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摄政王11

皇贵太妃割腕自杀了。

夜半时分，宫里的蜡烛都被点亮。刚下完一场雨的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雨腥气，黑漆漆的夜空瞧不出一丝光，悬月更是被乌云遮蔽，仿佛深陷于无尽的沼泽中。

佛堂后面有一间偏房，这里的光线并不比别处好，来往间皆是宫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或重或急。风起过，淡淡的血腥味在四处散开，刺激着精神高度紧绷，昭示着这并不普通的夜晚。

夜深露重，苏琳披着件绛红色白毛滚边的兜帽斗篷，脖间系着一条细细的带子，柔软厚实的布料上绣有别致的山茶花，花瓣边缘用银丝线勾勒，美丽得很。

偏房的门关了又开，“吱呀”声不绝于耳。苏琳看着又一个宫女端着盆低头快步走过，她无意间一瞥，看到了盆里触目惊心的红，像是朱砂笔的墨汁放在水里搅乱一般，她想不通一个人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流出那么多血。

明明只是一道口子。

许是白天聊过的缘故，到了此刻她只是有点恍惚，却没有感到任何诧异。她从一开始心里就有了预感，皇贵太妃太平静了，好似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东西就显得格外云淡风轻，交代完事情随时可以撒手人寰。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苏琳想，她或许应该让人看着她的，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但转念又想，自己并不是她什么人，若她执意要如此做，怕是叫上百八十个人看管她也无济于事。

说到底，她对这个人间没了期待。

寅时，皇贵太妃去了。

为了保留最后的体面，太后娘娘让人把她的遗体送回了她先前居住的宁安殿。

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匆匆赶来的、皇贵太妃的女儿，已嫁的嘉和长公主——元绮。

停留了片刻，苏琳转身离开了这里。

短短几天，就有两个人先后离世。以前不是没见识过，只是不曾发生在自己身边，就不会体会到其中的情绪。

正如皇贵太妃、先皇后与林太妃，她们的一生都在追逐着什么？可曾有过梦想？应该是有的，只是入了深宫相当于进了鸟笼，所有的梦想与愿望都被扼杀其中。

她有些怅然，世界上太多庸庸碌碌的过完一辈子，或许能寿终正寝，但灵魂绝不会安然的人。

顿了顿，她又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尽管活得平庸又如何？活在世上一日便让自己快乐一日，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到就好，选择权在自己手里，什么样的决定就会有什么样的人生。而且，人活着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开心最重要？

“娘娘怎么了？”春桃见她望着前方，半晌不动，怕她在夜里冻着了不免提醒。

“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顿觉脑袋清醒了不少。”她转头笑了笑，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倍显清润透澈，带着无声的力量感。

春桃提着灯笼跟在后面，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望了眼宁安殿的方向。长长深深的道路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全被黑暗吞噬，嚎啕的哭声犹在耳边，她又转头看了眼身姿玲珑的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可她总觉得哪里在悄悄改变。

她低下头，不再去想，许是两位太妃的故去影响了她吧。

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是这样。

春桃抬起头，乌云渐渐散去，月牙儿悄悄探出头，以一种缓慢的方式在移动。

但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自己的娘娘，她会一直陪在她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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