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之战
战争背景
公元前579年(周简王七年),在宋国大夫华元的安排下,晋国的士燮与楚国的公子罢、许偃在宋国的西门外举行第一次弭兵会盟。两国同意暂息兵戈,停止战争。
公元前578年(周简王八年)春,晋厉公与晋将栾书、荀庚、士燮,韩厥等率上,中,下及新四军前往周都王城(今河南省洛阳市王城公园附近),与齐、宋、卫、鲁、郑、曹、邾、滕八国国君所率军队会师,筹划攻秦事宜,周简王亦派大夫刘康公、成肃公率军助战。同年夏,晋大夫吕相(魏相)奉命赴秦,以绝秦书历数秦国罪状。随后,晋厉公率诸侯联军西进攻秦,秦国出兵迎击,双方在麻隧展开激战,秦军大败。麻隧之战后,晋国免除后顾之忧,势力更盛,中原诸国实为晋国之属国。晋国在取得麻隧之战的胜利后,完成了“秦、狄、齐”三强服晋的部署,解除了对楚国作战时,秦国趁机自西出击的后顾之忧。而楚国未按盟约援秦,陷入被动(前627年崤之战后,秦国与楚国结盟对抗晋国)。
公元前577年(周简王九年),郑国兴兵攻打许国,攻入许都外城,许国被迫割地求和。许国为楚国的附庸,作为报复,公元前576年(周简王十年),楚国起兵暴打郑国,至暴隧(今河南省原阳县西),接着又伐卫,至首止(今河南省睢县东)。为此,晋国中军将栾书意图报复楚国,但遭到韩厥的反对。同年,楚共王同意许灵公的要求,派楚国公子申把许国迁到叶城(今河南省叶县南),许国从此成为楚国附庸,其旧地为郑国所有。
战争起因
公元前575年(周简王十一年)春,楚共王在武城(今河南省南阳市北)派遣公子成前去郑国,以汝阴之田(今河南省郏县、叶县间)向郑国求和,于是郑国背叛晋国,与楚国结盟。同年夏,郑国子罕率兵进攻宋国。宋军先后在汋陂(今河南省商丘市、宁陵县之间)、汋陵(今河南省宁陵县南)被郑国击败。
晋国得知郑国叛晋投楚,并兴兵伐宋以后,晋国准备兴师伐郑,一方面出动四军,一方面派人前往卫国、齐国、鲁国乞师,准备协同作战。晋军统帅是:国君晋厉公亲统四军;中军将栾书,中军佐士燮;上军将郤锜,上军佐荀偃;下军将韩厥,下军佐荀罃留守国内;新军将郤犨,新军佐郤至。
郑国国君郑成公闻讯,向楚国求救。楚共王决定出兵救郑,以司马子反、令尹子重、右尹子革统领三军,会同蛮军,迅速北上援救郑国。楚军统帅是:楚共王亲统三军;司马子反将中军,令尹子重将左军,右尹子革将右军。楚共王亲兵左广彭名驾驭战车,潘党为右;右广许偃驾驭战车,养由基为右。郑成公亲率郑军,石首驾驭战车,唐苟为右。
战争过程
鄢陵相遇
公元前575年(周简王十一年)农历五月,晋军渡过黄河,听说楚军将来到,中军佐范文子(士燮)想退回去,进行了反战陈述中军将栾书没有同意范文子的请求。
公元前575年(周简王十一年)农历六月,晋国军队和楚国军队在鄢陵(今河南鄢陵县北)相遇。范文子不想同楚军交战。新军佐郤至说:“秦、晋韩原之战,惠公没有凯旋;晋、狄箕之战,主帅先轸阵亡;晋、楚邲之战,主帅荀林父兵败溃逃。这些都是晋国的奇耻大辱!你也见过先君这些战事,现 在我们躲避楚军,就又增加了耻辱。”
范文子说:“我们先君多次作战是有原因的。秦、狄、齐、楚都是强国,如果他们不尽力,子孙后代就将被削弱。现 在秦、狄、齐三个强国已经屈服了,敌人只有一个楚国罢了。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国家内部和外部不存在忧患。如果外部不安宁就必定会有内部忧患。为什么不暂时放过楚国,使晋国对外保持警惕呢?”
范文子的意见没有被栾书采纳。[2]
晦日列阵
公元前575年(周简王十一年)农历六月二十九,是古代用兵所忌的晦日,楚军想在援晋的齐、鲁、宋、卫联军到达之前速战速决,于是在六月二十九日早晨趁晋军不备,利用晨雾掩护,突然迫近晋军营垒布阵。
晋军因营前有泥沼,加之楚军逼近,兵车无法出营列阵,处于不利地位。晋军中军将栾书主张先避其锋芒,固营坚守,待诸侯援军到达,以优势兵力转取攻势,乘楚军后退而击破。
新军将郤至则认为应当出击迎战,并列举楚军的诸多弱点:楚军中军将子反和左军将子重关系不好;楚王的亲兵老旧不精良;郑军列阵不整;随楚出征的蛮军不懂得阵法;楚军布阵于无月光之夜,实不吉利;楚军布阵后,阵中士卒喧哗不静,秩序混乱。
晋厉公采纳郤至的建议,决定统军迎战。又采纳范文子的儿子士匄的计谋,在军营内填井平灶,扩大空间,就地列阵,既摆脱不能出营布阵的困境,又隐蔽自己的部署调整。[3]
战前观察
楚军方面,楚共王在晋国叛臣伯州犁(晋伯宗之子。伯宗在晋被害后,伯州犁逃往楚国,时任大宰)陪同下,登上巢车(楼车),观察晋军在阵营内的动静。楚王问道:“晋军正驾著兵车左右奔跑,这是怎么回事?”伯州犁回答说:“是召集军官。”楚王说:“那些人都到中军集合了。”伯州犁说:“这是在开会商量。”楚王说:“搭起帐幕了。”伯州犁说:“这是晋军虔诚地向先君卜吉凶。”楚王说:“撤去帐幕了。”伯州犁说:“快要发布命令了。”楚王说:“非常喧闹,而且尘土飞扬起来了。”伯州犁说:“这是准备填井平灶,摆开阵势。”楚王说:“都登上了战车,左右两边的人又拿著武器下车了。”伯州犁说:“这是听取主帅发布誓师令。”楚王问道:“要开战了吗?”伯州犁回答说:“还不知道。”楚王说:“又上了战车,左右两边的人又都下来了。”伯州犁说:“这是战前向神祈祷。”伯州犁把晋厉公亲兵的位置告诉了楚共王。
晋厉公也在楚国旧臣苗贲皇(楚国令尹斗椒的儿子)的陪伴下,登高台观察楚军的阵势。苗贲皇在晋厉公身旁,也把楚共王亲兵的位置告诉了晋厉公。晋厉公左右的将士都说;“楚国最出色的武士都在中军,而且人数众多,不可抵挡。”晋厉公卜筮问吉凶,卜官说大吉。
决战整日
苗贲皇熟悉楚军内情,向晋厉公提出建议说:“楚国的精锐部队只不过是中军里那些楚王的亲兵罢了。请分出一些精兵来攻击楚国的左右两军,再集中三军攻打楚王的亲兵,一定能把它们打得大败。”
晋厉公采纳苗贲皇的建议,由中军将、佐各率精锐一部加强左右两翼。在营内开辟通道,迅速出营,绕营前泥沼两侧向楚军发起进攻。首先击破楚军中薄弱的左、右军。
楚共王望见晋厉公所在的晋中军兵力薄弱,即率中军攻打,企图先击败晋中军,结果遭到晋军的抗击。晋将魏锜用箭射伤楚共王的眼睛,迫使楚中军后退,未及支援两翼。
楚共王召来养由基,给他两支箭,令其射魏锜。养由基一箭射中了魏锜的颈项,魏锜伏在弓套上死去,养由基携另一支箭向楚共王复命。战斗从晨至暮,楚军受挫后退,虽然楚王子公子筏被俘,楚共王也被射瞎一只眼睛,郑将唐苟为保护郑成公败逃而战死,但双方胜负未定。
楚军败退
楚共王决定次日再战。楚国的司马子反派军吏视察伤员,补充步兵与车兵,修理盔甲武器,清理战车马匹,命令次日鸡鸣时吃饭,整装待命,投入战斗。
晋国的苗贲皇也通告全军作好准备,次日再战,并故意放松对楚国战俘的看守,让他们逃回楚营,报告晋军备战情况。楚共王得知晋军已有准备后,立即召见子反讨论对策,子反当晚醉酒,不能应召入见。楚共王无奈,引 领军队趁着夜色撤退。楚军退到瑕地时,子反为令尹子重所逼,畏罪自杀。
战争结果
公元前575年(周简王十一年)农历六月三十日,晋军胜利进占楚军营地,食用楚军留下的粮食,在那里休整三天后凯旋回师。鄢陵之战,至此以晋军的胜利而结束。
鄢陵之战后不久,晋国在宋国的沙随重会诸侯,谋划讨伐郑国,随后晋国、齐国、宋国、鲁国、邾国等国军队讨伐郑国,继而讨伐陈国、蔡国。郑国子罕出兵夜袭,宋国、齐国、卫国三国军队被击败。公元前574年(周简王十二年),郑国子驷主动出击,进攻晋国的虚、滑(今河南省偃师市),卫国出兵援救晋国。同年夏,楚国派遣公子成、公子寅领兵去郑国,帮助郑国抗击晋国。不久,晋厉公会同周、齐、宋、鲁、卫、曹、邾等国军队进攻郑国,楚国子重率军救郑国,晋国联军主动撤退。同年冬,晋国又会同上述各国军队讨伐郑国、围攻郑国,楚国公子申率军救郑,由于采用”三驾疲楚“的策略,各国军队因楚军进而联军退。[4]晋悼公采用”三驾疲楚“的策略,《左传》记载晋悼公(前586年-前558年)时晋“三驾而楚不敢与争”,最终楚国无力应对。(详参见晋楚争霸及晋悼公三驾疲楚)[5]
战争影响
鄢陵之战是晋楚争霸战争中继城濮之战、邲之战后第三次、也是两国最后一次主力军队的会战。鄢陵之战标志着楚国对中原的争夺走向颓势。晋国虽然借此战重整霸业(晋悼公复霸),但其对中原诸侯的控制力逐渐减弱。
战争评价
《春秋左传正义》:鄢陵之战,楚师徒未大崩,楚子伤目而退,故指事而言也,言楚子身败,非师败也,故言楚子败绩。鄢陵之战,传称子反曰“臣之卒实奔”,是一军败。
《后汉书》:失先君之绪,覆楚国之师。[6]
《楚国史》:鄢陵之战因争夺郑国而起,但晋国并未征服郑国,战后又多次讨伐郑国,楚国也多次出兵救郑国。[4]
《左传》原文
《左传·成公十六年》
【原文】
晋侯将伐郑,范文子曰:「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栾武子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乃兴师。栾书将中军,士燮佐之。郤錡将上军,荀偃佐之。韩厥将下军,郤至佐新军,荀罃居守。郤犨如卫,遂如齐,皆乞师焉。栾□来乞师,孟献子曰:「有胜矣。」戊寅,晋师起。
郑人闻有晋师,使告于楚,姚句耳与往。楚子救郑,司马将中军,令尹将左,右尹子辛将右。过申,子反入见申叔时,曰:「师其何如?」对曰:「德、刑、详、义、礼、信,战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详以事神,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时顺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故《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是以神降之福,时无灾害,民生敦庞,和同以听,莫不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此战之所由克也。今楚内弃其民,而外绝其好,渎齐盟,而食话言,奸时以动,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进退罪也。人恤所底,其谁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复见子矣。」姚句耳先归,子驷问焉,对曰:「其行速,过险而不整。速则失志,不整丧列。志失列丧,将何以战?楚惧不可用也。」
五月,晋师济河。闻楚师将至,范文子欲反,曰:「我伪逃楚,可以纾忧。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范□趋进,曰:「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军中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彻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三,曰:『南国戚,射其元王中厥目。』国戚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有淖于前,乃皆左右相违于淖。步毅御晋厉公,栾金咸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党为右。石首御郑成公,唐苟为右。栾、范以其族夹公行,陷于淖。栾书将载晋侯,金咸曰:「书退!国有大任,焉得专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离局,奸也。有三不罪焉,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
癸巳,潘□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王怒曰:「大辱国。诘朝,尔射,死艺。」吕錡梦射月,中之,退入于泥。占之,曰:「姬姓,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錡,中项,伏弢。以一矢覆命。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韦之跗注,君子也。识见不谷而趋,无乃伤乎?」郤至见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宁君命之辱,为事之故,敢肃使者。」三肃使者而退。
晋韩厥从郑伯,其御杜溷罗曰:「速从之!其御屡顾,不在马,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乃止。郤至从郑伯,其右茀翰胡曰:「谍辂之,余从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伤国君有刑。」亦止。石首曰:「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乃旌于弢中。唐苟谓石首曰:「子在君侧,败者壹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请止。」乃死。
楚师薄于险,叔山冉谓养由基曰:「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乃射。再发,尽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车,折轼。晋师乃止。囚楚公子伐。
栾金咸见子重之旌,请曰:「楚人谓夫旌,子重之麾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今两国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谓整。临事而食言,不可谓暇。请摄饮焉。」公许之。使行人执榼承饮,造于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金咸御持矛。是以不得犒从者,使某摄饮。」子重曰:「夫子尝与吾言于楚,必是故也,不亦识乎!」受而饮之。免使者而复鼓。
旦而战,见星未已。子反命军吏察夷伤,补卒乘,缮甲兵,展车马,鸡鸣而食,唯命是听。晋人患之。苗贲皇徇曰:「搜乘补卒,秣马利兵,修陈固列,蓐食申祷,明 日复战。」乃逸楚囚。王闻之,召子反谋。谷阳竖献饮于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见。王曰:「天败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晋入楚军,三日谷。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书》曰『唯命不于常』,有德之谓。」
楚师还,及瑕,王使谓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师徒者,君不在。子无以为过,不谷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赐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实奔,臣之罪也。」子重复谓子反曰:「初陨师徒者,而亦闻之矣!盍图之?」对曰:「虽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侧,侧敢不义?侧亡君师,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其它史书记载
《春秋左传正义》卷二十八
《册府元龟》卷二百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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