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朱允炆与我偶有走动,不是他来找我下棋,就是我去他府上。
有时碰到小玩子,她起先还会讽刺我攀附皇长孙这个权贵,我心中坦荡,自然从不向她解释,倒是惹得她和朱允炆拌嘴了几次。
后来多碰到她几次,她开始主动找我聊天喝酒,每次非要嘴硬说,“没办法,我是无聊没有朋友,看着你,倒想说上两句。”
我双手环在胸前,笑着看向她,“可别勉强自己交我这个朋友。”
我和小玩子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说是朋友吧,还谈不上,可是在这个世界,除了彼此,再没有人了解真正的我们了。这样的关系,也逐渐将我们拉得越来越近。
这日,我再次受邀去了朱允炆府上。见府中人忙碌有序,一扫前些日子太子薨逝的阴霾,每个人脸上仿佛精神多了。
我在厅上坐了会,始终不见小玩子,问了才知,她自个儿在后院坐着饮酒呢。
我转到后院去会会她,“府中人都这样高兴,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对月饮酒,不像你啊。”
她一个人坐在后花园里,我瞧着那背影,分明是个孤孤单单的小女孩。她平时总是嘻嘻哈哈,鲜少让人看到她这样一面。
她转过头见是我,笑着举起酒杯,淡淡地说,“他们高兴,是因为皇上封朱允炆为皇太孙了。”
“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皇长孙,他之前不就是吗?
她抿一口酒,解释道,“就是皇帝死后,朱允炆是第一合法继承人。”
我看着她问道,“绕过儿子,直接选择孙子?”
她轻轻回答道,“对。”
我想了想,才想起,朱棣当时来应天就是为太子举丧,他就是朱允炆的父亲。
“皇上一定很疼已故太子吧?”
小玩子顿了半晌,笑着说,“疼是一回事,老大死了,选老大的儿子继承,以绝老大的后面几个兄弟觊觎皇位。”
觊觎皇位?是啊,皇权相争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度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晋王下毒谋杀皇帝,陷害秦王,就是最好的例子。那么,朱棣也是那个觊觎皇位的人吗?
我静静想着,“皇帝想得也对。”
小玩子忽然转过头看向我,“对不对的,谁也不知道。”
我被她今晚的严肃诧异到,愣了一下,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她即刻又恢复了爱开玩笑的神态,开始八卦地跟我聊天,“对了,估计过些日子,燕王要回封地了。”
我有些恍惚,半晌才问道,“北平?”
她捂着嘴笑着,“原来你知道啊,就是北平,他的家在北平。”
她特意加重那个“家”字,我知道她想提醒什么。在燕王府的书房里,我看到过那封来自北平的家书,是他的王妃寄来的。
她朝我挪了挪,眨着她那机灵古怪的大眼睛问道,“你为什么拒绝燕王?”
我瞥了瞥她一眼,故意叹着一口气,“我怕被你指着鼻子骂是第三者,是外遇。”
她轻轻捶了捶我的肩膀,“还记仇呢?谁吵架不说点难听的话啊?你不也整天指责我坑蒙拐骗吗?”
我耸了耸肩膀,坦然说道,“你那话难听,确也是实话。”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燕王有妻有子,而且不止一个,我何必上赶着去做人家小老婆呢?何况,我跟他也没到这种地步。再说了,我们可是遵纪守法,有理想有追求的现代年轻人,不至于为了小情小爱的放弃原则吧。”
小玩子看着我故作夸张的样子,“我们阿sir果然不一样,谈恋爱拿的起放的下。”
谈恋爱?好吧,姑且算是我和朱棣谈了一场没来由的恋爱吧。
她说着,停了停,想到什么,又说道,“话说回来,你这话放在我们那个时代管用,放在他们这也不能这么简单得评判吧。何况,那可是燕王朱棣啊,如果你再也回不去现代了,你真的可以考虑他。”
我转过头看着她,“因为他是王爷?因为只要跟着他就尽享荣华富贵?所以,这就是你跟着朱允炆的原因啊?因为他以后会是皇帝?”
小玩子摇了摇头,看着我,“你啊,自以为很懂,其实最固执的就是你。”
她转过头,抬头静静看着星空,忽然喃喃说着,“如果你知道朱允炆的结局,就不会说我是爱慕虚荣了。”
我不解地问她,“什么结局?你知道他们的结局?”
她不回答我,自顾自乐呵地欣赏着星空月色。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低低地说了一句,“阿sir,我们也变成了这个时代的当局者,一切凭着本心走吧。”
今夜月明星稀,这600年前的天空,比现代城市里的星空可静谧许多。本心?什么才叫凭着本心走完一生呢?我真的会在这里走完一生?
……
朱允文将我送至门口,我与他闲絮了几句也就预备回去。而小玩子呢,她说不跟我客套,“慢走不送”。
我刚从朱允炆那离开,转头便在巷子口碰见朱棣。这么巧,也不知是偶遇还是他又跟着我。
不过,他一个王爷这样站在巷子里,实在不像他。
我远远瞧着他,他同前两次我碰到他时沉静了许多,穿着那件他时常穿着的金丝锦衣,手背在身后,一个人站在光影下望着我,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
我不自觉得想要靠近那个身影。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来才发觉,一个人如果刻意逃避另一个人,到后来会发现自己只是超了条近路去遇见他。
他没有开口说话,我见他今夜这副模样,很是孤独,不知怎得不忍对他说什么重话。
我静静站着踌躇了片刻,想起了小玩子的话,想了想还是走近他,淡淡问道,“过些日子,你要回北平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分手后还能成为朋友是现代年轻人流行的洒脱。不过,我和朱棣显然还没到这个地步。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我,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许久,只听他说道,“是啊,藩王总要镇守藩地国土的。现在为父皇守江山,以后为侄子守江山。”
他这话很是沉重,我想他确实也受皇帝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之事的影响,整个人变得有些颓然。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他竟毫不掩饰地对我说。
我轻声问了一句,“你不甘心。”
他缓步朝我走近,淡淡地说,“你看出来了?在旁人面前,我不能表现的不甘心。你看,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旁人。”
我不想理睬他这样的话,免得又扯到感情的事,反正已经与他表态多次了,他听不听得进去,我也管不着。想着,便径直往客栈走着。
他也自然而然地走在我一侧,似有些试探的问道,“你近来与皇长孙走得很近。”
我不知道他怎么又知道我的行踪,也不想知道他问这话是何意图。心里只想着,算了,不想与他解释太多。
他默了半晌,还是沉声说着,“因为他是皇太孙?是未来皇帝的继承人?”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你不用这样说话。这是我的事,我有选择和谁交朋友的权利。”
他脸色微异,讳莫难辨,“燕王区区藩王,你自然是瞧不上。”
我知道他今夜大概确实因为皇帝选朱允炆而不选皇子的事耿耿于怀,却不想他在我这来什么劲儿,我瞥了他一眼,说道,“随便你怎么想,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目光凝凝,沉声说道,“朱棣志不止于藩地一隅,你相信我。”
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他的话,还有他冷凝的目光,都让我觉得有些畏惧。他今晚实在与平时不同,我挣脱地扯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那是你的事……”
他跟上我,神情即刻恢复了常态,缓缓说着,“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你可以与长孙殿下谈笑风生,对我却总是避之不及。”
他这语气,仿佛在埋怨我对他冷淡。我不懂,我不止一次地拒绝过他,却换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我与朱允炆没有纠葛,因为不爱所以自在,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这是你想听的吗?”
我的话是个正常人都听得懂,我和他之间说没有一丁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相处太难。
他忽然将我抵在巷子的墙上,深深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有些后悔对他说那句话了,像他这样的人,只会听一半,认定了我对他有感情,完全忽略那些困难。
他紧紧将我抵着,目光越来越深邃,月光下,他沉静的眼神中满是汹涌的爱意。我不得不承认,他对我或许不是一时兴起。
我还是伸手推开他,淡淡说着,“你今晚仿佛不开心,我不惹你了,你也别找我麻烦。”
说着正欲往客栈走去,却听他在后头幽幽地说着,“我要的,我都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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