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梦中之声

正小口吃着药膳，忽得想起醉酒的李世国，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

“李妈妈，公公回屋休息时身边可有人？晚间要是有个不舒服或是口渴，身边没个人可是不行的。”

“少夫人，您放心吧，我安排金平去了，晚间她自会照顾妥帖的。”

李妈妈眼神微亮，赞道：

“少夫人，您可是真厉害，老婆子那是劝了又劝，这两位老爷子啊，就是较着劲，要不是您回来了，怕是今日要大醉，明日咱们老爷可是要难受的。”

“李妈妈，他们二人要是不分个高下，您怎能劝得住，我就是今日在家，怕也是劝不住的，左不过是我回来的巧了，哪里就厉害了。”

李妈妈拿过巾子轻轻的为我擦拭着头发，笑道：

“少夫人，自您来了家中，老婆子一眼就喜欢上您了，这相处下来，觉得您年纪小小的，可是厉害得很，从里到外，您样样都能主持着，维护着，少爷娶了您，那是福气，少夫人，您日后尽管吩咐老婆子做事便可，可不能再与老婆子客气了。”

‘福气’？我想到李东煦，心里泛着丝丝的甜蜜，低低的笑着：

“李妈妈，遇到煦哥才是我的福气，我是想珍惜这份福气才要努力做到最好的，您也注意着自己的身体，我年轻能做的事自己便可，实在有何不懂之处，还是要请教您的，哪里来的吩咐，在我眼里是把李妈妈当做长辈看待。”

李妈妈停了手中的动作，绕至我身前，矮身跪了下来，颇有些激动：

“少夫人，谢谢您对老奴的看重，老爷和少爷只道是我是本家，可也是奴婢之身，是签了死契的，这后半辈子老奴要一直伺候少夫人，等您与少爷生了公子，小姐，老奴还是要继续伺候着。”

被李妈妈这突然一跪，弄得我有些手足无措，忙将她扶起，这还是第一次听李妈妈自称‘奴’，安慰的拍着她的手，说道：

“李妈妈，咱们娘俩可不兴这个，这是折我的寿啊，我尊重您是长辈，没有什么伺候，吩咐的，您今日还说就两个儿子，把我当闺女疼着，那后半生您就在我身边帮衬着我，为我张罗着一应事物，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也会让他们尊您一声李奶奶，您的后半生我来赡养。”

我一番感人至深的话说得她眼眶通红，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因着长年干活粗糙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嘴唇颤抖着，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门被推开，李东煦面上噙着笑意，手里拿着我落在净室的镏金牡丹步摇，随意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笑道：

“姗儿，我洗个澡的功夫你能让李妈妈掉眼泪，为夫着实佩服，李妈妈可是咱们家里最为铁石心肠的，当年我母亲病着，多亏李妈妈在，才能教导后宅中的丫头婆子，自你在家中，我怎瞧出李妈妈慈眉善目了呢。”

李妈妈闻得李东煦之言，擦试着眼泪，嗔笑道：

“少爷，您这话说得老婆子可没听出好来，您可别把少夫人吓到了，老婆子可是一直都对少夫人关爱的很，刚才是老婆子唐突了，以后定是不会如此的。”

李东煦笑了笑，眼神似有若无的扫过空着的药膳碗与我那半干的头发，问道：

“药膳吃完了？这头发还没干呢？”

我吐了吐舌尖，娇笑道：

“竟顾着和李妈妈说话了，忘记了，就两只手，还要吃药膳呢。”

李妈妈陪笑着解释：

“是老婆子的不是，本来给少夫人擦着头发，这一说话竟忘了手上的活，得了，我这就收拾妥出去，还是少爷您给少夫人把头发擦干吧。”

说罢话，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笑着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李东煦拿过巾子，给我擦拭着头发，淡道：

“李妈妈是个命苦的，本也是族中大家女儿，低嫁了个小生意人，因家道中落，夫家觉得没了有用的娘家，便被编排不守妇道，连带两个儿子，都硬是说成与外男私通而出，李妈妈当时真是逼到绝处了，当年爹正好从军中回来，凭着一股子冲劲，生生把要被沉塘的李妈妈和他那两个儿子给救了下来，而且，还给了她夫家一封休书，休夫，带着两个儿子重新回到李氏家族了。”

“私通？沉塘？休夫？煦哥啊，李妈妈这是经历了什么？那是个什么夫家，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要一起沉塘至死。”

“是啊，一个女子怕是几辈子都没有的经历，她倒是全都走了个遍，那夫家是怕日后两个儿子生事端，姗儿，对于有些家，子女与谁都能生，少两个以后还是会有的。爹带着她回到李氏家族，也是不能容她，爹便求了母亲给她安置，爹一向敬我母亲长嫂为母的，母亲也是好样的，不顾族中长辈反对，硬把人留了下来，不为亲眷，而是以奴籍入我们家，族中长辈便也无话可说了。”

“哦，原来婆母这般的雷霆手段，好生佩服。”

“你也别佩服我母亲，我母亲太过刚硬，才会被那个女人气病的，要不是李妈妈一力护着母亲，怕是早早就没了，所以我才会说李妈妈铁石心肠，当年李妈妈的黑面狠烈可是全府都出了名的，刚刚我在门外听到你们说的话，才觉得我媳妇才是个厉害人物。”

“我？我怎么厉害了？”

“你的厉害之处就是懂得人心，你能揣摩人的性情，知道如何才能抓住软肋。”

我嚯的起身，望着李东煦，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一脸不明其意的问道：

“煦哥，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厉害啊？”

李东煦探手摸了摸已干了的墨发，将巾子放下，抱起我放在床上，起身去熄了烛火，便躺在我身侧，伸手将我捺入怀中，柔声道：

“岳父今日说了，我是慧眼识珠，我选得媳妇自是不同与常人，你有多好，多有本事我自是知晓的。”

“我也觉得奇怪呐，你我只相处半日，就能觉得我好了？我又不是倾国倾城。”

“呵呵，色相是可诱人，也只不过是一时的，色衰则爱驰，只半日姗儿的兰质蕙心便已尽显，我看来姗儿是在讨巧藏拙，内里却是心思自持，钟灵毓秀。”

我被李东煦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喃道：

“你这是变着法的夸自己眼光好呢。”

李东煦温柔的淡笑，唇慢慢覆上来，轻轻一吻，浅浅的笑道：

“的确是我眼光好，姗儿，虽只有半日，我便心悦于你，不能自持，其实我还是挺感谢老徐家人去闹得，你的脚伤了，虽是心疼却也给了我机会，不但将你带回家，还日日抱在怀中，要不然啊，我可是要费一番功夫和唇舌，挖空心思才能得尝所愿了。”

“哈，李东煦，我脚都伤了你还感谢他们，你承认挖空心思了，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就是欺负我好哄好骗的。”

李东煦低沉着嗓音，温柔的道：

“姗儿，为了娶你，是哄是骗，我都承认，只要聘你为妇，我此生无悔。”

俊颜靠了过来，我闻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他的呼吸，我任由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

翌日，天还没亮，南贵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东煦哥，有，有事。”

我朦胧惺忪的轻推了一下李东煦，感觉到他手臂将我搂紧些，口中低喃：

“他现在是越发的办事不利了。”

“定是有大事，是他拿不准的，快起来别耽误了。”

李东煦将头埋进我的颈窝，贪婪的轻吻着，低声道：

“姗儿，你再睡一会，我去听听他有何事。”

我点着头，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黎明前总是有些片刻的黑暗，室内没有光亮，小几上的镏金牡丹发簪泛着淡淡光晕。

我再次入睡时，似梦似真，有好多人，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大家都在高兴的笑，一个男子模模糊糊看不清他的脸，在一个大缸中舀着什么，凑到嘴边，慢慢的品着，突然大叫“苦的”，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惊诧，转为失望……

我紧锁眉心，眼前一片模糊，再清晰时，竟看到了李东煦，站在那个大缸前，也是尝了尝，突然转身，拿起一个大锤，一个用力，将大缸砸碎，转身离去，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我心下焦急，忽得眼前黑了，耳边一个清晰熟悉的声音响起：

“唉……失败了，以蛇入酒，制飘影，想争皇商，呵呵，怕是寻遍古籍都不得其法的，想帮他吗？”

我下意识的答道：

“当然想。”

突觉得不对，怕问道：

“是谁？”

“我是谁日后自会知晓，眼下只有你能帮他，皇帝以招告天下，谁能酿出飘影，便以皇商为约，世代相许。”

“我？要如何帮？”

“李家世代酿酒，有几代飘影也曾出过的，不过，一代不如一代，渐渐没落了，他这代虽是步步为营，却终是不得其法，只差一步，便是你，呵呵，真是巧得很，你新制的发簪便是关键。”

“鳞片？”

“只需半片，自此便无忧，世世代代飘影不衰。”

“半片？要如何做，碎粉？化水？还是？”

半响，没有动静，我心里大急，便吼了出来：

“喂，人呢？说话啊？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如何做啊？”

耳边听闻李妈妈唤我的声音：

“少夫人，醒醒，少夫人，您是不是做梦了，醒醒啊。”

我懵懵懂懂的睁开了眼睛，便对上了李妈妈焦急的眼神，我嘀咕着：

“原来是梦啊。”

整理了一下梦中的情绪，问道：

“李妈妈，南贵找煦哥何事？煦哥人在哪？”

“是庄子上的事，没与老婆子多说，就是嘱咐让您多睡一会，少爷与南贵已去庄子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茫然的看着李妈妈，低喃着：

“庄子上真的出事了？”

“啊？少夫人您说什么呢？老婆子不知庄子上的事，南贵与少爷走时只说去去就回。”

我忽得坐起，突然发问：

“李妈妈，煦哥走了几个时辰了？”

李妈妈瞧见我坐起，眼神一怔，忙收回了视线，答道：

“快，快三个时辰了。”

李妈妈答着我的话，便将我的衣裳取来，要伺候我穿衣……

我这才恍然惊觉，淡绿色肚兜落至腰间，胸口痕迹清晰可见，瞬间脸涨得通红，惊呼一声，整个人钻进了锦被中，只留发顶在外……

“呵呵，少夫人，莫羞，您别闷坏了，要不，您自己穿衣，我去给您备水洗漱。”

我从被中伸出手，摆着，示意她快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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