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大利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菜掉到桌上，阿权愣了会儿，夹起来放进碗里，混着白米饭一口气全扒拉进了肚子。

明天，或者是后天，阿权就要向珠峰发起冲击，那耸立在云层之外的雪白山峰，是每个登山者都梦想征服的圣地。

征服。这两个字几乎囊括了阿权的一生，于他而言，这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将高不可攀的东西踩在脚下，无论是珠峰，还是……

他瞟了小素一眼，随即又低头扒起饭来，婚姻这两字太过神圣，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担起责任。

“恩？”小素察觉出了异常，“你怎么了？”

“没什么，”阿权摇了摇头，“小素，登顶珠峰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等我吧，等我回来再说。”

“但你完全可以等伤好了再……”小素本想劝阻，可一看阿权的表情又放弃了，“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

“放心吧，小伤而已，我又——”

“答应我。”

“唉，好吧，”阿权叹了口气，反正是回来又不是结婚，索性先应着吧，“小素，我向你保证——”

说实在的，把登顶珠峰的计划提前不是故意伤小素的心，只是他实在需要时间。阿权放下筷子，一字一顿道：

“我一定会回来的。”

二

阿权看见自己杀了自己。

来不及思考，那染血的匕首便又向他刺来，阿权仓皇起身，撞破窗户一跃而下。索性只是二楼，倒不至于受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和我模样相同的人自相残杀？没等阿权想明白，楼上便传来枪声，先前追杀他的人被击毙在窗口，上半身悬在空中，再无声息。

接着，无数枪声响起，宛如鞭炮般此起彼伏。阿权愣了下，随即连滚带爬冲进一间没人的房子，用破旧家具将房门死死堵住。

不是梦，被玻璃划开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阿权晃了晃脑袋，他现在稍微能想起一些事了，自己和朋友攀登珠峰，然后……然后怎么到这来的？他又忘了。

枪声消停了会儿，估计是死了不少人。阿权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发现街上多了不少尸体，幸存的人躲在掩体后面，正计划着下一次进攻。

砰！似乎是有人开枪，引发了第二次混战，阿权躲在房子里，因恐惧而浑身发抖。

诡异，太诡异了，一群人互相杀戮本就够离谱了，可当阿权看清这些人的面容后，才发现现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街上的所有人，无论死活，都有着一张相同的脸——

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三

阿权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攀登珠峰时旧伤复发，跌落山坡撞上石头，被队友送上飞机，而飞机又把他带到了这里。

可这究竟是哪？为什么有枪，又为什么有无数个自己自相残杀？阿权本想在房间里搜寻些线索，却发现街上的人突然不打了，每个人都收起杀意，一边观察敌人，一边向城西撤离。

这又是搞什么？阿权下意识往城东看去，才发现一张淡蓝色的巨网正铺天盖地而来，如同奔腾的海水，要将万物吞噬。

“啊！”恰在这时有伤者被卷入其中，皮肤逐渐溃烂直至死亡，刺耳的惨叫声令阿权不寒而栗。

得跑。这是阿权脑中唯一的念头，他在房间里胡乱搜索了一阵，随后选了个人少的路线，悄无声息的摸了出去。

好在蓝网不久后便停了下来，阿权松了口气，匍匐着钻进草丛。在搞清状况之前，他可不想被乱枪打死。

从伤者死亡状况来看，这蓝网应该是具备毒性：不断收缩的毒圈，似乎是游戏里的设定，好像叫——

“别动。”

有人！阿权本想反抗，脸上却挨了一拳。一阵眩晕后，他才发现自己头盔被人卸了，而视野中，也多出了管乌黑枪口。

又一个自己浮现在阴影中，浑身是血，狰狞而又可怖。

“我说过了，别动。”

枪声如雷贯耳，惊起飞鸟无数。

四

小素怎么也没想到，阿权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从十几米高的山坡上滚下，脑袋磕上岩石，没死已经算是奇迹了。小素看着病床上的阿权，没哭，也没有说话。

小素不傻，她知道阿权提前登山的原因。关于婚姻，他总是逃避，让小素等待，可没想小素等呀等，竟等来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会这样呢？小素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阿权总是热情似火，脑子里填满了浪漫点子，大胆计划两人共同的未来。可现在的他却像是逃兵，一提起结婚便丢盔弃甲。

回忆汹涌而来，到最后小素终于是没忍住，握着阿权的手抽泣起来：“快醒来吧阿权，我不逼你结婚了，你快醒来吧，求求你……”

小素越哭越厉害，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浸湿衣领：“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回来的……”

一旁的医生看不下去了，他知道，有时候植物人比死亡更加残忍，他拍了拍小素的肩膀，轻声道：“节哀。”

倒不是没有植物人康复的例子，只是以经验来看，阿权这么彻底的注定是醒不来了。医生安慰了小素几句，刚想离开，却发现电脑屏幕上那杂散的波形，突然是有了规律。

是错觉么？医生揉了揉眼睛，直至确认脑电图并无变化后才转身离开：“唉，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然而，就在医生转身离去的一瞬，脑电图上那杂散的波形，再一次有了规律。

五

阿权推开身上的尸体，因恐惧而大口喘息起来。

他没想到先前还要杀他的人就这么被爆了头，他起身想跑，可却双腿发软，迈不出步子。

枪声很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人。阿权卯足了劲，四肢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可惜刚跑出去十来米，一双手便拽住了他。

“别跑了，再往前就是圈中心，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救？阿权回头看去，发现还是一个自己，不过比先前的人和善了许多。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很重要，”另一个阿权拉着阿权往蓝网走去，“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话，就跟我走。”

“等下！你干什么，那里面有毒啊！”

“大惊小怪，”另一个阿权掏出胶囊似的东西塞进阿权嘴里，两人穿过蓝网，除了有些胸闷外并无其他反应，“这东西能让你扛一阵子毒，放心吧，死不了。”

“这……”一时间，阿权脑海中闪过上百个问题。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选了个最紧要的问，“我这是在哪儿？”

“脑海，精神世界，或者说，梦。”

“梦？这么说的话，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差不多吧，”另一个阿权看出阿权在想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有件事例外。”

“什么事？”

“死亡。”他说。

六

“你的意思是说，在我昏迷后，潜意识里分裂出上百个人格，互相厮杀，直到最后一个胜出，掌控我的身体？”

“恩，拿我来说，你可以叫我‘理智’，”两人穿过田野河流，最终在一防空洞前停下，“就这儿了，进去吧。”

“行吧，”阿权不情愿地跟在理智后面，觉得这一切既离谱又中二，“那你说我很重要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主人格，”防空洞里有些闷热，理智将灯打开，向阿权展示自己的据点，“毒圈永远刷在脸上，随便找个房子就能搜到最高级护甲和头盔，我们这些分裂人格可没那样的运气。”

“那你为什么救我，还把我带到这来？”阿权没理会理智话中嘲讽，经过一天的提心吊胆和长途跋涉，他早已是精疲力尽了。

“在你来之前，这块地方就存在，我们也存在，”两人继续往防空洞深处走去，“你带来毒圈，也带来争夺躯体的杀戮，所以——”

理智打开最后一扇房门，在灯光逐渐明亮之后，阿权看到了一台升降机和仅供两人乘坐的飞机。

“这，这是……”

“今晚好好休息，等明天天亮，”理智拍了拍阿权肩膀，“我亲自送你滚。”

七

小素等不下去了。

虽然对阿权来说，那残酷的大逃杀还没到第三天，可在外界看来，他已经昏迷足足三月了。

这三个月来，小素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阿权，企图唤醒她这一生中最爱的人，可是没用，他还是没能醒来。

父亲一直在催，母亲更是变着花样威胁她回家结婚——小素虽家境优渥，可父母却是老古董，他们不喜欢阿权，更不看好这段感情，要不是小素坚持，他们早让阿权滚了。

这也是小素一直想要结婚的原因，只是她没敢把这一切告诉阿权，担心伤害他的自尊。

然而，眼下阿权昏迷，她自然是再无法违抗父母。三个月，甚至更长，她一直在苦撑，可终于是没等来好结果。

“阿权，你醒来好不好，”小素坐了下来，紧握着阿权的手，“我就要走了，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眼泪再次决堤而出，时至今日，她早不怪阿权对自己冷淡了，她只想他早点醒来，只想如过去一样，不顾一切的与世界为敌，不顾一切的拥抱他，亲吻他。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日出时分的飞机，按理说她早该回家休息了，可她决定就这样等着，直到最后一刻。

“我相信你，”小素含泪俯身，亲吻他的嘴唇，“你一定会回来的。”

八

阿权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初识小素的时候，自己是如何的仓促与羞涩，后来他又梦到第一次告白，梦到第一次亲吻相拥，还梦到那无法忘怀的夜晚。醒来后他发现枕头湿了，带着泪水的咸味。

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征服么？坐上飞机后，阿权一直在问自己，他开始审视内心，审视过去，审视回忆，最后发现不是，他爱小素，这点能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毕竟，在登上这偏僻小岛后，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小素，以及两人的约定。

飞机逐渐升高，直到最后一切都隐藏在云层之下，耳边仅剩引擎的轰鸣。

阿权还在回忆，可不久后他却发现，一些记忆片段似乎变得破碎又模糊，他揉了揉脑袋，企图想起它们。

“开始丧失记忆了？”理智把驾驶模式切为自动，在他的改造下，破烂也能成为值钱货。

“你怎么知道？”阿权有些吃惊。

“这岛上的人同时也是你最重要的记忆，死一个没一个，”理智朝窗外望了眼，“从时间来看的话，下面应该快打完了。”

阿权没怎么听懂，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记忆又缺失了，里面有好一些都是关于小素的。

“那还不快点！把我送出去，终结这一切，拯救这岛上的人和我的记忆！”阿权把速度拉满，可关于小素的记忆依旧在流失，他终于明白，从始至终，小素一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快一点，再快一点……”阿权的祈祷似乎是起了作用，几分钟后，他总算看到理智所说的光团，而关于小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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