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未定开服第九十九天的时候在微博发的一篇同人文
——你步步后退,与他的距离步步拉开,他的身后是深渊,你的身后是春天。
——他为所有人搏出了一场春和景暄,可这个春天里,没有他。
你站在充斥着刀戟划痕的古城墙边,倏而回想起你与他初见时锦城的那个春天。
锦城今年的春天来的太晚,大概是也受困于朝廷上下乌烟瘴气非战非和的一番争论,忌惮于觊觎这片平和椿色的南下敌军,而迟迟不敢抬眸低嗔。
敌军连连胜利,剑戟划破长空,而繁华的锦城依旧散发着它腐朽的香气,不为所动。
樱树枝桠上落着稀稀点点的花苞儿,忽有一只纤细的手摘取下偶然舒展开花瓣的一朵,别在耳边在意中人前悠悠转上一圈,落入耳畔的玲玲笑声便勾起人心底少许春意新发的思绪。
你轻轻将被煦煦春风吹起的碎发撩到耳后,迎着晚来的微凉春气,掠过叶梢尖儿的晨露,迈步进了那巍然而立的酒楼。
只是踏入帘门后的那惊鸿一瞥,于此沉汩于他眉间与窗外和暄春景不同的淡淡霜意,却又被他指尖流淌而出的铮铮音序摄去好容易定下来的一颗心。
那飘絮琴音如荒凉中燃起的铁骨战歌,又辗转而下化作伊人清唱的窈窕诗歌。
那是初见时,他眼里的鸢尾色。
“那位是?”你于窗边落座,向前来招呼的店小二低声询问,目光却片刻不离专心抚琴的白衣少年郎。
他并未察觉在他身上流连的目光,只停留在自己的琴中,白衣被入堂的风微微吹动,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
店小二手里还端着半壶酒,笑嘻嘻地答道:“啊呀,那是咱酒楼新请的琴师,名唤景河,您还别说,自从景公子来了咱们酒楼,这生意可是…啧啧…”
你再没听进去他后面的话,却只单单记住了那少年的模样。
抚琴的白衣少年杨手弹出最后一个琴音,抬眸之间四目相对,他冲你勾起嘴角,眸底的霜寒忽而入了一弯春水,漾出丝丝柔意。
陆景和注意到你盯着他不放的目光,悠悠起身往你那走去,轻佻地挽起你垂在耳边的一缕发丝,谑笑道:“姑娘,我好看吗?”
你腾地反应过来时,他身上的冷香已萦绕鼻尖,像是与微凉的春风撞了个满怀。你猛然往后退出几步,手已握上腰间剑柄,低喝一声:“登徒子!”
“分明盯着我看的是姑娘,姑娘竟反诬我是登徒子?”陆景和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可怜的神色,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一时语塞,听到他的话,刚落到他身上的目光乍似触电般立刻弹了出去,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在看你…我看的是琴…对!是琴!”
陆景和浅浅而笑,似笑非笑地仍垂眸望着局促的你,扬眉:“不知姑娘觉得我的琴如何?”
“弹的太好听了…”你下意识地嘀咕出这一句,待反应过来时连忙大声否认,“我说的是琴太好了!斫琴之人太厉害了!”
陆景和不可置否,只敛着那双勾人的鸢尾眸顺着你的话点点头,笑而不语。
周遭的酒客们被你的高声辩解吸引了目光,纷纷将兴致都移到你们二人身上。
你感受到杂乱目光里夹杂的些许不怀好意的油腻目色,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向他靠近了些。
陆景和瞥见你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散的酒客们,与你对视时融化的眸中燃起细碎的寒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捉住你的手,视若无人般把你往酒楼外拉将出去。
他并没有离你很近,只是虚虚用半个身子护住你,把那些杂秽的调戏挡在身后。你忽然间觉得,曾无数次拔剑保护过别人的你,却可以在他这里,收剑入鞘,流连琴音。
“你说你一个姑娘来什么酒楼?哟…”陆景和松开手,上下打量了你一会儿,轻笑道,“怎么,是个仗剑江湖的侠女姐姐?”
你被他这轻飘飘而毫不在意的话给惹恼,偏过头去不理会他。
陆景和凑到你面前,笑嘻嘻地挑眉:“别生气呀侠女姐姐…”
他后半句话淹没在行人的讨论声中,布告栏边聚集起一层又一层的人群,你探头想要看清上面的字,陆景和却挡在身前,穿过层层人海,率先看见了那一片荒芜。
圣上驾崩,新帝初立,民心惶惶,敌军蠢蠢。这是这个王朝灰暗的未来。而面对觊觎着这片土地的敌军时,却选择了将主战护国土的陆家推进深渊。
朝廷里对于战与和的争论终于落下帷幕,终以忠心耿耿的陆家消亡作为一切的开始。
陆家全族被打入大牢,而贴满全城的画着离家出走的陆二少的通缉令则密密麻麻地全砸入眼眶。
陆景和站在原地,不发一言。你只来得及看清通缉令上未着色却依旧动人的鸢尾眉眼,便惊讶地低喊出:“你不是叫景河?你是陆景和…”
在你喊出他的名字的瞬间,他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与凉意,骤然间如惊醒的狮虎抖毛般警惕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反手捂住你的嘴,把你拉到无人的巷里,谑笑道:“啊,一不小心被侠女姐姐发现了呢。不过没关系,但是…姐姐可不能告诉别人哦。”
他说话时仍带着未及弱冠的少年略显清亮的音色,甚至在叫“姐姐”时还带着心情极好才会有的尾音上扬,你却分明觉得脖间凉飕飕的,只能顺他意地点头。
陆景和松开手,半笑着低头望着你:“怎么办呀,我还是不敢相信侠女姐姐,只好让侠女姐姐和我一起亡命天涯啦。”
由不得你拒绝或是反抗,他反倒十分熟络般地自顾自拉起你的手,十指相扣,坦然地与你并肩向外走。
你忽然想起在酒楼外见到的那对金童玉女,瞟见路边樱树某朵开的灿烂的花儿,竟鬼使神差地撷下,手僵在半空才反应过来,不知如何是好。
陆景和笑嘻嘻地凑过来,将手往你那伸出去,余光瞥着你手里的花:“姐姐给我摘的花吗?”
你像是找到了台阶下,连忙将樱花塞到他手里,口中还不住地嘟囔了一句“给你,全给你”,别过头去缓过脸红的劲来,才勉勉强强岔开话题:“我说陆景和,你都被通缉了,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走在街上?”
他却不甚在意地晃了晃脑袋,握住你的手却更紧了些,低笑道:“姐姐会保护我吧?”
你本想说你不窝藏朝廷要犯,却拗不过他眼里撒娇的委屈神色,甘拜下风地叹了口气:“…好。”
陆景和突然像得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咧开嘴笑起来,开心地眨了眨眼睛。
与他身上带着的冷香截然不同,他笑起来的时候如仲春暖风,化开冰冻的小溪,流出暖融融的涓涓细流。
你别过头避开他的灼灼目光,眸光微微闪动,越过幢幢海市蜃楼,仿佛听见敌军铁蹄的铮铮声,看见半边异样的天色。
陆景和像是没有注意到你眼里的悲哀,若无其事地牵着你的手择了条小路去往锦城最繁华的那条锦城街。
等到那之后,你才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陆景和的衣袖,紧张地四处张望:“来这做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低头看着你慌乱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勾唇冲你道:“看来姐姐很担心我呀?”
一抹红晕飞快地爬上你的脸颊,天色逐渐暗下来,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放开手,小声道:“我知道陆家一直都是忠心为国的,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很难过,但是陆景和…你赶紧跑吧,我…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至少…陆家不应该消失,如果你有需要,我会帮你的。”
“啊,不,我说的是可能…可能帮你…”
陆景和自始至终地眯着眼笑着看你磕磕绊绊说完这些话,却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望着渐黑的夜色,指向不远处的糖画贩子:“姐姐第一次来锦城吧?我比姐姐早来半年哦,锦城街真的很繁华…我带姐姐逛逛怎么样?”
“陆景和,我刚刚说…”
“姐姐,我就这么一个愿望了。”
他堪堪出声打断你,声音平平常常,你却如鲠在咽,听着他宛若最后的一辞,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你而言,虽踏过无数座城池的土地,遇见过千千万万的人,却也是初次这样牵着一个人的手,可以不顾周身暗流涌动,酣畅于一条平平凡凡的繁华街道。
你手里攥着陆景和买的糖画,尝出一口甜甜的味道,眸中倒映这四周拉起来的彩灯的辉光,盈盈闪着令人艳羡的光彩。
今日大概是锦城的某个节日,锦城街上张灯结彩,伛偻提携尽得其乐,女孩子们叮铃的笑声和小贩们吆喝的熟悉感相交杂,如上了糖层的山楂子入口即化,酸酸甜甜,沁人心脾。
“姐姐…姐姐姐姐…”正出神的你被陆景和的连连叫唤拉了回来,再抬头时却见他手里拎着一盏孔明灯。
你有些惊讶,陆景和却自顾自把笔塞到你的手里,轻轻托起孔明灯,向你而笑:“姐姐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哦。”
你白了他一眼,提笔却迟迟犹豫。最初你之所以选择提起剑,是为黎元博得一分正义。可现今社稷岌岌可危,你反而开始疑虑,如果这个国家并不支持正义,是否可以放弃宏大的家国大义,只怜取眼前人呢?
很久以后,你依然不明白,让你做出这个决定的,究竟是国破人亡的逼迫,还是本就是你的本心呢?
那么陆景和呢,那个时候,陆景和在想什么呢?
犹豫之后,你居然异常坚定地提笔而书,在孔明薄薄的纸上写下愿望。
陆景和好奇地凑过来想看你写了什么,你一手挡住写的字,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把他不安分的脑袋推到一边去。
陆景和委委屈屈地撇嘴,缩到孔明灯的另一边写着什么。
你趁他不注意偷偷瞥了一眼,在看到那寥寥几字后却如坠冰窟。
“不可自渡。”
与其说这是愿望,倒不如说是一种要求。要求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独自脱身。
你看着自己笔下的字句,一时语塞。如果这样的话,那你的愿望,还可以实现吗?
“怎么了?姐姐怎么在发呆?”
这才发觉自己已神游了好一会儿,你压下心里骤然升起的惶恐不安,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孔明灯还放不放了?”
“放。”陆景和笑眯眯地回应,手中使出向上的推力,那盏承载着两个人愿望的明灯悠悠飘起,向浩瀚夜空追逐永恒。
身侧陆景和虽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可面前逐逐升起的孔明灯似为他打上光晕,衬得他的眼睛都在闪着耀眼的鸢尾色。
你忽然想起那句“愿君如月我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你来不及细想这句诗用在你俩身上的不妥之处,是以陆景和突然拍拍你的肩膀,像个孩子一样有些激动地指向天空:“姐姐快看!”
在洒满孔明灯柔和光华的星空中,唯独你们的那盏孔明灯越过稀稀云层,向无人知晓的夜空深处进发。
“这样的话,愿望一定会实现吧?”你的目光片刻不离徐徐上升的孔明灯,就连眼里也倏然盛上了希冀的流连色彩。
陆景和挽起嘴角,趁你不备,忽然伸手胡乱地揉了一把你的头发。被冒犯的你用力打掉他的手,赌气似的转过身去不理他。
大概没想到你会是这种反应,他头一回露出些许无措的神色,你在心里暗自偷笑,觉得逗他也算够了时,刀戟枪剑的刺耳碰撞声让你身体一颤。
“我们唯一恐惧的即是恐惧本身。”
而我们所恐惧的事情,也许真的会发生。
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着陆景和就不要命地开始狂奔。
陆景和的手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凉,他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装备精良的衙役,忽而指了一条路:“走这边吧。”
你对于陆景和所说他对锦城很熟悉的事深信不疑,毫不犹豫地拉着他跑向他指出的那条路。
这是你这一生,第一次坚决地走向深渊。
而当幽深的死巷子在你面前延伸出来时,你那颗慌乱的心突然被坚冰封锁,骤然冷静下来。
从去锦城街伊始,他或许就已经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出去,自投罗网。
“陆景和!你全都计划好了?”你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突然明白全部的前因后果,眼眶发涩大吼出声,“为什么?你一个人逃走不好吗?你不能被抓!陆家不应该消失!你要代替陆家去救我们所有人啊…”
陆景和苦笑一声,眸中全是黯淡的尘埃,没有一束光可以点亮这片鸢尾色:“我谁也救不了。我来到锦城就是为了不承担陆家的责任,如果这是陆家的宿命,我只能接受。”
你不住地摇头。你听过太多人说过类似宿命不可逃脱的话,你原本以为陆景和与他们是不一样的,毕竟初见他弹琴时的少年意气是无可替代的。
可是如果,他也与这芸芸众生别无二致呢?
他眼睛里闪烁的光辉,只是用来欺骗世人的伪装吗?
你感觉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到脸颊上,好似耳畔也响起了淅淅雨声。可是今晚的晴夜之下,怎么会下雨。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我会做到!”你拔剑出鞘,锋利刃尖直指涌上来的衙役,眼里闪着决绝的光芒。
你的举动已经完全出乎陆景和的意料,他试着叫住你,可你置若罔闻,手起剑落已夺人性命。
就像初见时那样,陆景和的衣袖依旧翻飞着张扬的白色,只是他抓住剑刃,鲜血顺着他的指间滑过时,眼底是暗不见光的深渊。
他直直地盯着你,语气里透着你从未听过的寒凉:“你最好弄清楚,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这种人做这种事情,你的剑该用来保护值得的人。”
“你值得!你就是我要保护的人!”
陆景和居然冷笑了一声,猛然用力抽走了你手上的剑,字字句句砸中你的心。
“我被通缉,并不仅仅因为陆家入狱的牵连。你只看到了通缉令上我的画像,没看过通缉令的全部内容吧?”
他的话语里平平淡淡,却带着令你害怕的阴森气息,把你恶狠狠地窒住呼吸,陷于毒瘴。
“陆府次子陆景和通敌叛国,数次泄露军事机密于敌军主帅,致使王军屡次败退,严重威胁我朝安危,现下达通缉令,如得其线索者,必有重赏。”
陆景和几乎是贴在你耳边念出了这段话,声音微不可闻,可他说出的那些东西,成为了你永远的噩梦。
你对陆家,对陆景和所有的期待通通粉碎。
原来他所代表的,并不是正义。
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肆意地冲出眼眶,你喉中发涩,却执拗地不肯承认:“我不相信…陆景和,你在骗我。”
“别这么天真。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陆景和却不为所动,将手中剑抛向空中,于它掉落时抓住剑柄,眉间张扬的不羁却似梦魇刺痛你的双眸。
他回头瞥了一眼把你们二人围得水泄不通的衙役,微微挑眉:“我可以和你们走,但是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先让她离开。”
直到这一刻,看见他冷静自持近乎冷漠的样子,你才终于想起来,他并不是什么锦城酒楼的琴师,他是陆府二少,陆景和。
他手心的伤口还在汩汩向外渗着血,你想,以后他该怎么再弹琴呢。
你步步后退,与他的距离步步拉开,他的身后是深渊,你的身后是春天。
“话说那陆景和被捕后,方才入大牢,边防大破,敌军蜂拥南下,直指京城。”
说书人用力一拍桌上醒木,腔调骤然上扬:“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朝必亡的时候,京城四下里不知何时出现众多御林军,把对方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战局瞬间逆转,我京城安然无恙。”
“听说圣上早有除其之心,便设此一局引诱那败军上钩。圣上有勇有谋,借此一计除去了困扰我朝多年的祸患,当真是明帝。”说书人依旧洋洋得意地诉说着他听来的见闻,手中扇子一开一合,别有一番风味。
“那么先生以为,在这场局中,陆家和陆景和,是怎样的存在呢?”说书人被这清亮声音吸引目光,抬眸瞥见角落里坐着的你,腰间别着满是划痕的剑,青丝却用白色发带绑起,在这一众听书人中,好生怪异。
说书人露出不屑的神色,仿佛你说出来的名字是什么他巴不得避而远之的瘟疫:“你说陆景和?他不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奸臣吗。”
你望着茶盏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杯底泛着苦涩的茶色。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
可他早就已经撇去所有期许,孤身一人反向奔赴。
那天之后,你再也没见过陆景和,只是从市井闲谈中听闻他将与陆家全族一同被处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锦城本就来的晚的春天已经接近尾声,你站在城墙边上,听见敌军鸣鸣鼓声助长军气,他们铁蹄一扬,便撞开了锦城封锁千万年的大门,将腥风血雨全部泼洒于这片香气萦绕的土地。
孩子的哭喊与百姓的呼喊,鲜血涂满的城墙与重若千钧的战马嘶鸣,全如梦魇将锦城团团围住,扼住了它发出最后的挣扎。
你不知道你一个人和溃散的全城,如何抵挡住呼啸的猎猎旗帜。
你只能拿着那把不离你身的佩剑,拼尽全力刺杀涌进城来的敌军。上等的剑锋逐渐被强大的冲力打出数不清的缺口和划痕,可这一切,并不能换来锦城的春天。
你不想逃,也不能逃,如果你所期待的人不能带来希望,那么你宁愿与他反向而行,坚持你以为的正义。
不过数个时辰,锦城轻轻松松被攻下,所有人成为这片不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等可怜虫。而你一个人,谁也救不了。
锦城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城市,可以说是咽喉要道,一旦锦城被他人吞入囊中,京城便也岌岌可危。敌军占据着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的锦城,迫不及待地奔向泛着赤色金华的京城。
他们一路上过关斩将,把羸弱的对手如摁死蝼蚁般毫不怜惜地斩杀,剑锋直指皇城。夺下这个王朝的机会,近在眼前。
仿佛不再有有效的药引可以挽救病入骨髓的腐朽。
在锦城沦为敌占区的第三天,局势突然逆转。
年轻的新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如初登基时般眼里带着睥睨一切的倨傲与无惧,凉凉地注视着已逼进皇城的敌军主帅。
敌军主帅手持重剑,身后簇拥几万精兵,带着必胜的洋洋得意举目:“高高在上的陛下,从今日起,您的皇城将不再属于您了。”
新帝并未作回答,只是挥挥手,台阶旁缓缓出现一抹鸢尾色。
陆景和戴着镣铐,身上的冷香凝贯着潮湿的铁锈味,被两个御林军押着带到敌军主帅面前。
“呦,陆二少,好久不见,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能如此轻松地走进这里呢。”
陆景和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眸中再无半点生气,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有些机械的冷笑:“你不会真以为,我像个傻子一样把所有东西都告诉你吧?”
“不过打了几场胜仗,你就以为我们守外虚内,京城唾手可得吗?”
他低笑一声,垂眸与对方直视,虽依旧带着陆二少的张扬,却仿佛如操练了千万遍一般将隐藏的话语吐露:“我虽未及冠,但京城已于此矗立百年。京城表现出的腐朽,与我故意向你接近,现在看来,是引诱你们的十分成功的一环。”
他挑眉,眼眸微眯,唇边带着些许苍凉,悠悠为对方判下死刑:“谢谢配合,我的任务完成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台阶之上的人,微微抿唇,到底再没说出什么来。
肃杀的风声伴着埋伏已久的精锐御林军一同呼啸而来,将不可一世的力量全部席卷。
只有谋划这一切的圣上,成为了永远的胜利者,高高站立在无法触及的王座上。
陆景和缓缓叹出一口气,捡起厮杀的战场上遗留的一把剑。
他握住剑柄,微阖眼眸,低低地唤出一句:“姐姐,真遗憾啊,你的愿望我没办法实现了…”
边地民族向来警惕性强又善于陆上作战,甚至不时深入边防烧杀劫掠,隐有觊觎之心,自王朝建立以来便是困扰着历代圣上的心头大患。
先帝在御驾亲征的途中因过度劳累而亡,更增添了新帝对于边地民族的憎恨,他花了半年绘出一场棋局,只为将其一网打尽。
他是掌控一切的执棋者,而忠心耿耿只为护国的陆家理所当然成为最合适的代价。
以将陆家全族送入大牢为契机,用把忠心弃若尘土的筹码,制造新立之帝昏庸无能的骗局,引得对方以为夺城之机近在眼前。
而这所有棋子里最重要的一环,便是从半年前就搬离京城至锦城,假意接近敌军主帅并在其发动战争后故意泄露军机的陆景和。
这是蓄谋已久的秘密,是新帝以为,只需付出一个家族即可全盘获胜的策略。
他从没把在故意让对方获胜的战争中,嘶声竭力苦苦挣扎的黔首纳入他完美的计划里。
他自私自利,只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无比残忍,把肆意张扬弹琴作酒的小公子夺走,变成助他巩固基权的利刃。
如果这是陆家人的命运,陆景和也曾经尝试着反抗,但是反抗的筹码太过昂贵,他不愿意拿无辜黎首作价。
他是那么柔软善良的人。
可是他被迫着去背叛世人认为的正义,在深不见底的阴沟努力仰望,在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候,却捕捉到一颗深幽明佑的星云。
不知那左右心房的悸动当称之为什么,他只是可惜,甚至都还没有好好问问你的名字,就已经相隔两端。
你眼看着战争骤然结束,眼看着锦城再次恢复生机,酒楼重新矗立,但不会再有一个白衣少年,抚琴而笑。
你不知道陆景和如今何在,但你从说书人口中听说这场蓄谋已久的棋局,终于不再期待实现孔明灯上的寥寥几字。
“仲秋时节,希与君共邀月满。”
你会带着这把染过他的血,染过边地军的血,满是缺口与划痕,却曾经带着他温度的剑继续向前,替他继续达成你们想要的正义。
是那种不会以一个人的牺牲与背负为代价的,全部人的正义。
后世的史卷里,甚至没有给溃败之军超过一句话的叙述,而同样,也没有为在这场棋局里被牺牲的棋子正名。
在后世人眼中,陆景和依旧只是个叛臣,再也没有人会知道,他曾经为了这个王朝,赔上家族与性命。
如果过去几十个甲子,风沙把城墙的斑驳印记通通磨平,是否还有人记得,曾经有个未及弱冠的小公子意气风发:
“臣愿首当其冲,为我朝换得春和景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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