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旧事心结

“学弟，你是哪个学院的？”

程乐初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就像是一瓶山泉水，一口下肚，冰凉爽口，回味一下还甘甜有余。

“学长好，我是艺术学院的姜巽。”

“奥，好巧啊，我们居然是一个学院的。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我们学院。”

一声“我们”足以慰问这个远道而来的新生。

姜巽默默地记下了那张脸，跟在他身后到达了学院新生登记处。

程乐初全程跟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办理完所有报到手续，还送他到了宿舍楼。

“我帮你吧。”

程乐初一把拎起了他的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姜巽捡起了身边的袋子，小跑着追上了程乐初的脚步。

“哦，我叫程乐初，以后就是你的直系学长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多谢学长。”

姜巽感激地笑了笑，目送他离开了宿舍楼，投身人海，消失不见。

之后，他参与了学生会的竞选。绕来绕去，绕到了程乐初的手下。

“你是——姜巽，对吧？”

谁会拒绝一个能够记住自己名字的学长呢？

至少，大一的姜巽做不到。

程乐初给他的好感直线上升。

给程乐初当助手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很幸福。

程乐初对待学弟学妹都很上心，哪里出了错误总是细心而委婉地指出来。这和隔壁那个发脾气的学长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学生会出节目，他被迫表演古典舞。

虽然是被迫的，但他还是仔细地准备了。他幻想着，自己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学长就坐在台下，欣赏他的表演。那一刻，他的目光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辛苦地排练了一个礼拜，脚上磨起了血泡，却被告知自己的表演被临时换掉了。

委屈，酸涩，不甘。

他无法衡量哪一种情绪占比更大，坐在舞台上低垂着头沮丧了很久。他决定最后跳一遍，就当是，表演过了。

他整理了一下额头上的碎发，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了他需要的音乐。

瘦削的身影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一举一动都透出优雅。旋转，袖底生风。不怪达官贵人喜爱观赏跳舞，着实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他以一个卧鱼的姿势结束了舞蹈，泪水，迎接谢幕一般从脸颊滑落，吧嗒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他吃了一惊，迅速擦了擦脸站起来。

“你的舞蹈很美。看出来功底很扎实，你也很努力。”

是程乐初！

他看见了他的表演，不是幻想的。

那一刻，姜巽的眼睛又酸涩了。他低下了头，匆匆从他的身侧逃走。程乐初跟在他的身后，追着他出了学院。

两个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程乐初开心地形容着他刚才的舞蹈。

林荫开道，阳光四散，清风微拂。恋人在侧，随风而动的，岂止是身上的衬衫。

他本来只是想就这样看着他，三年，足够了。

可是，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他没有来得及拒绝。

那天，是元旦跨年夜，学生会聚餐。

他默默地坐在一边，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坐在了一块，喝酒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吃过一轮，还有成群的学弟学妹敬酒环节。

程乐初喝得不少，脚步有些踉跄，脸上微微泛着粉红色，眼神偶尔清醒偶尔迷乱。

但没有谁会拒绝这份狂欢。

大家摇晃着赶往下一个聚会场地。

KTV内，音乐声震天响。

对艺术学院的来说，这里，亦是天堂。

随着节奏摆动身体，一串一串的音符从喉咙里冒出来，织成一张巨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干杯！”

“我们玩大冒险吧。”

姜巽不记得是谁提的议，但很显然，大家对这款经典的酒桌游戏依旧有着饱满的热情。

他没有机会拒绝，被迫坐在其中参与了游戏。

“来了，第一个幸运儿！”

“哦吼！会长大人，来吧。”

“请听题，在所以在场的人当中选择一个你最喜欢的类型，然后亲一个。”

“哦——”

在场的人都激动地喊了起来，等着会长选择他中意的类型。

“太损了这个。你给我小心点啊。”

“会长，可不带这样玩不起的啊。”

“行行行，鉴于男女授受不亲，我就选一个学弟吧。我指的是性格类型啊。你们别误会。”

“亲一个！亲一个！”

在大家的撺掇下，会长就近挑选了一个学弟，在他的脸上蹭了一下就迅速离开了。

大家很快就投入到了下一轮。

几轮过后，程乐初成为了那个幸运儿。

“乐初你放心，我们都是兄弟，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出题的学长搭了一下程乐初的肩膀，大声地喊出了他的大冒险内容。

“在在场的所有人中选择一个你喜欢类型的，亲——脖子！”

“哦吼~”

“你们，跟亲就过不去了是吧？”程乐初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道：“行，满足你们。”

“学长是要借位吗？”

“亲脖子而已，你们乐初学长可不会借位的，你们就等着被吃豆腐吧。”

会长笑着接了一句，拍了拍程乐初给他让出了位置。程乐初晃了半圈，最后停在了姜巽面前。

“那，就选我部门的学弟了。”

“奥~”

“亲一个！亲一个！”

姜巽紧张起来，眼神飘忽地路过四周的同学和学长学姐，只觉得要窒息了。

“姜巽，对不起。”

程乐初轻轻地在他耳边道了声谦，姜巽一愣，那声音透出些慵懒，却更具吸引力，他有些招架不住。

脖子上有什么一扫而过，还没有等他仔细感受，便已经不见了。

“这也太敷衍了啊！”

“差评！”

“嘭！”

程乐初晃了晃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倒在了姜巽身上。姜巽愣住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起哄的人群停止了欢呼，会长赶紧看了一下程乐初的情况，最终结论是他只是喝多了。

“没事没事，学长喝多了。”

“哈哈哈。”

一阵笑声接着一阵，但姜巽已经听不见了。

“学弟，旁边有家宾馆，麻烦你跟我一块带着乐初去那边休息吧。”

“啊？”

“你没带身份证吗？”

“有，但是。”

“那就行了，走吧。”

那学长和姜巽一人一边架着程乐初进了宾馆，他扔下了两个人又折回了KTV。姜巽只好一个人照顾程乐初。

那夜，程乐初抱着他哭了半宿。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抱着他听他诉说。

他失恋了。

他却一直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看着沉睡的程乐初，他却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来，看着程乐初的脸，虚空描摹着他的样子。真是耐看，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腻。

心底忽然就升起了异样的想法，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他想到了逃离，又怕程乐初之后可能会头疼会想喝水，他又阻止了那触摸到门锁的手。

跨年的夜晚，他靠在墙边蜷缩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醒来，程乐初不见了。

失落感涌起，来回地在心里徘徊着。

他走到床边，抚摸着上面的褶皱，试图感受留下的温度。只是，很浅，很淡，仅存的温度，是手掌摩挲床单的温度。

“你醒了？”

门锁被人打开，程乐初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他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程乐初也没有打算等他回应，把手里的吃的放在了桌子上，招呼他过去吃饭。

“这是附近味道最好的一家馄饨店，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还有这个，是连锁店里的粥，我怕你不爱吃甜口的，还买了咸口的。”

“学长，我——”

姜巽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安慰的话又打了个转绕了回去。

“你不会不喜欢喝粥吧？”

程乐初摆好了早饭，转过身来看向了姜巽。脸上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温度，只是，看在他的眼里，为什么哪里不一样了？

“学长，我——你昨晚。如果不高兴的话，可以不用笑。”

姜巽抿了下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人生不是演戏，不需要时时刻刻挂着笑脸。”

程乐初听到他的话一滞，勺子掉在了地上，他却没有发觉。

“对不起，学长。”

姜巽见程乐初脸上的表情不对，赶紧俯下身去捡勺子。

程乐初眨眨眼回过神来，嘴角又拉起了一抹笑容，伸手接过了姜巽递过来的勺子，也拉住了他的手。

“谢谢。”

姜巽让这一声谢谢缴了械投了降，伸手就把程乐初抱进了怀里。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他。

他不记得当时心跳是快还是慢，是不是像书里记叙的那样小鹿乱撞，或者肚子里飞蝴蝶。

程乐初没有拒绝他，甚至，开口问他，要不要尝试在一起。

姜巽脑子一片空白。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暗恋对象会对自己告白。

这半年来的理智都飞去了九霄，只留下了冲动，冲动地一口答应了他。

此后，两个人就开始交往。几乎是心有灵犀，他们瞒着所有的人在一起了。

直到，国庆放假。

他们约好了提前一天回来。但他的车票没有了，就提前了一天回来。

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但没有想到，程乐初先还了自己一个惊吓。

程乐初正在和另一个女生激吻。没错，他很确定没有看错。

他转身就走。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连质问他劈腿行为的合理身份都没有。

他想到了分手，但程乐初的笑容让他堵住了嘴。

他退而求其次，希望通过公开两个人的关系，来断绝程乐初的烂桃花。但程乐初犹豫不决的样子以及重复无数遍的理由，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闹过一通之后，两个人又和好了。

他以为，那只是一次意外。就像程乐初解释的那样。

直到，又一次——

“程乐初我受够了！”

姜巽灌了两瓶酒，才推开了程乐初的宿舍门。

“姜巽，你怎么来了？”

程乐初一脸的心虚，紧张地拉着他出了宿舍楼。姜巽看到他小心谨慎的模样嗤笑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我们分手吧。”

“姜巽，为什么啊？”

“我已经两次发现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了，你丫到底是多么博爱？”

“我——对不起。但是当时，那女生她先靠近我的，如果拒绝，她会伤心。”

“难道我不会难受吗？”

程乐初拽着他乞求他不要分手，但他还是甩开了他的手。

他们偷偷地恋爱，偷偷地在一起，最后，也只能偷偷地分手。

他甚至一个人偷偷地伤心。坐在酒吧里，一个人喝着闷酒。

程乐初却和另一群朋友结伴进来，一起庆祝着学院联谊的成功。

他没忍住，第一次动手打了他。

程乐初摸着嘴角看着他有些错愕。

姜巽苦笑着离开了酒吧，之后，他们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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