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学堂灯火通明。
最大的那间“众妙堂”里,山长何思明站在一侧,不时伸手捋捋局促的山羊胡,再小心地与一旁几名绛衣修士说话。这几名绛衣修士占了为首的位置,其中一人更是坐在上座,神态冰冷,垂眸不紧不慢喝着一盏茶。
山长身后还有几名老师,神色都颇为担忧。
堂中摆着一排尸体,有白衣,也有青衣和黄衫。这些弟子死前神态狰狞,肢体残缺不全,身体还部分出现了腐化现象。
“一共十三具尸体,都是今夜死在腐尸手下的弟子。”
一名白衣剑修抱着剑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贺弦的脸上有除了平静以外的其他表情,贺弦作为天玑真传,修习的是无情剑,他永远都是面无表情,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问和他同境界的剑修要不要打一架
然而今天同样被执雨派出去的贺弦最先发现了遇害弟子的尸体,他没看见腐尸和妖兽,但是这些弟子的惨状依然让他脸色十分难看
喝茶的执雨终于抬起眼皮:“仙草之事,是谁传出来的?”
“是我。”一名青衣弟子走上前,面对执雨的注视,有些战战兢兢,“回禀院使,我…”
执雨竖起左手掌,吩咐说:“押下,带回堂中审问。”
左右绛衣使齐声应是。一人右手推出,袖中射出一根铁链,转眼将男修捆了个结实,直接拖了过来。在男修挣扎呼喊前,另一人托出一枚灰色丹药,拍入他口中。
男修垂下头颅。
一切只在眨眼间。
满座噤若寒蝉。
执雨冷漠抬眼:“卫枕流,谢昭蕴,你们也同我走一趟”
卫枕流脸色依旧挂着温柔的笑:“不知执雨院使为何要带我和师妹走?”
执雨看看谢昭蕴,再看看卫枕流,唇角一勾,眸色一厉。
啪——
她忽地一扔茶盏,将那兔毫建盏摔得粉碎!
山长在旁瞪圆了眼睛,又气又心疼,胡子都给吹了起来。那是他珍藏的心爱茶具,今天不过拿出来把玩,就遭了这戒律堂的殃,真是倒霉!
执雨厉声道:“那尸傀儡离了食腐妖兽十尺以上,便会失去行动力!那食腐妖兽在火谷,距离你等遇袭之处超过二百尺,若非有人召唤操控,尸傀儡如何袭击同门!”
满座再次鸦雀无声,人人脸上多了三分震惊,除了……
“卫师弟似乎并不意外?”执雨问。
“自然是有人操纵的。”卫枕流好整以暇地说,“毕竟,连那食腐妖兽也是人为制造,除了门中内鬼,谁能做到?”
什么?内鬼?!
人们好不容易缓下一口气,现在又猛地抽了进去。
卫枕流说:“我曾偶然了解到此类邪术,是以自身血液配合特定药材炼制一味‘腐化丹’,定期喂养,假以时日,便能将灵兽转化为食腐妖兽,并指挥自如。”
“只是,那人虽磨灭了灵兽灵牌和神魂印记,却磨灭不了兽类习性。后山灵兽苑里,豢养有一种名为‘月光兽’的灵兽,最是喜食星影草。若我料不错……”
“半月前,灵兽苑是丢了一头月光兽!”一名常去灵兽苑的老师惊呼道,“因为月光兽喜欢自由,经常走丢在后山里,过段时间再回来,便没有引起注意。”
卫枕流点头道:“其实,当时那头月光兽已经转化为食腐妖兽,潜入地下藏了起来。它本是师门豢养,自然不会触动护山大阵,但后山多禁制,内鬼也只敢让它在外围潜伏。也是因此,外围的星影草才几乎消失殆尽。”
“卫师弟推测合情合理,令人敬佩。”执雨有些阴阳怪气道,“那内鬼是谁,卫师弟可有定论?”
那披发白衣的青年微微一笑,风姿湛然,气度从容,看得旁人一呆。
“这个么,”他施施然道,“自然是不知的。”
噗嗤——
有人没忍住笑了,又赶快憋回去。
执雨的右眼红了三分——气的。
“调查内鬼身份是你们戒律堂的事,同我有什么相干?我只要证明我师妹无辜就行了。那食腐妖兽至少是归真初阶的修为,谁若要控制它,修为也不能更低。而我师妹只是无我境后阶的修为,只望执雨院使莫要冤枉我师妹。”
卫枕流声音温和含笑,似有融融春意,但有时越是温和……也就越是气人。
执雨神色阴沉欲雨,忽又眼睛微亮,拍桌道:“既是第六境的妖兽,你一个第五境修士,如何杀得了?”
堂中有人忍不住说:“谁不知道剑修同阶无敌,甚至越阶取胜也是有的!”
一众绛衣使齐刷刷扭头,好似精巧的、面无表情的傀儡,盯得说话那人怯怯闭嘴。
执雨冷冷道:“此言不假,但还有一句话,你们且记好了,大境界的差别犹如天堑”
“第五境的神游修士,面对第六境的归真修士,即便是剑修也绝无取胜可能。其中差别,有如仙凡!”
卫枕流却再度轻轻一笑。
“院使过誉了。”他摊开右手,唤出长剑。剑光暴涨,卷出气流,吹得他长发向四周飘起;丝缕黑发模糊了他的五官,也模糊了他的眼神。
他手握婆娑剑,和和气气地问:“执雨师姐,这下我们可分说清楚了?”
山长拽着自己的山羊胡,嘴张得能塞个鸡蛋:“归…归真境境……卫师侄……入门才十二年啊!上一个宁州剑宗首徒萧如镜,二十三年破境归真已是前所未有,这如今、如今……”
像一滴水滴入油锅,众妙堂里哗然一片。
执雨似是有些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若是你与谢昭蕴配合…”
众人纷纷的议论瞬间卡在喉咙里,一个个面色变得极为古怪。
卫枕流一直含笑的面容却郑重起来:“执雨师姐,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我师妹”
此言一出,年轻弟子们尚未回神,资深前辈却都纷纷一凛。执雨更是面色大变,二话不说,转身一拂衣袍,面向后山某个方向,重重磕了九个头。待她再度起身,额上已是一片黑紫。
她盯着卫枕流,目光又一一扫过在场诸人,那森然可怖之色叫人心生寒意。
“走!”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她一甩衣袖,架起剑光冲天而去。
其余绛衣使带上那不幸被捆绑住的白衣男修,也纷纷追随离开
卫枕流收起长剑,对山长点点头,说:“刚才我担忧师妹约过山长说话,还请山长莫要怪罪”
何思明捻捻胡子:“卫师侄说笑了,我怎么会生气呢”
心里想的却是传言果然不错,都说天生剑心的天才卫枕流在意的,除了他的剑就是他的小师妹谢昭蕴,今日果然如此
平素卫枕流都是高雅若高山流水,今日却为了谢昭蕴公然顶撞执雨院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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