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殿前亲审

其实这个烤鸭下毒杀人的案子不是什么手段高超的案子，因为犯罪嫌疑人至少将犯罪所用的“工具”整个的留在了犯罪现场。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指纹识别技术，好在仵作验尸的能力还可以。

而且，犯罪嫌疑人一个个都在跟前，一个个审问并不是难事。

在听了朱允炆的描述，并且去了大牢见了小玩子，又分别听了几位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我基本心里有些主意了。

不过，杀人动机有了，手法也有了，只是这凶手……

我算是明白了，高辅明之所以把这次案子交给我，也没存什么好心。这案子涉及人物权势太高，我一没查清楚，就是杀头的罪。

凶手的目标是当今皇帝，误杀了当今皇帝的宠妃，嫌疑人有秦王，皇帝新封的郡主，涉案人是晋王，甚至莫名其妙还牵扯到燕王府的人。

这一个没弄明白，得罪了其中一方，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索性把这烂摊子推给了我……

哎，不知不觉竟然给人当靶子了。

好吧，既然皇帝要亲自听审此案，我当庭审理，任凶手权势再高，也有皇帝亲自坐镇。

待真的到了殿前亲审的那一天，在场的除了皇帝，长孙殿下，晋王等几位王爷，其中自然……还有燕王。

我一上殿，按礼数拜了皇帝，抬起头的一瞬间就瞥见了燕王，我没转头去看他，却能感觉到他在一旁灼灼的目光，一副不可思议、惊怒，随即又试图装作平静的样子。

我不用想都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我是什么心情。

可是，我此刻可没心思管这个。

皇帝亲审此案，我也不可马虎。

我在殿前再次一一审问了秦王、鸭店老板、店员小厮，他们分别将自己的不在场证据都列了出来。

他们每一个人逐个说着话，我没有去反驳，只是一一引导他们说出我要的内容。

直到他们把口供都说完了，我瞥见皇帝面色凝重，因为口供一团乱麻，可以确定的只有所有人都说，凶手不是自己。

我为了让皇帝及在场的人听明白，逐个将所有的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梳理了一遍，顿了顿，说道，“还有一个嫌疑人没有不在场证据。”

皇帝看着我，疑惑地问，“谁？”

我想了想，还是说道，“晋王殿下的亲随。”

待我话一说完，在场的人都惊讶不已，因为这个亲随也在这次烤鸭案中死了。

果然，我话刚说完，晋王就冲上前，指着我的鼻子，“你，你胡说八道，我那亲随也吃了他们的毒烤鸭，一命呜呼了。”

我偏过头，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可是除了他，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据。他没说，就无法排除。”

他指着我的手开始抖动，“你有病吧？他都死了，他也是受害者，难不成他自己毒死自己？”

我退了半步，淡淡地说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毒死自己，所以我说，还差他的口供。”

晋王再次向我迫近，沉声说着，“他都死了，你让他化成鬼上来指出凶手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随即低首，“有何不可？”

晋王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恨恨地盯着我，“你……”

朱允炆也向我走近半步，低声说道，“在皇爷爷面前，不……不可胡言乱语……”

我知道，要死人上来作证，他们大概都会觉得我是装神弄鬼。

我瞥见站在朱允炆不远处的朱棣，他看着我的眼神也很复杂。

我继续向晋王问道，“刚才你说，你的亲随是烤鸭毒死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晋王一副我莫名其妙的样子，嚷嚷道，“证据？我亲眼看见他在我跟前，吃了口那烤鸭，就中毒身亡的。如果不是他，死的就是本王。”

我仍旧看着他，“我是问你，你能提供什么证据吗？口说无凭。”

他大概觉得我这个人真的很难缠，越发不耐烦了，“证据，本王招魂来给你证据啊？”

“好！”

我随即回答了一声，我感到他看着我的眼神都定住了，随即他背着皇帝注视着我，那目光变得格外凶狠，“好什么？我告诉你，你一个小小贱民，如果查不清楚就不要来查，在这大殿之上装神弄鬼，小心你的脑袋。”

我心里发笑，亏他也是一个王爷，心理素质这么差。

他越生气，我就越镇定，轻笑着说，“我说既然王爷提供不了证据，那么我来。”

他看着我，目光明显有些心虚，“你……你说什么？”

我没有再看他，在场的人都在等我的答案，我抬头看见皇帝也神色惊讶，在等我开口。

就是这个时机了。

我走到晋王身侧，盯着他发狠却略有些躲闪的目光，淡淡说道，“开棺，验尸。”

他惊恐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等到那副棺木抬上大殿，皇帝亲自到殿下查看，任谁一眼都能看到那尸体上被剑捅的伤痕。

皇帝瞥了一眼那尸体，抬头看向晋王，“老三，这就是你中毒而死的随从？”

中毒而死，身上却有一个剑痕，明眼人一下就知道是晋王在撒谎。而他要隐瞒的，正是他借亲随之手毒杀当今皇帝之事。

我随即将本案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一说明，晋王根本没有任何话可以辩解，颤抖着跪了下来，向他的父亲求饶，其声悲戚，仿佛要杀皇帝的不是他。

皇帝冷冷地看着跪在眼前的晋王，叹了一口气，又转过头问我，“你怎么知道那尸体上有剑窟窿？”

我俯首对皇帝说明，“我远远地跟着晋王府搬运尸体的人到了坟场，等到他们走后，在尸体推里找了一夜，找到那亲随的尸体一看就知道。”

皇帝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朱允文在一旁听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愣愣地问道，“那尸体被扔在坟场，你一个人找了一夜？”

“是。”

我如实回答他，看到他怔怔地望着我，同时我也瞥见一旁的燕王神情劇变。

朱允炆看着我，目光也瞥了眼燕王，问道，“你……你不怕吗？”

我看着他，问着，“怕什么？”

他见我毫无惧色，说着，“那坟场孤魂野鬼，什么都有。”

我望着他，淡淡地说着，“长孙殿下觉得，是这些冤魂可怕，还是歹意弑父的人可怕？”

一个王爷，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承袭于自己的皇帝父亲，却仅仅因为父亲当面责罚，让他失了面子，就起了歹心。这样的人，难道不比恶鬼可怕吗？

朱允炆闻罢，脸色微变，朝皇帝看了眼。

我知道我这话说得不妥当，我只要负责审理案件就可以，凶手是皇帝的儿子，这结果在场的人评判不了，更轮不到我评判，皇帝自有论断。

皇帝听罢我的话，殿中沉默了许久，朝龙椅走去，背对着大殿，说道，“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默然，一一跪拜告退。

等到我出来的时候，我听到朱允炆在后头叫住我，我一回头，就看到他，还有不远处站着的朱棣，他正凝望着我，而此刻也是我与他分开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我承认我之前在躲着他，可是此刻彼此再见的时候，我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躲闪，不过很快就将目光转到了朱允炆身上。

他朝我走近，低声说着，“师姐，谢谢你，救了仙仙。”

我看着他，想起那日他恳切希望我救小玩子的情形，我其实对他印象还不错。

我摇摇头，轻笑着说，“不必，我有酬金拿的。”

他叹道，“若不是你抽丝剥茧，谁也不会想到……”

“谁也想不到，动手的是死人，而要杀皇帝的，是他的亲生儿子。”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方才知道凶手是晋王时，其他王爷皆有袖手旁观之意，只有这个长孙殿下，既感怀他叔叔，同时也为皇帝悲戚。

我看着他神色戚戚，不便说什么，感觉到不远处的燕王一直站在一侧，心里不想在这久留，说罢便欲离开。

朱允炆忙上前，“你去哪？”

终究是在宫里，他长孙殿下说话我可不能不理，只得回答，“我现在就亲自去放了她。我可是救了她的命，怎么也得让她知道知道。”

他说道，“我同你一起去，我正好去迎仙仙。”

我立即打断了他，“你迎你的，我见我的。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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