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被子垫起,扶着父亲微微起身靠坐着,一家三口围坐在炕边的小桌前,六天来吃着一顿得来不易的团圆饭,一顿以往看来再平常不过的晚饭。
看着父亲慢慢的喝着粥,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感叹这五夜六天来母亲和我的殚精竭虑,不禁眼睛又湿润了,忙垂下头,努力的不让眼泪落下,可是泪水不争气的滴落碗中……
母亲时不时的问着父亲,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除了腿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疼,有没有伤到其它而不自知,父亲皆是摇着头,宽慰母亲不要担心。
晚饭吃完,我便去给父亲把药熬上,陆大夫交代过,喝了这药要是夜里有发热就去找他。
熬好了药,看着父亲喝下,母亲和我便坐下来,与父亲说起了话。
聊了几句,父亲突然想起什么,忙问起:
“可看到我怀里树叶包着的小包裹?”
我赶忙起身跑到门边,从那一堆染着血污的衣服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树叶包裹,拿着走到了炕边交到了父亲手里,便道:
“爹,是这个吗?”
“对,对,就是这个,姗儿快看看,漂亮吗?”
父亲高兴的说着,将那树叶展开,绿绿树叶上静静的躺着几片晶莹剔透的白色扇形鳞片,在微弱的油灯光亮下,微微的泛着光晕。
“爹!这,这是?这不会是那个大白蛇的鳞片吧?可是真漂亮啊!有六片呢!”
我拿在手中微凉,一片一片细细的看着,多日的愁容渐渐消散,舒展眉心,抬眸看着父亲一张蜜色的脸上藏着含蓄的喜悦,额头上的道道浅纹是他常年进山打猎饱经风霜的见证,微张的嘴角展出一个朴素的微笑,回以父亲盈盈一笑。
父亲看到我的甜美笑容,自也是愉悦的,更是觉得这鳞片带给我是对的,便道:
“就是它的鳞片,爹看着很漂亮就想着给姗儿拿回来,看来我的姗儿应该是喜欢的。”
“嗯,女儿看着很漂亮,着实喜欢。”
“那就好,闺女你自己收着吧。”
“谢谢爹,时时刻刻想着女儿,您是世上最好的爹。”
我一片片拿起看着,突然一个不小心,有一片鳞片将我的手指划破,瞬间晕染上了淡淡的血迹,泛着红。
“咝~~”一声微微的低吟。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小心,快让娘看看。”
母亲见我手指渗出了血珠心疼的不行。
“娘,您看,都不出血了,就刮了一下,不碍的。”
我忙摊开手给母亲看,父亲也探着头看过来,母亲翻了一下我的手指见真的没有再出血,便嗔怪的瞪了我一眼,我笑道:
“没事吧,不过可惜了,这片鳞片染上了血迹。”
父亲便道:
“有血污的就扔了吧!”
“不能扔,爹,我要好好留着的,空闲了我看看能不能洗干净,爹,这些鳞片您是怎么得到的?”
“说到这个啊,我可是要和你们娘俩好好说道一下,我们与白蛇较量的那个场面是相当的惨烈……”
提到杀巨蛇的经过,父亲那眼光晶亮,身子微微调整了一下,娓娓而谈起来……
一场惊心动魄的过程,听得母亲和我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父亲的腿是被那双头白蛇死时倒地生生砸断的。
大家伙进山以后,就开始寻找着白蛇出没的踪迹,三人一组,慢慢搜寻着,足足找四天,才寻到了一点痕迹,捕头提议将白蛇引至空旷的地方,方便击杀,有经验的猎户开始设下各种捕蛇套。
捕来一些小动物做饵,白蛇真的被引来了,可是太过巨大,一群人又是初见这庞然大物,有些杂乱无章,白蛇见人也是慌不择路的逃窜,胡乱的攻击着人,有人就不幸失了性命……
白蛇逃了,惊了的白蛇再想引出来谈何容易,大伙看着死去的人,心里也是悲痛不已,杀了它的决心比惧怕它的心更盛了几分,商议过后,由人作饵来引白蛇出来,捕头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引诱白蛇。
在第六天近午时,捕头已然身上带着多处的伤,终于又一次成功的把白蛇引到事先准备好的伏击圈中。
众人将白蛇围住,白蛇见无路可退,吐着蛇信攻向引它入套的捕头,疲累加之伤得不轻,捕头的动作已然迟缓,闪躲不及被白蛇其中一个头叼住。
父亲拾起捕头掉落的刀,原地跃起砍向白蛇叼着捕头的那个头,力道用尽了十成十,白蛇头一歪,松了口,捕头被重重的甩落在地,另一个头反扑向父亲,其他捕快与猎户看准时机全部向白蛇的七寸刺去,老话说: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无论多大的蛇,七寸必是要害。
白蛇的七寸处插着数把刀,整个身子狂乱的扭动着,粗大的尾巴抽倒了几棵大树,慢慢的白蛇又扭动了几下水桶粗的身子,就软了下来,直直的朝着父亲的方向倒下。
那白蛇足有两丈多长,父亲快步躲闪却还是被其中一个头砸倒,看着双头白蛇是真正的断了气,众人才费力将蛇头移开,发现父亲的腿竟然被蛇头生生的砸断了,伤口处一直流着血。
便有捕快上前,快速的为父亲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上了一些药来止血,见血渐渐的止住了,又去为险些丧命于蛇口的捕头救治。
捕头可就没有父亲幸运了,全身都是血,奄奄一息,大家看着这场面,只能留下三个人看守着死了的白蛇,其他人将伤员先抬下山去救治了。
父亲指了指鳞片说道:
“闺女,这些个应该是白蛇头上的鳞片,在砸到我腿时刮在了裤管上,下山时我发现裤管上的这几片鳞片,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微光,甚是好看,与那白蛇身上的鳞片有所不同,好似特别闪亮,就随手扯了一片叶子把这几片鳞片包起来放在身上,要给我宝贝闺女带回来。”
“爹,我决定了,这就是咱家的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
“哈哈,一个畜牲的几片鳞片都成了我们家姗儿的传家宝了。”
父亲听到我说传家宝就哈哈大笑起来。
“爹,这不仅仅只是鳞片,这是见证,我是要用这几片鳞片做为传承,将爹的这段英勇事迹传下去,可能在您的眼里那就是杀了一个畜牲,可是在女儿眼里,爹是在救人,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舍己为人的精神。”
母亲嗔怪撇了我一眼,但又看到父亲开怀的样子,便慈爱的看着我,道: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说起话来还是这般口无遮拦的,这几年学的词汇,怕是都用上了吧,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啊,以后要是嫁人了,到了婆家可怎么好啊,怕是在婆家不讨喜的。”
“爹,娘,莫要取笑女儿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以后女儿就会对我的孩儿讲讲外公勇斗双头大白蛇的经过,娘,您还真别笑话我,现在的词汇是少些,等日后我学有所成,就把这段写成话本子,让说书的人讲给大家听听。”
母亲听着我说的如此认真,不禁莞尔一笑,道:
“傻闺女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还学有所成,这是要去考个状元啊,还要写什么话本子,连说书的都想到了,你这小脑袋瓜里,也不知都装些什么,好了好了,快让你爹好好休息吧,说了这么久的话,你爹他也累了!”
“嗯,你娘说的是,你们娘俩恐怕这几日也没休息好,咱们都早点歇着吧。”
父亲面上还带着微笑,由着母亲将身体扶着躺平。
见父亲躺好,我便起身,还不忘提醒着母亲:
“娘,陆叔说了要看着爹,看他晚上是否发热的。”
“嗯,我晓得,你现在都替娘操心了?”
母亲笑看着我。
“嘿嘿,娘关心爹可是事无巨细的,哪用的着女儿操心,那女儿就不打扰爹娘了,我回屋睡觉,爹娘也早些休息!”
说完话拿着那六片漂亮的鳞片,就回自己屋去了。
点亮油灯,坐在床边,看着手里捧着的鳞片,呆坐着静静的回想,这五日来和母亲在家,提心吊胆的枯等,为着父亲殚精竭虑。
又经历了今日父亲负重伤归来的惊吓与惊喜,身心终于放松下来,疲惫感袭卷而来。
伸了个腰,松松筋骨,轻叹了口气,父亲虽然负伤但是却平安归来已是最好的结果。
又低头看着手里隐隐闪着微光的鳞片,着实是好看,而且鳞片叠放在一起,静静环绕着光晕,看到那片染血的鳞片,举起透过油灯,上面的血迹随着灯火的跳动好像在流动,放在手心凉凉的,极为舒服,便起身找了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血迹,好似那血迹已经渗进鳞片里了,帕子上干干净净的,便放弃了擦试,遂一片一片轻轻的放在一起,宝贝的包裹起来,放在枕下,转身熄灯,躺在床上。
许是父亲讲的杀蛇过程太过激烈,梦里出现了当时的场景,一幕一幕,揪着我的心,居然清晰的看到那个重伤的捕头,也看到了父亲被砸到的画面,白蛇到地,我心放下,便沉沉的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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