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学生所在的区域,来到的地方是──
「接待室?需要特地在这种地方谈吗?要说是讨论志愿也太早了吧。」
「你马上就知道了。」
我试著掺入玩笑话,但她好像不愿回答一介学生的疑问。
但比起门扉的另一侧,我对杨老师更感到好奇。
该说她现在有失冷静,而且似乎正在焦躁中吗?
即使在门另一侧的人物和我想像的一样,但她的态度明显变得这么奇怪也很不寻常。如果平时就是欠缺冷静的老师另当别论,但杨老师并不属于那种类型。
杨老师一点也没有发现我的疑问就敲了敲门。
「校长,我把绫晴岚带来了。」
校长吗?对我这种学生来说,这似乎是入学到毕业都不相关的人物。
「请进。」
里头传来温柔却让人感受到年纪威严的嗓音后,杨老师便打开了接待室的门扉。
六十岁前后的男性坐在沙发上。我在入学典礼和结业式上看见他几次,他就这所学校的校长没错。但他的表情不带从容,额头上还冒著汗。然后他对面还有另一个人。于是我便确定了。
──确定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
「那么,接下来就要请你们两位谈谈了……可以吗?」
「当然。」
「我要先行离席,请慢聊。失陪了。」
校长对面坐著四十几岁的男人。尽管对方年纪明显小他将近两轮,校长却始终以低姿态相待,还逃跑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地盘。
「那么,我也在这里失陪了……」
杨老师也对男人行礼,接著与校长一起离开了房间。
我没有漏看她最后看著我的视线游移不定。
门关上后,只有暖气运作的声音微微传到耳边。
我不发一语、动也不动,男人便静静地说:
「你要不要先坐下?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这是睽违一年,不……睽违一年半再次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
他的语气和声调都和以前没有不同。
虽然我也不期望他会有什么地方改变。
「我不打算坐下来久聊。我待会儿和朋友有约。」
「你说朋友?别逗我笑了。你不可能会交到朋友吧。」
他根本没看见我的生活就这么一口咬定。
很有这个确信自己就是绝对正义的男人的作风。
「要不要和你在这里对话,对我今后完全不会有影响。」
「那么,我可以想成你会回答我期望的答案吗?这样就不用谈了。我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而来。」
男人完全没看著我,就打算这么走向结论。
「我才不知道你期望什么答案。」
「我已经让学校准备了退学文件,刚才也和校长谈妥了。接下来只要你说YES,事情就会结束。」
我正想糊弄过去,男人就立刻切入了正题。
「我根本就没理由退学。」
「对你来说或许是这样,但对我而言可不是。」
男人在此第一次看我。
那双锐利的眼神别说是衰退了,锋利度更是显得年年增加。
应该有不少人因为那双彷佛磨锐刀刃的眼神,而承受内心深处被看透般的感觉吧。我则是正面接下了他的视线。
「你好歹也是父亲,你要因为单方面的方便而扭曲孩子的希望?」
「你说父亲?你对我曾有过父亲的这种认知吗?」
「确实没有呢。」
从根本上的问题来说,这个男人有没有把我当作儿子都很难讲了。
他恐怕只记得我们只是资料上的父子。
有无血脉相连根本就无所谓。
「作为大前提,你做出了擅自的行动。我应该是命令了你待命才对。」
男人不再催促我坐下并这么开口。接著继续说:
「你打破了那道命令并入学了这所学校。我命令你立刻退学是理所当然的。」
「你的命令只有在White Room里才是绝对的吧?现在我离开那里了,根本不必听从命令。」
这是很简单的逻辑说明,不过男人当然不会接受。
「才一阵子没见到你,你变得真是健谈。果然是这所无聊学校的影响啊。」
男人就这么托著脸颊,用看著秽物的眼神望著我。
「倒是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你是指不必听从命令这种无聊问题吗?你是我的所有物,所有者当然拥有一切权利。你要死要活都是我说了算。」
男人在这个法治国家里认真地这么说,实在是很恶劣。
「我是不知道你想多么坚持,但我并没有打算退学。」
就算互争要不要退学,明显也一直会是两条平行线。
这男人讨厌说废话,他不可能不清楚这点。
区区十五年不到的教育,是无法反抗自太古以来就深深刻下的DNA。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个体会做出脱离正轨的事?你应该一开始就很清楚学不需要的东西根本就没意义。」
「那是因为无止尽的求知欲,以及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路。就只是因为我这么想。」
「无聊。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比我准备的路更好的选择。你迟早会超越我并成为改变中国的存在。你怎么就不懂呢。」
「那是你自己觉得吧。」
「看来果然没得谈呢。」
「嗯,我也持相同意见。」
不管怎么谈都是平行线。根本就不存在可以接受的折衷点。
「White Room已经重新运作了。这次是个不会被妨碍的完美计画。我也做了足以挽回落后的准备。」
「这样就表示已经有一堆人会继承你的意志了吧。为什么还要执著于我?」
「计画确实已经再次开始了,而且进行得很顺利,不过还没有出现像你这样的卓越人才。」
「就算是说谎,你好像也不会说出『因为我们是父子』这种话呢。」
「说了那种无聊的谎,也不可能会打动你的心吧。」
说得也是。
「这是我最后一句话了,晴岚。希望你仔细想过再回答。你希望凭自己的意志离开学校,还是透过父母之手强制离开?」
看样子,这个男人真的非常想把我拖回他身边。
虽然我不知道他打算使出怎样的手段,但我也没打算答应他。
「……你不打算回去吗?」
我贯彻沉默,男人很快就得到了结论。
「虽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得到救赎,可是我不打算放弃上学。尽管方针不同,但这间学校也一样是在培育人才。你就期待这点吧。」
「真无聊。你根本就不懂这所学校是什么地方。这里只是乌合之众的小屋子。你的班上应该也有才对,有那种无可救药的底层人物。」
「底层?也不全然啦,这个地方或许可以找到人是否平等的答案。我觉得是个满有趣的方针。」
「你不会是在说无能的人和天才会变得可以站上同一个战场吧?」
「我希望可以是这样。」
「看来你就是想彻底违逆我的方针。」
「话题可以结束了吧。你应该也有发现这件事永远都会到达两条平行线。」
男人从沙发站起。
四个人
一个学期
A.B.C.D
半年
男人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接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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