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似乎失了约定,窗外的枯枝上仍有几片焦叶垂死挣扎,风一过,又带走几声叹息。
又是阴天,灰蒙蒙无一丝生气的阴天,周果子厌恶这非明非暗的阴天。
赤着脚踩过一块块瓷砖,拉上了厚厚的窗帘。黑暗在屋内瞬间蔓延——令人心安的暗色。
自周浅再一次离开后,周果子发觉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变得越来越差,甚至到了昼夜不分的程度。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何地入了睡,更不清楚自己又是几时惊醒;梦中混沌一片,睁眼后只剩满室空虚。
桌边那边名贵的琴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地上纷乱散落的纸写满了孤独。
周浅说,他的下一出戏要请周果子作曲。他说,这世上再没有谁比周果子更能理解他“荒原玫瑰”的真谛。
幼时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那段被禁锢在琴室一角的童年,周果子爱的只有他唯一的玫瑰。
他只拥有高高围墙中的一小方天空,他毫无保留将那方天空的阳光雨露献给她;她的盛放不够娇艳,他用断弦割破手腕为她染色。
在他诞生的这个音乐世家里,每位看似和蔼可亲的长辈都是一把囚禁他的锁。
父亲是世界著名的小提琴家,于是周果子没有选择地必须子承父业;母亲是国际顶流歌星,周果子从小被告知远离一切乱七八糟不知底细的人。
周果子的衣柜里只允许存在燕尾服,因为祖父很古板,在他的交响乐团中不可以出现任何亵渎优雅的着装。
但清一色的黑确实是周果子本人的决定。他不敢弄伤自己宝贵的手,也只能拿黑色长袖来掩盖腕上还在不断渗血的疤痕。
他便是在那时认识了周浅,生意人家的公子哥儿,满身金钱俗气。
周果子对他印象不算好。
“玫瑰这种极其娇贵的花,你这样是养不好的。”周果子吃力地将花盆抱到窗台上,正巧路过的周浅如是说道。
周果子只觉得这个放荡不羁的小少爷在向自己挑衅,一言不发就拉上了窗帘。
“哎!我能教你养花!”窗外的周浅急了,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谁敢无视他。
“你如何让我相信你?”不透光的窗帘被拉开一条缝,周果子凌厉的目光打量着周浅。
周浅嘴角一勾,“用实际行动。”
周果子见周浅转身搬起一块大石头,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只听到“哗啦啦”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面前的落地窗碎了一地。
周浅全然无视玻璃渣的危险性,冲进屋牵住了愣在原地的周果子。
房间外管家的声音尤其刺耳地响起来,“怎么了?小公子没伤着自己吧!”
周浅拉着周果子想跑出去,但周果子就是不愿意踩过那片碎玻璃,“快走啊!等着被活捉吗?怕被划伤?”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周浅笑笑,不由分说就将周果子抱了起来,冲出窗去。
“院门有锁,我们怎么出去?”
“你猜我怎么进来的。”
因为周浅的任性莽撞,周果子第一次逃出那座囚笼,体验了一回自己最鄙弃的有失身段的被告诫过不妥的行为。
翻出围墙的那一瞬间,周果子甚至产生了一种步入新世界的恍然。
但他嘴硬。
“这就是你对我的证明?”
而周浅接下来的那番话让他永远难忘。
“我只是想告诉你,玫瑰最美的姿态从来不在华丽的花盆或鲜艳的包装纸中,她是肆意洒脱的女王,她不屑于奢侈,她缺的是自由。”
后来,周浅大少爷带着整个府邸的管家佣工,花一笔重金赔礼,恭恭敬敬上门给那教条的音乐世家道歉。
那可能是他长到十几岁唯一一次表现出彬彬有礼,但周果子必须承认,周浅的演技很不错,至少家里那些只会假笑作陪的大人们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不满。
周浅说他只是想带周果子出去玩,是他不顾后果也不顾周果子意愿强抢了人,他为自己造成的一切损失负责。
漏洞百出的一套说辞,可大人们总是那样傲慢得不可一世,他们为自己塑造出宽宏大量的形象——这或许是孩子与大人对话时唯一得到的特权。
周浅翻周果子家的院墙已是轻车熟路,于是他总在夜里轻轻敲响周果子的窗。“我知道你没睡,出来陪我。”
周深:自己按门铃自己听……浅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