和以吞噬崩坏兽为生的帝王级崩坏兽毗湿奴的基因制造的人工血脉者而已！”

“不过，她还真像啊！”

从感慨中回复过来，男子开口:“好了，我来代你下手，恭喜你，A310，你过关了。”

“求求你，放过她……”少女恳求道。

“残次品，没有留下的必要！”

金发男子仔细端详着面前尚带稚气的少女，宛如翡翠的碧眼中不带丝毫欲望，有的只有欣赏，怀念与微怅。

男子由衷感叹:“像，太像了……”

“五官轮廓真像当初的她……”

“连那份悲天悯人的心地也如出一辙……”

少女不明就里，谨慎问道:“你，便是我的创造者吗？既然我已见到了你，那我的名字是?”

“德丽莎。”

金发男子脱口而出，他望向少女的眼神愈发柔和，又开口补充道:“德丽莎·阿波卡利斯，我乃天命主教，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现在，你就是我的孙女，你应当唤我一声爷爷。”

“爷爷？”

“嗯。”

两个月后。

伽梨望着瘫软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的四人满意地说道：“今天你们表现很不错，按这进度，假以时日，你们都能成功成为B级女武神。”

四人都无力回答她，都在不顾形象地大口喘气。

“哦，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位新人，她是总部特批过来的。”伽梨的脸上少见得露出几分庄重。

“新人？”琴勉强抬起头来环顾左右，可她根本没见到任何人。

就在这时，伽梨侧身移开，露出身后娇小玲珑的身影。

那是一个白发编成马尾从左颈绕到肩部的小萝莉，十一二岁的模样，着一身黑白相间的修女服，面带稚气，娇小玲珑，眸子透着一股古灵精怪，根本看不出丝毫与众不同之处。

“她的名字是德丽莎·阿……”

修女略显稚气的声音打断了伽梨的话：“德丽莎，请多指教。”

四人眼见德丽莎如此出格的行为，不由被震住，转头看向伽梨，却发现她没有丝亳不悦。

“你们以后便是一个小队了，可要多多配合，战场上你们唯一能向其暴露后背的，只有队友。”

“是。”

“德丽莎，你好。”琴率先向她伸出手去。

“姐姐好！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姐姐就感到特别亲近呢！”

稚气未脱的声音，一时竟让琴陷入失神，令她又一次想到了妹妹。

望着眼前娇小可爱的德丽莎，琴没有再说什么，但神情分明是低沉了下去。

德丽莎明显感到了琴的失落，不由一乱：“姐姐，怎么了？”

琴甩甩一头青丝，努力把那伤心的记忆甩开。

“没事，姐姐只是不舒服而已。”

怕德丽莎再提及伤心事，琴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真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竟让你这么小的孩子来参加女武神培训，你的父母怎么舍得……”

琴突地说不下去了。

她看到如瓷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德丽莎流泪了。

“怎……”

琴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触及了这孩子的痛处，不由心生懊悔，她轻抚了一下德丽莎的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姐姐不知道……”

德丽莎轻拭了下眼泪，她扬起埋入琴怀中的小脸，挤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没事，姐姐不用在意，虽然我没有父母，但爷爷对我也很好的。”

琴不禁为眼前之人的乖巧懂事动容。

“但这一切对你太早了呀。”

德丽莎欲言又止，终化为渭然一叹。

“姐姐，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很特殊呢。”

琴很快便感受到德丽莎的特殊性。

当第二天的对战训练开始时，琴望着主动出现在格斗场的德丽莎，一时惊讶得合不拢嘴。

黑白相间的修女服将德丽莎包裹其中，更显得娇小玲珑，宛如裁剪春风的燕子，少女竟未着装装甲。

“德丽莎，你为什么不……”

琴不解出声。

“为什么不穿装甲么？只是训练的程度，没有那必要吧？”

“但拳脚无眼……”

“姐姐放心好了，我很厉害的。”

德丽莎晃了晃小拳头。

“……”

这是把比试当成过家家了？！

全场哑然，都感到好气又好笑。

“既然你好心成全，那就由我来试试。”

一旁的队友看不下去，径直冲向了德丽莎。

跃起，鞭腿，动作如风，近乎无可挑剔。

“小心别伤着这……呃……”

砰！

琴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那队友直接在惊愣中倒飞出去，在地上滑了五米方才站定，脸上已是一脸凝重。

“有点意思，看来是我大意了。”队友开始摩拳擦掌:“接下来，我会用出我真正的实力，你可要当心了。”

背脊处的红芒微烁，队友体内的崩坏能在逐步提升，而后……

她忽地停止了催发圣痕，嘴巴张得大大的。

不只是她，琴与一干队友也作难以置信状，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色。

决斗场中心的德丽莎忽地爆发出强大的气场，与她娇小的身形形成明显反差，她的身畔充斥着宛如流水股充沛浩大的崩坏能，但看她一脸轻松写意，似乎完全不明白这对琴一干人意味着多大的打击。

“我的天！绝对是血脉者，三大家族的顶级天才估计也就这程度了，完全比不了……”

队友垂头丧气地走下场:“本来被这小丫头强压一头还觉得不忿，这下我算是服了……”

伽梨虽面色仍保持淡然，但内心却早已波涛起伏。

“不愧是主教大人的孙女！”

“这般年纪便达到如此高度！她已经达到A级女武神标准了，真是恐怖的天赋！”

琴亦被震撼到了:“想不到这看似娇弱的德丽莎竟有如此实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此时她身上的气息我为什么会觉得有些亲切？”琴疑惑着。

“仿佛，遇见了，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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