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月夜

恰逢七夕宫宴，这是朱棣登基后的第一个节日，宫里很是热闹，朱棣知我不愿去，便也不勉强我。

小平陪着我，却整晚都在念念叨叨，怪我如此把皇帝推给其他女人。

我哪里肯听她的念叨，搬了个躺椅在后殿的院子中躺着，自顾自的看着天上的星星。

静默是一种清福，我在这院中躺着，差点忘了自己是在600百年前的皇宫里，此刻好像月夜里的空气也绝对静止了，我的呼吸都没搅动出一丝的波澜似的。

哎，真希望宁王赶紧给我找好住所，这宫里待着着实难受。

小平见我这副模样，只是叹了口气，拿了件薄裳披在我身上，虽是夏季，夜里贪凉也是容易生病的，她对我一向细心。

我望着她一副为我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刚才叽叽喳喳嘴巴也渴了吧，快去喝口水别守着我了。我一个人又会怎么样呢？”

“小平不走，小平陪着娘娘。”

“小平，我不是娘娘，宫里的娘娘都在外头呢……”

“皇上说娘娘是，娘娘就是，何况，在皇上心里，谁越得过娘娘呢？”

“小平只是不懂……”

我知道，小平一直对我拒绝入宫这件事耿耿于怀，在她眼里，朱棣至少会封我个贵妃当当。而我执意离宫，朱棣都阻止不了，她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看着她的模样，我笑着摇摇头，不想多说了。今夜月朗风清，星星就看不太清楚了，牛郎织女星在哪呢？我想起朱第以前有个天文望远镜，那个应该看得清楚吧……

“皇上～”

没过多久，我听到小平的声音，知是朱棣回来了。

“这样早？”

我并没有起身，仍在躺椅上看着夜色。

他摆了摆手，示意小平退下，院中只剩我和他两个人。他走近在我躺椅旁蹲下，见我仍抬头望着天上，用手捏着我的下巴，迫着我转向他。

“早吗？我在席上坐着，心里想的都是你在做什么？你是在对月祈愿，还是在骂我呢？想到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好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我就等不及宴席散退，只想来找你。”

“哦？那这么说她们今晚刚祈求的心愿就已经落空了？”

女子祈愿，多是盼望夫妻恩爱，长相厮守。后宫的女子们，则期盼皇帝多一点的恩宠。他为我弃下后宫佳丽，我心中不可能没有感动。

“旁人的心愿我无暇顾及了，只是不知，你今夜祈了什么愿？”

“我没有许愿啊，我在念诗！”

说着，我读了一句今日念到的诗，“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你说，是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

七月七夕，月色姣姣，宫殿内院，只有我和他。

他看着我，目光像月色一样温柔，“不是，这首诗不好，我们不是那样。”

“不好？不好你还给我取这诗里的名字？”

我第一次读到《长恨歌》的时候，还觉得朱棣原来这个浪漫，后来知道这个爱情故事结局并不好，心里戚戚了良久。

他靠近我的脸，像是极其认真地对我说，“我不是那样的帝王，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你也不可以离开我。听到了吗？”

这话像是承诺，又像是约定，我知道他一直很在乎和我的结局。

“朱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名字呢？”

“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不告诉你。”

见我这般与他玩闹，他无奈笑了一声，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门。

呀，可真痛，我捂了捂自己的额头。

“朱棣，你有没有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牛郎织女相爱却不能在一起，隔着无边星河，只有在每年七夕这一天，才能相聚……这个故事……其实也不好……”朱棣越说声音越小，古代人迷信，或许他觉得这些爱情故事意象都不好。

我坐在躺椅上，他将头倚在我的腿边，与我轻语着，我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世人定想不到，他们的皇帝陛下，竟有这般模样。

“朱棣，你知道我怎么来你身边的吗？”

“怎么来的？”

“我也是踩着星星来的。我这样说，你肯定不信。”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轻轻拥住我，今夜风月相宜，在这院中，我们靠的很近很近。

我忽然想到什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枚镶玉指环。

“朱棣，我送你一对戒指好不好？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你喜欢指环？你要喜欢，十个八个都送你。”

“什么十个八个，我只要一个。”

我慢慢向他说着，“在我的家乡，男子向女子求婚，都会送一枚戒指。”

“你不知道这习俗，所以我准备好了戒指送给你，小平说这个是龟兹国的玉，我让人把它打磨镶成两枚戒指，虽然制作甚朴素，却仍温温如玉。”

说着，我抓起他的手给他戴上，也给自己戴上。我将自己的手置于他的手掌里，两相摩挲着，玉指触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静谧的夜色中，只有我和他，我望着我们戴着戒指的两只手，轻轻念道，“你愿意，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我学着从前参加朋友婚礼时，教堂牧师对新郎新娘说的誓词，喃喃念着。

顿了一下，又忽然开口，“朱棣，我还没嫁给你呢……”

他愣了一下，双手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你在说什么？”

雄伟的教堂，圣洁的婚纱，牧师的神圣誓言，至亲好友的祝福，这些我都不可能拥有了。念及此，我的眼泪忍不住滑落，我就像一个小女孩，因心爱之物打碎而再不可得，难过的哭了起来。

“在我的家乡，交换完戒指，念完誓词的两个人，就是在神明的见证下，成为了夫妻……”

我像天下绝大多数女人一样，渴望成为心爱的人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我希望他有一天会真的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成为他的众妃之一，又为什么终究还是舍不得离开他，我希望他知道我是如何爱着他。

“如眉，我要怎么对你才好。”

他将我搂在怀里，紧紧的，我想，其实他也是有一点点理解我的吧。

……

今夜天冉风清，光影会合之间，就在那个小小躺椅上，我们忘情拥吻着……

“我要你做朱棣的妻子，我向你承诺，皇帝是天下人的，而朱棣，是你一个人的。”

“如眉，我用我得到的一切向你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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