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没有月亮,天黑得像迷雾,风吹得村落周围的树林哗哗作响。乡下人都睡得早,此时此分,低矮的屋顶显得越发低矮,仿佛整个村子都静悄悄地沉浸在无底的深渊之中。
黑瞎子坐在屋顶上,右手按住酒壶,斟了一杯酒喝着,一饮而尽,不肯放手,又斟一杯酒喝下,他嘴唇微动,轻轻念叨。
“人生诸多烦恼事,一醉解千愁。可又不能总醉着,你说你,也是够小气,整整一年了,从来没有让我梦到过你,小没良心的…”
感情只有在它表现的时候才能说明白的。黑瞎子听见自己的胸腔内,那渐渐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就像是当初遇见他时那怦然心动的声音。
他仰着头,微眯着眼怔忪地盯着天空,任由思念滋长,当脖颈传来酸痛的感觉,都没收回视线。
黑瞎子缓缓呼吸着,空气带着酒香,微微有些沉重,在脑海中拼凑出那人的模样,不知不觉,记忆回到那天。
他像往常一样大咧咧地拿出钥匙,推开顾迁家的门,“吴邪可说了,今天晚上他请客,我们商量着,怎么也得好好宰他一顿。”
黑瞎子毫不掩饰地吹了声轻快口哨,脸上挂着不同于平常的笑,手上拎着一个口袋,里面装着早餐。他的一只脚才踏进房里半步,鼻尖微微耸动,好像闻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走向卧室,卧室的门敞开着,而那眼前一幕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顾迁静静地躺在床上。
许安雾在他面前半跪下去,一手按着他肩膀,一手徒劳的按住他心口上边的刀伤,动作仓促,手指发抖的厉害。
“怎么会,你不是已经心甘情愿了吗……怎么可能……不对啊,不是这样的…明明没有撒谎啊,我怕失误,特意去考了心理资格证,实验了不下数次,不可能会失误,不可能会看不出你撒谎。”
她的语气充满了惊疑,浑身微微一震,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深深的看了顾迁一眼,一时间,眼角竟隐隐现出了泪花。她嘴里不住地说着。
黑瞎子的心发出强烈的一颤,顿时,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从心顶凉到脚尖,他没有耽误一刻的功夫,看也没看许安雾一眼,直接甩开了她放在顾迁心口的手,抱起顾迁,便往医院赶。
他冲出来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人,耳边传来了什么声音,但他一概不知道,他只想赶紧先把人送去医院,把这个长长的噩梦彻底甩在身后,对,他昨晚熬夜来着,现在说不准是在做梦,待会就醒了。
他直直地盯着怀里的人,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听话,先别睡啊,黑爷我车技好的很,没几分钟就能到,你不至于几分钟都撑不住吧,那黑爷我可瞧不起你了。”
“这样,你要是撑住了,以后说什么我都让你,我们不是还计划下周去旅游的吗,票都买好了,你要是不能去,那多浪费钱。浪费钱也没关系,只要你撑住了,浪费多少都没关系。”
黑瞎子把人放在驾驶座,快速的启动了车,闭着眼,额上有点汗,嘴唇微动,像是祷告。眉目拢起,又深吸口气,他不怎么信佛,但现在也喃喃地念起了经文,虔诚地祈祷,梵文经唱顺着初春的风在凄冷的阳光下飘散开。
…………
天色发白了,气温是越变越冷了,模糊不清的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挣扎”出来,泛着白白的寒光,不死不活的。胖子打着呵欠,推开了门,院子里花爆摊,花灯架,宜春帖子,今儿是过年。
他是被饿醒的,拍了拍肚子,又伸了个懒腰,舒展着全身,目光转了一圈,“感情都睡着呢,我这还是第一个起的,不过也是,看看这天,才六多吧。”
然后背着手,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先垫吧垫吧,走了几步,抬起头的一会儿功夫,就看到了在屋顶上睡着的黑瞎子。
胖子脚步一顿,叹了口气,转了一个方向,人的一生,轻易不谈死,因为生比死要短暂得太多,值得珍惜。他们都不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只听说是许安雾那姑娘捅了顾迁一刀,当成毙命。而黑瞎子那时又忙着送人去医院,等再想起许安雾时,人已经不见了。
许安雾怎么看都是喜欢顾迁的,怎么会做出这事呢,从塔木陀出来,他们那一段时间的相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说平时和云殊那小子走的也近,但友情和爱情,不说当事人,就说旁观的人都能分清,说起云殊,也是奇怪,顾迁走了后,他也没出现过。
现在的日子,真是走一天算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朋友又阴阳两隔,胖子摇了摇头,心情突然也特别忧伤,他们其实都知道,黑瞎子到现在都还没走出顾迁已经离世的那一关。
平日看着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吊儿郎当的和人像往常一样玩闹,可一旦只剩他一个人,那股被强行压制的情绪很快就会蔓延出来,缠绕在他周身,怎么散也散不掉。
…………
时至中午,外面晴了,太阳出的好大,春节的这一天,入目所及皆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墓园里,位于一座小山坡上,视野非常辽阔。
黑瞎子坐在一墓碑前,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待烧完。他转着眼珠,一手撑住下颚,盯着墓碑上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沉沉笑了声,声音很低,很动听,“新年快乐。”又伸手抚摸过上面的名字,“这么喜庆的日子,你就大方点,让我梦见你一回,哪怕是一回也好。”
“唉,你可真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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