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前几年的冬天从不下雪,但不知为何今年下得极其大,如同泼水般密集降落,哗啦哗啦地给这座繁荣无比却死气沉沉的城市上色。
保镖恭敬打开车门,江拾簌弯腰坐了进去,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正不断地燃烧着,烟雾缭绕,将她那锋利美艳的容貌氤氲了几分柔和。
“夫人,我们去哪?”坐在前头的司机发动汽车,敬畏地问道。
江拾簌懒洋洋地抖了抖香烟,任凭灼热的烟灰掉落在自己的腿部带来痛感,她沉默了很久,司机也不敢继续发问。
车里弥漫着安静的氛围,最后车后座传来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命令,“去老地方吧。”
“是。”
汽车缓缓启动,在积满雪花的路上行驶着,穿过了一道道热闹非凡的街道,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医院前。
司机刚打算下车为尊敬的夫人打开车门,江拾簌就自己推开车门下车了,她将烟熄灭,眼神凝重地落在医院门口,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提着包走了进去,高跟鞋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响仿佛在伴奏这场暴风雨的前奏。
医院大厅的护士见她来了,连忙殷勤地走上前,声音讨好又带着畏惧,“江夫人,您来了,今天也是来看谢少爷的吗?”
江拾簌不耐烦地轻皱眉,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带她过去。
几乎是她刚皱眉,护士就迅速察觉到了这位高高在上的贵夫人不悦的心情,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点头哈腰地带着对方来到谢年的病房前。
随着房门的打开,室内的画面也随之展露。
房间装修得极为朴素,几乎全是和雪一样的白,连床单床被都是白色的,床上的青年似乎和这方白融为一体,面色惨白着看着窗外。
即便开门的声响也没能惊动青年,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拾簌看着这碍眼的一幕,对这屋子的装饰开始暴躁起来,她一烦躁就想抽烟,但礼仪风度让她做不到在医院吸烟,只能按耐着情绪,“他这屋子怎么搞的?这么白是想做什么?”
护士害怕地瑟缩了下,小声解释,“夫人,是谢少爷这么要求的,如果不照做,他就会伤害自己,我们也没办法。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才能安静下来。”
江拾簌怒气散去化为沉甸甸的无力,她挥手示意护士退下,她可不想让外人看到谢家的家丑。
等护士退下后,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房间,努力放柔声音,“小年,妈妈来看你了。”
谢年头也没回,视线落在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的雪上,除了发色和眼眸是黑的外,他几乎全身都透着死亡气息的惨白。
江拾簌最厌恶看见谢年这副样子,她无法接受自己培养了二十年的优秀继承人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种愤怒让她控制不住优雅,声音凄厉地吼道,“你是疯了吗?谢年!不就是一个人死了吗,至于吗?你喜欢漂亮的,京都大把都是,你何必这样!”
听到这句话谢年依旧没有反应,仿佛将江拾簌当做了空气,他垂着长睫,扬起脖颈看向窗外。
经过一年的住院,他瘦的厉害,和高大的身体构成鲜明对比,病服甚至显得大了好几码。
江拾簌再也忍受不了谢年这个该死的态度,她冷笑了声,“谢年,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就去把徐谈骄的墓推了。”
“母亲,你是疯了吗?”谢年不冷不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这是他住院以来第一次和江拾簌开口说话,嗓音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清润,只剩嘶哑。
江拾簌勾起红唇,眼神嘲讽,“我看你才疯了,你是疯子的事实医生都承认了。”
谢年突兀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疯态又扭曲。
“我是疯子,母亲也是疯子,我们还真是血浓于水的母子啊。”
江拾簌来之前本来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见谢年这副模样,完全失去了兴趣,她皱起眉头,在心里筹划起下一个继承人的培养。
可谢年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回想起了最黑暗最窒息的画面。
“母亲,难道你忘了父亲是怎么死了的吗?他可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你共度一生啊。”
谢雾沐在听到谈骄死后仿佛失去了最后生存的意志,趁着一天夜晚将自己偷偷攒的安眠药全都吞了进去,在寂寥的却又代表着自由的阳台安静死去。
直至第二天管家起来浇花时才发现尸体,谢家乱作一团。
江拾簌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明明是赴死,谢雾沐表情却带着解脱般的愉悦笑容。
“你住嘴!不许再说了!”江拾簌失控大喊,完全失去了端着的礼仪风度。
谢年毫无波澜的黑眸终于浮上了笑意,他浅浅地弯起眸,“母亲在害怕什么?怕我这个疯子点破你不愿承认的事实吗?”
“是你逼死了父亲,你只会自私地考虑自己,让父亲痛苦,你只会强取豪夺,让父亲失去自由,只能耗尽生命力和意志死去。”
“你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既然生下了我,为什么不爱我?我只是你继承谢家和江家的工具!”
谢年的情绪激愤,惨白的脸色显出几分血色,情绪又突然转化为哀愁低沉,从前骄矜的神情不再,无助浮现。
他声音低微,却有着如海般深厚的悲伤,“为什么不教我怎么爱人呢……”
江拾簌早已听不下去他的疯言疯语,心里被谢年一针见血的话翻起翻天巨浪,她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屋内的谢年也没回头看她逃离的动作,只是呆愣着看着窗外,神情变得温柔,俊美的容貌带着情意,“小骄,下雪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雪。”
谈骄刚死时,谢年确实游走在发疯的边缘,但勉强还能保留着理智,处理完谈骄死后的事宜。
等做完一切后,在谈骄的葬礼上,他什么话也没说,任由徐父徐母抽了他两个巴掌,狠狠地咒骂。
直至喧闹退去,只剩孤寂,他安静地站在谈骄的墓前,在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流下了一滴眼泪。
“下辈子,如果能遇见,小骄,我会好好爱你的。”
那个在酒吧一眼惊艳万年、教会他爱的美人死在了炽热的夏日,带走了他的所有理智。
至此,世上再无骄矜傲慢、风度翩翩的谢家大少谢年,只有精神病院里的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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