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出征

一日后，暗卫营外。

夏桓一成不变的身着一袭白衣，肩负银甲，脚踩黑靴，跨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漆黑如墨的长发用一根藏青的发带高高束起，余下长长一截随意的搭在脑后，令人凭添了几分潇洒不羁。这根发带与他这一身的戎甲显得有些不协调，但带在夏桓的身上却仍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英俊潇洒，端的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样子。

若是仔细观察这发带，会发现藏青色的绸带上用极细的金钱绣着凤纹，这绣工极其高超，淡金色的凤凰展翅翱翔，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会从那一方布料中飞出来一般。用来缝制发带的布料也是最上等的料子，冰蚕丝的材质，触手微凉，在全大梁一年一度大集上都难以一见，一匹可值千金。这样一条价值不菲的发带，表面却微微有些褪色，像是已经用了很多年都没有换过。

长街边的桃花开的正好，一阵微风乍起，捎来几片纷飞的花瓣，落在一行人身上。夏桓藏青色的发带梢微微卷起，勾花了南忆的眼睛。

夏桓侧过头，看向身边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南忆，不由得弯了眼角，轻唤到：“ 阿忆？”

南忆回过神来，才发觉夏桓也在看自己，想到夏桓可能看到了自己刚才看这他发呆的模样，耳垂渐渐泛起了红晕：“ 夏桓……怎么了？”

夏桓轻笑一声，把马牵的离南忆近了些，凑过身去在南忆耳边吹了口热气。语调微扬，轻声说道：“ 是你一直在盯着我，还问我怎么了？嗯？”

滚烫的气息和略显暧昧的语气瞬间让南忆的脸变得通红：“ 夏将军……别……”

夏桓伸出手轻轻摩娑着南忆滚烫的脸，原本凌厉的凤眼此刻却盛满了温柔，黑中映着深蓝的眼里面像是有细碎的流光，亮的摄人心魂。

夏桓的手指上因为常年用兵器而带着一层薄茧，指节温热有力。偏偏这人的动作还放的极轻，触到脸上的感觉酥酥／痒痒的，却意外的十分舒服。这让南忆不自觉的轻轻的蹭了蹭夏桓的手指，像刚出生不久还没睁开眼睛的小奶猫寻求主人的安慰一般。

直到感觉到夏桓的手指一顿后，南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傻。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去蹭另一个男人的手！

南忆感觉他的面子都要丢遍整个长安城了。

可南忆却不知道刚才那一刻夏桓心里想的却是：“ 阿忆真的好可爱啊……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好想撸撸毛……”

长安街并不很长，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到了城门，门口关卡处有皇上派来恭送出征的公公。

“ 夏将军，南将军，一路平安。”

直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南忆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将会面临着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边境线上邻国派人侵扰，出现了大批流民，皇上下旨派夏桓、南忆二人前往边境镇压，一但遇上流民……

格杀勿论。

在每一个盛大繁华的朝代下，都注定是一团淤泥。

只不过天子眼中看不见，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没有罢了。

可皇上看不见，却不代表夏桓看不见这人命如草芥微尘般，说消散便消散了。

他们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一丝存在过痕迹都未曾留下。

这就是人。

这，就是人。

出了城，便是漫漫无尽的山路，直通向遥远的边疆。

“ 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夏桓想到。

夏桓不想离南忆太近，让南忆太过显眼，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夏桓心知肚明。

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的阿忆再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了。

可是……他又不想离开南忆，一刻也不想。

夏桓想把那玉琢似的人儿时时刻刻栓在自己身边，栓上一辈子那么久。

最后夏桓还是狠了狠心，把南忆编到了步兵营中。

山路崎岖，除了南忆之外的人又皆是老兵，一路上很少休息，南忆本来身体底子就极差，又不断服药，一天山路走下来，南忆的脸上冷汗淋淋，嘴唇褪尽了血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直到晚上休息时，夏桓才在一棵树下见到让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南忆。

可是夏桓刚刚见到南忆，还没等得及嘘寒问暖一番，便被南忆十分不好的脸色吓了一跳。

眼前自己深爱着的人背靠着树，眼晴微阖。白的刺眼的额头上缀满了冷汗，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双腿还在微微发着抖，一副已然站都站不稳的模样。

夏桓心里狠狠一绞，颤抖着伸出手去拥抱南忆，声线都在发抖：“ 阿忆……”

南忆听见脚步声，以为有人来叫他接着赶路，刚要强撑着站起来，可一听到夏桓的声音，全身又软了下去，脱力的靠在树上，努力撑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用模糊的视线看向夏桓。

他的眼珠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的水雾，眼尾微红，一副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样子。夏桓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都仿佛化作了一滩水，心里被一团说不出的怜惜塞的满满的。

看着南忆虚弱的样子，夏桓心里七分心疼三分难受，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先前做的决定竟让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少年变成这样，心中塞满了酸酸涩涩的悔意。他轻轻吻了吻南忆汗湿的额头，弯下腰打横把人抱了起来，走向自己的营帐。

一路上夏桓清楚地感觉到南忆的腿在不自觉的一阵阵痉挛，身体也在跟着细细发抖，想到怀中的人必定十分不好受，夏桓的步伐就不自觉的快了几分，但脚步却仍是稳稳当当，几乎没有一丝颠簸。

南忆感觉到自己被夏桓打横抱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绯色，他轻轻扯了扯夏桓的衣襟：“ 别这样……有人看着呢，放我下来……”

但这话到了夏桓耳朵里却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夏桓低下头在怀中人的脸颊和眼睛上轻轻啄了几下，脚下不停，柔声安慰到：“ 就快到了，闭眼休息一会儿。”

南忆依言轻轻闭上眼睛，在夏桓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南忆闻着夏桓身上让人舒适又安心的味道，毛茸茸的脑袋在夏桓胸口拱了拱，毫无戒备的睡了过去。

一缕阳光穿过云彩洒在南忆的脸上，将他恬静的睡颜映在夏桓的眼底。像在秋日的午后，一只小猫把自己蜷成一个毛团安静的小憩，无比的幸福与安祥。

夏桓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能够让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全都留在这一刻。

可是时间的长河流逝，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件事情能够变成永恒。

可是，在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能够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怀里安静的睡着，夏桓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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