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寒冷,闲暇时我偶尔去周边爬爬山。工作第一年的时候,我曾经去南京出差半个月,同事带我游玩过几处风景,虽然时移世易,不过我偶尔还会到处逛逛,试图找到600年后的模样。
平日多数的时候,宁王会陪同我去,后来不知怎得,渐渐的也就少了。偶尔见他,也是面带愁容,与从前很不一样。
“大宁现在,应该下雪了吧。”
大宁在内蒙,算着现在确实应该下雪了。我瞧着他,便知他与我一样,思念着他的故地。
我也晓得,他在应天府待得够久了,皇帝却迟迟没让他回封地,他也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心有不安。
“宁王怎么了?”
“他要离开应天了。”
“他要回大宁了?”
“没有,皇上不让宁王回大宁了。”
当初靖难起兵的时候,没有宁王和骁勇善战的大宁朵颜三卫的支持,燕兵能否以一方之力击败朝廷全国之军只怕难说。
事成之后,燕王曾经承诺的二分天下如今他们都互相很默契地不再提及。而在应天待的越久,宁王心中只会更加担忧,他多次提到大宁的风土人情,只怕他心里早就预料到,能再回去大宁,都难了。
“那他去哪?”
“小平也不知道。”
宁王的担忧没有错,新皇帝以掌一方兵权的藩王造反成功,如今他自然也会担心手握兵权的其他藩王重蹈覆辙。
朱棣的决定很难改变,若宁王反抗,只怕又有一番劫难,而麻烦的一定会是宁王。
我穿上朝服准备入宫,小平急忙拦住我,“娘娘,这事您就别管了吧。”
宁王,宁王,皇帝忌惮他,绝不会如他所愿的。
“我要进宫。”
……
我忽然求见,朱棣见我这般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招手让我向他走近。
“你来了?怎么急急忙忙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客观,我不是不知道,朱棣在他现在这个位置,也有他的考虑。
“皇上为何不让宁王回大宁。”我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原本伸出去想牵住我的手也收了回去,“你为了这事特意进宫找我?十七弟找你了?”
果然,他对宁王已有了安排。
“没有,他未曾提起一个字。只是……我见他从前那样一个洒脱自在的人,如今变得失魂落魄,沉默寡言。”
他对于我所说的宁王的反应倒是不置可否,拿起殿中案上的奏折继续翻着,“有几日未见十七弟了,我该见见他了。”
“为何不让宁王回大宁。”我再次问他。
半晌,他放下奏折再次站起来,缓步朝我靠近,目视着我的眼光里有一种我未曾见过的眼神。
好一会,殿中才传来他的声音,“你以前从不过问我的决定。”
他的声音清冷却充满了对我的质问,“我是从不过问你的决定。只是见宁王如今那模样,我心中不忍。”
他看了我一眼,背过身去,“你与十七弟关系甚笃啊。”
我已无暇顾及朱棣是不是在疑心我和宁王的关系,心中只想阻止这两兄弟之间或将爆发的剑拔弩张,“仙仙走后,我没有其他朋友,只有宁王,他对我很是照顾。”
我不想与他多说这些,只想知道,他要怎样处置这个手握兵权的宁王!
“他不能回大宁!你懂也罢,不懂也罢,这件事改变不了。”
朱棣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眼睛,却已从他的声音中知晓,他的态度非常坚决。
“如果不能回大宁,可不可以让他自己选,至少让他好受一些。”我别无他法,只得试图劝说,希望朱棣对宁王顾念曾经相助之恩。
谁知他忽然转过身来,神色莫辩,“自己选?他选应天我也要答应他?”
我眼前的是皇帝陛下,不是我认识的朱棣,平日里,他连对我半声责怪都不曾的。而作为皇帝的他,哪里还会顾念什么相助之恩,兄弟亲情又怎么比得上权力的考量。
“你明知他不会与你争的。当初他随你靖难起兵,你承诺他事成之后,平分天下,如今他又何曾再提及呢?”
“他现在不提起,不代表以后不会再起心思。”
“所以你要让他,有家也不能回。”
宁王十几岁起就被高皇帝封于大宁,他在大宁的时间比在应天都要久,他的家、他的根基都在那里。
朱棣不会不知道,大宁之于宁王,正如北平之于他一样重要。
“除了不能回大宁,其他不会有什么变化。”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任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那朵颜三卫呢?”朵颜三卫隶属大宁,一直归宁王所管,若宁王不在大宁了,又是否还能掌控朵颜三卫呢?
“那要看他们自己的决定了。”朱棣冷冷地说着,一切似乎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调走宁王,朵颜三卫根本不会再跟着宁王了,这等于变着法削了他的兵权。
“你要夺了他的兵权……”
朱棣没想到我会毫不顾忌地说出这件事,竟有些怒了。
“你引他为知己,若你的知己哪一天领兵杀到我头上了,你就愿意看到了?”
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试图平复方才的怒气。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我知道他对我有些失望,我不顾立场地为宁王着想,全然不顾他的难处。
可是现在他为刀俎,宁王为鱼肉,我若再不为宁王说话,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置于任人宰割的境地。
“政治家永远有最高明的理由。”
“你说什么?”他见我不依不饶,或许早就没有耐心再与我解释了。
“朱允文要削藩,你造反了。现在你也怕其他藩王造反,所以要掀了他们的老底。”
我戳中他的“阴谋”,他倒不在乎,似乎他更在乎的是,此次我为什么对宁王的事如此耿耿于怀。
“你都懂,我不是想伤害十七弟。”
你不想伤害吗?当初你也是这样说的,靖难起兵也是迫不得已。
当初他是受迫者,所以起兵;如今他是胜利者,仍然不愿意放过其他人。而这些其他人,都是他的兄弟子侄。所以最终赢的人是他,这就是朱棣。
我一直不敢用现代的道德观念去衡量朱棣,我怕我会发现,自己认识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他。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真正了解一个杀伐决断的皇帝呢?
我冷笑一声,知再与他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皇上的江山坐稳了,也希望皇上偶尔顾念顾念人伦亲情,我不相信,那样对自己的兄弟子侄,皇上心里真的不会有一丝愧疚。”
他抬眼看着我,眼睛里略有些泛红。我知道,这样的指责他早就听腻了,可是我也知道,无论说多少次,这都是他的弱点。
我就是要提醒他,事实就是,他干着子侄相杀,兄弟相残的事。
“我会善待他。”
他转过头不再看我,说话的声音很是低落。或许在他眼里,更令他难过的是,这样的话,是我说的。
“希望皇上,说话算数。”
说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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