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卖纸人

岁月温暖起来总是快得惊人。

跳大神的姑奶奶送我上了学，姑奶奶的孙子辰阳大哥哥也找到了自己的工作，而不是整天拿着桃木剑像个傻又一样抓鬼。

我成绩很伤人心。

一年级的小朋友就我最大，个也高，好像三四年级的小朋友来读一年级了。

我不想读书了，还是抓鬼画符简单，虽然可怕了点，也好过在教室挨骂。

可我不敢说，第一次见辰阳觉得他是一个闷葫芦，后来发现他不仅毒舌，还管得多。

“啧啧啧，你这字迹，昨跟奶奶画符似的。干脆别读了跟奶奶学画符算了。”

“你懂个屁，草书！草书懂吗！”

“你这个天赋还是别浪费了，学画符去吧。”辰阳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

“你个面部神经有问题的人还读不了书呢！”“

我念书成绩可比你好多了，再说我可不是因为不会笑而退学。”

不是这个？那是因为什么？好奇心驱使的我凑过去要问个明白。

我摇着他的胳膊，撒娇，死气白赖的贴在他身上，非要让他说。

“锐安，作业写完了吗？在这里赖着你大哥哥干什么呢？”姑奶奶用簸箕端着一大把的艾草进来，笑咪睐地问。

“姑奶奶，我不读书了。”

“吓！那个说的不读，你户口没迁过来，我花了多大力气才让你读到书啊。不读？那可不中！”姑奶奶翻着艾草，一板一眼地对我说。

“可是大哥哥说，我的字是画符……”

“现在很少有人信符，信鬼神了，你呀还是多读书才能有出息！可不能和我一样跳大神。”姑奶奶说完放下艾草，又转身拿符纸和竹条。

“可是我的成绩太差了。”我走过去帮着姑奶奶拿东西，我知道接下来要用竹条编织成人型，男孩女孩，各编一个。

“学校的同学老师那么好，你不喜欢吗？”

“喜欢……”说起同学老师，我又舍不得不读书了。

“那就对了，去学校不仅仅是读书认字，还能交更多的朋友，感受不一样的生活呀。再说了，我锐安这么聪明，成绩绝对会好起来的。”姑奶奶的话我一直记得。

在辰阳与姑奶奶那里，我真正的感到幸福。

很快就放寒假了。

这是我在这里过得第一个年，除夕前两天，看着辰阳自己用材料做花炮，编灯笼，我兴奋的走路都忘了怎么走，全在跳过去跳过来。

我负责去山里捡柴禾。不是因为家里柴禾不够，而是姑奶奶说过年捡柴禾会发财。

姑奶奶给我们用艾草煮水洗澡，我喜欢那股味道，辰阳则嫌弃得不得了。

姑奶奶还用柏树枝熏腊肉，吃起来可香了。

辰阳还是嫌弃得不得了。

像辰阳这种人干脆消失得了，整天厌世嫉俗。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念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虽然他们不怎么关注我，但是一家人也还是热热闹闹的。

我妈妈对我挺好的，给我买新衣服，新鞋子。可是姑奶奶和辰阳大哥哥也给我买了的，那到底是谁好呢？

想不清楚就睡觉。

守岁那天晚上，我和辰阳放了好多他做的火炮。

“砰！砰！砰！”每年的守岁我都会在十二点之前打瞌睡，这一次的守岁我兴奋地一晚上没睡。

我好高兴，我想要是时光一直停留在烟花在空中那一刻该多好啊。

“好漂亮，像花一样···…··”

"哟，用了个比喻句呀，真厉害。”

“去去去！”打闹着，欢笑着。

很快在姑奶奶的大鱼大肉和辰阳的嘲笑中，到了初七的晚上。

“有人吗？买东西。”一个瘦巴巴地老婆婆进来了。

我正在和辰阳看电视。

“要什么？”

“一个纸人，男娃娃。”老婆婆声音沙哑，双眼空洞。

“都是买一对，你怎么只要一个？没见过只要一个的。”我嘀咕着。

她不回答我，只是盯着辰阳。

在辰阳递给她时，她给了钱就飞快地走了。

或者是消失了。

姑奶奶没在家，她去别家送东西去了。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锐安！”辰阳叫我。

我过去一看，冥币！

我天！

“辰阳！你老花眼吗你？眼神啥时候不好的。”

“我接的时候明明就是印着毛爷爷的票子啊……”辰阳拿着那一张红色冥币，印着很多零。

“待会儿姑奶奶回来了，你就惨了·····”他白我一眼。

“啧啧……还有心情瞪我，你赶快再编一个娃娃补上吧！”我冲他幸灾乐祸地说道。

一转眼，辰阳高高的身子直挺挺地倒下了。

我突然慌了，怎么办？

姑奶奶在哪里？

我学着姑奶奶的样子，拿一双红筷子夹在辰阳中指上。

筷子一头为方，一头为圆，方方圆圆代表天地，是为乾坤。

酒！我慌慌忙忙地在柜子里抱出一坛子蛇酒，用筷子点酒，点在辰阳身上。

没用······怎么没用呢·······柳条！拿起用黑狗血炮过的柳条，抽在辰阳身上。

没报仇没报冤，就是想救他而已。

我怕弄巧成拙，又怕辰阳死了。

着急得不行，但是体内仿佛有个女人在给我说，用公鸡血，鞋底。

我跑到另一间房拿出几双鞋不一正一反，鞋子尖与鞋跟对齐摆好··…·

公鸡血是姑奶奶经常备着的，用小塑料瓶子装着。我拿着那一瓶血，倒在辰阳身上。一点血粘在我手上，像火落在手上一样疼得不行。

"哎呀！”姑奶奶推开门。

“嗯……”辰阳醒了！

“我的老天爷！怎么了这是？”姑奶奶进来看着现场，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都大。

我看了看，嗯，确实不堪入眼。辰阳满身的血，柳条，酒，筷子到处都都是。

辰阳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杀人现场。

“奶奶，没事儿，没事儿……”他自己爬起来脱下身上的棉袄只穿着白色的秋衣，秋衣还算干净。

等姑奶奶弄清楚了情况，才缓过气。

“好孩子，好孩子，辰阳这是被鬼近了身，他体质纯阴，经不住。没事了，幸好你在，没事了。”姑奶奶说完，我的左手背疼得更厉害了……

“姑奶奶，我疼……”我把手伸过去，眼泪都要疼下来了。

“你把鸡血碰到那个锣子上了，里面的小鬼咬了你一口呢。”

姑奶奶拿过香灰给我。

“怎么了？”辰阳换了件衣服出来。

“没事，烫到了。”伤口不疼了。

姑奶奶初七那个晚上一晚上没睡，我醒的时候，姑奶奶还在思考人生。

“姑奶奶怎么了？”我躺着捂在被子里问。

“没事儿，我想事情呢。”冬天冷了，一直和姑奶奶睡在一起。

她起身穿好衣服开始收拾东西，我知道，我们又有大事干了，这一次会不会又是二十万。

开心，起床。

“那个人多久来的？”

“好像是十二点二十几吧……”

对，辰阳说十二点有一个好看的节目，看了二十分钟左右就有广告。

姑奶奶喊着辰阳收拾东西，便带着我们出门了。她拿出一根泡过黑狗血的稻草，往上一扔，稻草尾巴指向哪里，她就带着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成型了，能出现在人面前买东西的鬼，能在晚上七点开始出来。推算一下，大概走了五个多小时才到我们家。

姑奶奶那天，真的带着我们走了五个多小时，来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房子里隐隐约约有人在哭，在吵。

我们逐渐走近。

“你整天只照顾孩子都照顾不好，你到底一天在干什么？”一个声音洪亮的男子声音。

“我明明一直看着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爸在医院，你赶紧去借钱找人帮忙。”一个女人边哭边说。

姑奶奶走过去：“你们的孩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今天姑奶奶穿着跳大神的衣服，杆着那根带有铃的拐杖。“

哪里来的神经病！滚开一点。”那个男人看着姑奶奶。

“你们家是不是过世了一个老人？”姑奶奶还要问，我听到那个男人骂姑奶奶是神经病就想打他。

“谁不知道我们家过世了老人，我们还办了席面的。你走开一些，孩子送医院去了，用不着你这骗钱的来比比划划！”那个男人继续说。

“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试试算了。”那个女人擦着眼泪说。

“放狗屁！医院会想办法的，什么叫已经这样了？你们这些骗钱的滚远一点，老子可不信这些歪门邪道。”那个男人说完就开始推操姑奶奶，辰阳赶紧扶住姑奶奶，瞪他。

“你说话讲道理好不好，我们又没说要收你钱！再说了，要不是你家那个死老太婆来买童男，我们会死皮赖脸的来找你们！”我吼着他。

“如果没猜错，你的那个病孩子是女孩子吧。而且是没有原因的休克，医院正在抢救。”姑奶奶说着。

“是女孩子！我家双胞胎，儿子没事，女儿说食物中毒，但是儿子女儿吃的一直是一样的东西。”那个女人站起来说着，男人也愣住了。

“叮·····叮·····”

“喂！爸！”

“孩子没了，你们来一下吧。”

原谅我的耳朵听力太好，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暗想还来得及嘛？

“婶子，孩子没了，还有机会吗？”

“有！赶快弄回来，时间抓紧！再把你家的碗给我！”姑奶奶让辰阳放下东西，拿出了香灰，牛骨，大铃铛。

“婶子，给！”男人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倔强，赶紧把碗递给姑奶奶。

“这个碗是饭碗，当初她病的时候，我们用这个碗喂过药。”女人解释说。

“锐安！坐在前面。”姑奶奶将碗放在地上指着说。

我知道，要入魂了。辰阳的身子骨不行,入魂会病很久，我不一样，活蹦乱跳，就算入魂也健康，可是我怕……

“辰阳哥哥，我作业还没做完····”

“不怕，回去我给你做。”

“……”心情复杂，玩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想起来有作业这回事，现在觉得作业十分亲切。

坐好后，闭上眼睛，就听到姑奶奶摇铃挡。

不怕不怕，锐安最棒，死人死都死了，怕什么。感觉有灰洒下来，又有水，姑奶奶还在唱歌。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想打睦睡。后来听到有车来了，死孩子送回来了。

我不敢睁眼，听到他们把死孩子放在我旁边。

“锐安，抱着！”姑奶奶把孩子放我面前发话。

我打了个哆嗦，勉强接过。一两岁的小妹妹，脸色青白，已经僵硬了。

还能复活吗？

天黑了。

“入！”我眼前一黑，感觉有东西从头而入。

“西西……”我的声音？那个老太婆的声音！

“你赶快将孩子魂还回来，我给你烧一个童女！”姑奶奶开始说服教育。

“呵呵……还回来？烧来的纸孩子能和真魂比吗？我要西西陪我，陪我在阴间玩……”这个声音出自我，可我自己都怕。

“今天陈太婆在此，你不还也得还！”姑奶奶开始拿柳条抽我，不是，是抽那老太婆。

“一抽你不知好歹，回阳间！”

“二抽你胡作非为，勾人魂！”

“三抽你六亲不认，害孙女！”

我感觉不到疼，但是却听到我嚎叫，挣扎。

突然，她从我体内飞出，尖嘴療牙的用实体看着凶狠地姑奶奶。

已经不简单了这鬼。

“哈哈……我六亲不认？家里有孙子就够了，还留孙女干什么！”又是个重男轻女的主。

“你看来是不到黄泉不落泪了！”姑奶奶要开始做大事了。

辰阳将看戏的人，拉进屋子，自家屋子有门神，她进不来。

起风了，黑压压的树开始乱冕，蛐蛐儿也不叫了，天上没有星星，我不能走，姑奶奶早上就说了要带我见大世面。

姑奶奶将拐杖一挥，顺着一张符纸贴过去，那老太婆闪身一躲，紧接着辰阳又将黑狗血泼在我的面前画了一个圈。

辰阳坐在圈里，开始画一种我没见过的符。

“她已经成型了，普通的符没用。头转过去。”然后辰阳开始解皮带。

我转过身，等辰阳将个人问题解决在一堆符纸上。

对，辰阳是个处男，尿有大用。

然后，辰阳让我将符纸给姑奶奶送过去。

我·····

一堆装在小铁桶的符纸，就这样被我一脸嫌弃得递过去了。

姑奶奶正和那老太婆打得起劲。

"哈哈……这小姑娘不错，不如我把西西放了，你把这小姑娘给我吧……”

她冲我来了。

“哼，那也得看你能消受得起吗！”姑奶奶说完也不动，就让她来抓我！她的干枯爪子快要上我脖子的时候，我看着姑奶奶，她依旧不做什么，反而隔远了。

“哇啊！”一个很小的孩子，突然出来浮在我面前，张大嘴巴像个小狗一样瞪她，一口咬在她手臂上。

佟姨的孩子！感谢佟姨，感谢这小孩。

那老太婆被咬得疼了，便一直关注着手，却没注意姑奶奶近身，将辰阳弄的符纸贴在了她身上。

突然，她开始嚎叫了，比附在我身上那一次叫得更惨。

然后我的小宝贝回来了，白白净净的，像佟姨，已经长了不少了，朝我过来的时候，我想摸摸他的头，他白了我一眼，依旧回小镯子了。

哼，傲娇啥呀，不是吸收我的血，会长这么漂亮吗！

“我再问你一遍，西西还不还回来！”

“还还……”那老太婆手一挥，一个小女孩就出来了。

“妈妈！爸爸！”小女孩话还不怎么会说话，在那里哭喊着。

老太婆看着孩子，眼里有东西而过。

“西西！爸爸妈妈在这里呢！”那对夫妻从房里跑出来，想抱孩子又被辰阳拦着不能靠前。

“妈！这是西西啊，你的亲孙女啊，你怎么能把她带走，这是我唯一的女儿啊······”那男人开始哭道。

老太婆也不嚎叫了，看着他们。“我苦啊……苦了一辈子将你们养大，去了阴间还被人耻笑，他们都欺负我，你们烧的纸钱都被他们抢去了，我就想要一个童女，童女是真人的话，我就可以不用挨打了……”

“老婆子，你看看西西，这多像小时候的娇娇啊，你记得这张照片吗？这是你拍的，可惜娇娇死的早，你看看这模样，像不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老人拿着照片出来了。

“娇娇……”老太婆哭了，一个凶神恶煞作恶多端的人也知道哭了！

“老婆子，你放心我给你烧纸人来，你多熬几年我就来陪你，我一定不让你受欺负了！”

“我不要！你们以为这样我就能善罢甘休？娇娇死得惨，凭什么西西能活着！”这泪水都没擦干净，就变脸了。

“妈！妈啊！你想把我们都拉来陪你吗？西西没了，我们都活不下去，都来陪你好了！”那个西西的妈妈指着老太婆骂着。

“哼哼……”姑奶奶知道，如果灭了她，对她来说其实是不公平的，如果不灭她又怕她再作恶。

姑奶奶又开始念咒，老太婆身上的符纸开始燃烧，老太婆也开始燃烧，打滚，发出怪叫。

我知道，她要死了，应该是魂飞魄散了。

“砰！”老太婆没了。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那个老头子懵了。

“我老婆子没了？”

“她七魂六魄本身就被她自己作得只剩下恶魄，留着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辰阳在那里说着。

“辰阳，将西西带带过来。”辰阳属阴，魂魄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那种喜欢。

“小妹妹，跟哥哥走好不好，来。”辰阳带着孩子的魂，走到西西的身体处。

姑奶奶念咒，用牛骨敲打碗。

西西自己进身体了。

过了一会儿，西西醒了。

“妈妈……”

“西西！西西活了！我的乖女儿，妈妈在呢，有没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那个女人着急的样子真像我妈妈，不，应该像每个母亲。

“回家做作业了。”辰阳看我看得痴了赶紧提醒道。

“你说了你帮我做的。”我抬头望着他。

“做梦呢，画符都学不会，还想我给你做作业？”辰阳嘚瑟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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