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姜夜霖夜里从白灵山庄出来后，接连使用了几次瞬移，感觉灵力见了底，便依托身法赶路，调整得差不多了以后，再次催生灵能使用瞬移，整整一夜没有停下，到了第二天一早，只靠着匆匆吃点干粮的间隙稍作停留与休整，便再次出发。

这样一路奔波，直到傍晚才出了雪源地界，担心爷爷派人来拦截，愣是没敢住客栈，看到一处洞穴还算敞亮，便准备在此休息过夜。

姜夜霖本想关闭通灵阵，又担心如果真关闭了，那青玄师兄若是恰好联系了自己呢？岂不是坏了事情，所以赶路途中不断有人在通灵阵里呼唤自己，吵得他头疼。

另一边。

苏邪钦同白氏高阶弟子们连续使用瞬移技能，一刻不停，在两天内便抵达了皇峨城。

得到姜夜霖偷偷离开雪源的消息后，一行人里难免有人十分不满。

“这个混蛋，自己没本事，还这么肆意妄为！简直添乱！”

说这话的是钱青云（字莱云），他是白氏高阶弟子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灵力已经突破蓝2。

此时他们一行人正坐在一家饭店用晚食，他的声音很大，惹来周围食客的注目。

“莱云！少说两句吧，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咱们多留意。”另一个弟子皱着眉头道。

钱青云自然没有骂过瘾，但看到眼前几位都没有附和自己的意思，悻悻然住了嘴。

苏邪钦只默默吃饭，他早就知道姜夜霖离开的事情，毕竟对方临走之前来找过自己，没有留下他是因为……对啊，是因为自己有些担忧，一旦开口，事情就会朝着无法预期的方向发展。

吃完饭后，为首的弟子提议今夜先在城中休整，暂做恢复，明日好直奔大漠。

……

姜夜霖打了几个喷嚏，想来不知是谁又在念叨自己。

他灵力本就稀薄，瞬移只能使用几次，几乎都靠着身法不停歇地赶路，腿酸痛得几乎抽筋，但他仍然不敢停下，一方面他知道爷爷一定会派人来拦截他，另一方面他担心一旦休息，身体就会使不上力，耽误了行程。

姜夜霖不敢走主路，几乎都在林子里穿行。

辛苦赶路两日以后，才总算踏入了皇峨的地界。

来到一座小镇后，姜夜霖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一家裁缝铺，换了一身行头。随后便把自己原有的衣服找了一家当铺抵押成灵币当做盘缠。

他未做犹豫，只留下那把随身短刀护身，把从庄里带出来的宝剑也抵押出去了。

离开镇子前，他找了一家面馆，准备吃碗牛肉面再赶路。

踏进面馆后，他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吩咐好小二之后，自己倒了杯水只喝了一口，周围食客的讨论声就传进了耳朵里。

“听说没？白灵山庄出事了。”

“你是说那个失踪的仙长？”

“是啊！白家还真倒霉，大过年的，不是长老去世就是弟子失踪，全赶到一块儿了！”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弟子，这可是白灵山庄将来的宗主！”

“白老宗主不是有两个孙子吗？怕啥？这个死了不还有一个吗？”

姜夜霖听到这里，正想发作，却听见有人抢白，先他一步怒斥那两人道：“混账！什么死不死的？！我看你们才该死！”

听这声音，姜夜霖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白婉晴的脸色十分难看。她刚跨进店门就听见有人如此议论，当即拔剑一挥，一道灵气冲向桌子，将那桌谈论白氏的食客桌子轰得粉碎。

店里立马噤若寒蝉，众人一脸畏惧地望着这群白衣修者，不敢说话。

“你们给我听好了！”白婉晴环视众人，冷声道，“再有随意编排诋毁诅咒白氏的言语者，别怪我不客气！”

白婉晴说这话的时候，一股冰凉之意透过皮肤侵入骨髓，令在场之人浑身冰凉，忍不住颤抖。

姜夜霖更是双手握拳，紧张万分，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真没想到她们已经追到这里了，好在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她们似乎没认出自己。

店家掌柜立刻出来，赔笑道：“各位仙子，抱歉抱歉，刚才那几位客人也是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们吧。大过年的，别伤了和气！咱们店小，各位仙长多多担待！”

掌柜的态度很谦卑，白婉晴虽然生气，但也没有继续动手。

“哼，下次再听见有人胡说八道，绝对不饶恕他！”

白婉晴收回剑，冲掌柜说，“坏了的桌子我自然会赔你，现在快去给我们上四碗面。”

掌柜赶忙应允，转身便往厨房跑，他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庆幸这位仙子并不是蛮不讲理，否则自己肯定会被迁怒。

白婉晴拿起桌旁放置的茶壶，一边倒水一边痛骂：“这个姜夜霖到底躲哪儿去了！等我抓到他，一定褪下他一层皮！”

“师妹，何必恼怒。”白如雪劝慰道，“既然他要去大漠，一定会经过皇峨，迟早会露出端倪。”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他灵力低，说不定这会儿还没到呢！”

白婉晴愤愤道：“师姐！别的我不知道，但是青玄师兄的事，那小子就算耗光了灵力，爬也会爬着走，他可能还在我们前头！”

白如雪轻轻叹了口气，道：“希望青玄师兄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四人吃完面后，仍然没有发现姜夜霖也坐在同一家食店里，结账之后匆匆离去，姜夜霖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好险好险……”

姜夜霖拍着胸口，暗道侥幸，还好自己聪明，换了身衣服。

他又想到了白婉晴，不知还有多少弟子出来拦截自己，他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

不敢多做耽搁，姜夜霖立刻出了镇子继续赶路，他这次更加小心谨慎，神经紧绷，更是劳累。

就在越过一株巨树时，姜夜霖突然感到心脏猛地挛缩，登时脱力，身子从高处径直落下，撞断了几根树杈，好在地上没有尖锐的石头，否则非摔个半死不可。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惜身体像散架般疼痛不堪，根本使不上劲儿，甚至连挪移脚步都困难。

怎么回事？

姜夜霖想要调动灵能，却突然感觉全身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痛得咳出一口血，差点昏迷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调用了太多灵力的关系？

姜夜霖飞速思考，却百思不得其解。这种情形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为什么今天会这样？是因为自己心力交瘁？

“混账！”

姜夜霖张口骂了一声。

混账！现在可是关键时刻！青玄师兄没有消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混账！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老是我？！

我可以接受自己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却无法接受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遭遇危机而无计可施。

为什么会这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天命吗？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

姜夜霖喉咙里溢满血腥味，眼眶红了一圈，硬是没落下泪来。

他恨，恨这个世道，恨所谓天命，恨命运捉弄人！

但是他也恨，恨自己的无能！

“不会就这样算了……”

姜夜霖呢喃。不会就这样算了！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停止使用半点儿灵能，咬着牙拼尽全力去感受和控制自己僵硬的四肢，艰难地爬了起来，从储物袋里拿出几瓶丹药，全吞了下去。水壶在摔下来的时候磕破了，水全撒了出去，他只能硬吞。

不做更多休整，他起身，艰难地移动向前。

他每迈出一步，膝盖就像针扎一样疼痛，但他毫不犹豫，坚持往前走去。

不要停下来！拜托不要停下来！

姜夜霖在心中呐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麻木僵硬，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眩晕。

就在姜夜霖把全部心思放在忍受自己痛楚时，突然感到后背迎来的一股劲风，他滚身躲过，趴在地上抬头一看，眼前竟是一只浑身黄毛、獠牙外漏的怪兽。

这是一只长脚毛兽，身型似狐，四肢很长，皮毛又长又硬，不用灵力无法攻破。它目标明确，奔袭速度迅疾，眨眼间已扑至姜夜霖跟前。

姜夜霖脸色骤变，他现在的力气远远弱于这只妖兽，若是被它一击毙命，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电光火石间，姜夜霖拔出短刀，刺向了妖兽的左眼，虽然它及时闭合眼睛，可短刀的冲撞仍然挫伤了它。

姜夜霖从地上爬起，此时周围传来沙沙声，数十只长脚毛兽从草丛里钻出来，将姜夜霖包围在中间。

它们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嘴角流淌着黏腻的口涎。

姜夜霖握紧手中匕首，冷汗浸湿额际，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他绝不愿认输！

“吼——”为首的长脚毛兽仰天长啸，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开始进攻。

一双利爪划过空气，带来凛冽的劲风。

姜夜霖侧头避开，可依旧被划开了肩膀的肌肤，鲜血淋漓。他咬牙支撑，挥动短刀，却被那妖兽躲开，扑了空。

另一只长脚毛兽再度扑来，锋利的爪子擦着姜夜霖右臂抓下，深深的五指印触目惊心。

这些畜生！

姜夜霖心中怒喝，眼前景象恍惚，竟有一瞬失了焦距。

这时，两边的长脚毛兽一跃而上，齐齐扑到了姜夜霖的身上，撕扯啃咬。

姜夜霖的衣衫早就被血染透，浑身剧痛无比，脸上被咬下一块肉来，鲜血喷涌而出，顺着脖颈滑落胸膛。

就在这时，姜夜霖感觉到一股难以言状的奇妙感觉，自体内升腾而起。像是饥饿，像是口渴，像是一种诉求，一种空洞。

既然一定会死，那便再使用一次灵能吧！

姜夜霖运转灵能。和以往不同，一股澎湃汹涌的灵力像是一只黑色的大手，径直包裹住撕咬自己的妖兽，随后竟然将妖兽自身的灵力汇入到了自己体内！

他的筋骨经脉开始发烫，一阵阵酥麻感席卷全身，原本已经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慢慢地活动了起来，像是被抽离了骨头的蛇蜕皮。

一切都显得格外缓慢，姜夜霖只感觉身体里的灵能像是潮汐一般不断翻涌，一波接着一波。

围在后方的妖兽看见同伴突然干瘪发黑的尸体，纷纷想要逃离。

姜夜霖想到若是自己不去阻拦，又会有多少普通百姓横死？！

不行！

绝对不允许！

他单是这么一想，来自体内那股外显的灵力便迅速蔓延全身，将周围剩余的几只长脚毛兽一并笼罩住。

姜夜霖这才注意到这股灵力来自于自己！还未等他思考明白，就看见那几只被笼罩的妖兽迅速被抽取了灵力，身体躯干肉眼可见地干瘪发黑。

这种情况姜夜霖从来没遇到过！

按理说，他已经没了灵力，体力也耗光了，怎么会这般霸道、轻易地摧毁了那些长脚毛兽？！

难道……

姜夜霖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他立刻盘腿打坐，默念心诀。果然，他发现自己的筋骨血肉中充斥满了灵能，就像一汪池塘里灌了水，灵能源源不断地溢出！

他的身体机能迅速恢复，甚至比他从前巅峰状态还要好。

血已止住，伤口亦肉眼可见地恢复如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夜霖不可置信地起身，抚摸着自己刚才被妖兽咬烂的脸颊，此刻完好无损，连疤痕都找不到半丝。

他的伤……恢复了？！

姜夜霖的眼神逐渐锐利，他回忆起自己抄写过的书卷，比如《驱邪录》里就记载过，有修士将妖兽的灵力直接化作己用的典故。

可这是明令禁止的！是邪魔妖道！是从前魔教千羽才会行的术法！

自古正邪不两立，正派弟子绝不会做出此举！

可是……这是真的吗？

真的是不会做？还是做不来？

若是前者，天下有多少灵修士，不管正统名门还是散修，真能严苛遵循法规绝无半点二心？若是后者，自己又何德何能可以使出顶尖修士都无法施展的秘术，这未免太过荒谬。

姜夜霖的眉头蹙紧，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白氏弟子，却会使魔教的秘术，届时不仅会牵连到爷爷，还有可能被逐出白灵山庄，更有甚者，会被天下灵修士所敌对围剿……他不怕死，可他怕再也见不到自己在意的人。

姜夜霖收敛心神，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去大漠，找到青玄师兄的下落。

姜夜霖催动灵能，施展瞬移，向皇峨城的方向疾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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