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ordSystem鱼龙镇剑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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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初遇幻阵

“主帅……大将军,敢问这凯旋的奏报该怎么写?”副将凑了过来,看了周儿一眼,恭敬地小声问道。

“给朝廷的奏报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飞羡鱼冷冷的回了一句。

“那……敌将……叛军首恶……人没抓着我们该怎么向朝廷交代?请大将军示下!”

“原来是为这个,”飞羡鱼疲惫地一笑,“天军大胜,倾覆叛奸,贼溃不成师,贼将见势遁逃无迹!就这么写!”

副将一愣,黯然不应,但又没法儿,只低头走了。

不过这都不是他所关心的是,打扫战争,清理残余都有自己的副将来统制完成。

这两天会很忙,折冲府的各级官员忙着赶写上报给朝廷的贺表,飞羡鱼在折冲府职别不高不低,算是中等,所以没有太多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眼看别人忙来忙去的,他插不上手倒也不眼馋,但是看见别人东奔西跑,他自己心里空落落的,现在这个样子他没办法,正好这两天多休息休息,他也落得清静。

给朝廷奏报战况的奏表由折冲府的快马,在十天之内人不离鞍,马不停鞭,换马不换人,火速送达京城王畿。

眼看这边的事情已经落下帷幕,飞羡鱼终于有时间消闲、到处乱跑了。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回去,老上官涂旅帅来信,给他安排了一场“旅行。”

这次,他要去“旅行”的地方是北方的大草原。

但是现在他的心中,只有无数匹草泥马在奔腾……从他的心上踏过……

祝你绿了一整片草原,祝你全家绿了一整片草原……

这帮……这个……我……你……

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要去完成折冲府派给他的任务。

没办法。

马不解鞍、人不卸甲。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了。

飞羡鱼再次临危受命前往朔方,他是为了被俘虏的平民,而不是为了自己。

折冲府陈兵边境,一方面给后突厥施加压力,替飞羡鱼立威,一方面为了防止发生任何不测,好能够都一时间作出反应。飞羡鱼则孤身一人前往突厥,双方谈判,要求突厥放回被掠去的边民,相应的,唐王朝会“付给”他们一定的“恩赏(等于赔偿)”。

而后突厥派出的一位将军却给出了另一套完全不一样的方案:这些被西突厥掳掠、羁押在边境,正准备迁走,去做后突厥人的奴隶和媵妾(这是按中原人的说法,更直自一点就是小三小四)。这些人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在突厥人眼中,他们是牲畜,是牛羊,是猪狗,是和放牧在草原上的羊群一样价值的“肉!”如果想要带走他们,只能再买回去,或者说是“赎回。”

飞羡鱼不急不躁,他以自己位卑言轻无法替上位作主为由把这个“提议”给挡了回去,而且“挡”得是滴水不漏。

不出意料,突厥那边果然恼羞成怒了:“不能作主你来干什么?"

飞羡鱼双手一摆,一副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的样子。活脱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突厥那边倒是没了主意。

“你我都不是能做主的人,我们来这见面只是

商议,又没有定下来,干嘛要着急?”飞羡鱼心里清楚,看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这次这位出面的“将军”甚至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突厥王,别说替突厥王出面作主,平常在突厥王大帐里,他可能都没有说话的份儿。

“如果你不能做主,那我就得先把你留下来,

作为人质!唐国什么时候再派其他人来,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走!"

突厥人明白的告诉飞羡鱼,他今天是走不脱了。

“好!”飞羡鱼倒是爽快。

“……”突厥人无语了。

虽然被强行留在草原做了人质,不过好在折冲府邵都尉亲自出马从中斡旋,一边威逼利诱,一边将军队部属在我国朝与草原诸部的实际边境线上,做着最后的“外交努力”,飞羡鱼自己也时刻做好了“香消玉殒、”“杀身成仁”的准备。

飞羡鱼派随从赶回去向盖校尉报信。

盖校尉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下令整备军队,派遣一支骑兵大军率先前出,赶到草原纵深几十里的地方,大兵压境,以此来威胁突厥人,要求他们放人。

他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突厥人会不会抱着“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做殊死一搏了。

都压到头上了!不得给他点脸色看看!

好在一切努力都没有自费,最终在大唐军队的强硬态度威慑下,飞羡鱼最终还是完好无缺的回家了。

又用了小半个月,十几天的时间赶回折冲府营地,又过了一个上午才回到自己家,家里的仆从帮

忙脱了沾满风尘的外衣,身上就穿着一套刚坐下还没来得喝口茶洗把脸,外面的侍卫就忙忙进来了。

“阿郎(主人)刚回,高奏凯歌,再给您报个

喜,宿相公就快回来了!"

“是吗?”飞羡鱼一个激灵,

“是,晌午前来的信儿,走陆路来的,这两天差不多就要到了。”

“好!”飞羡鱼一拍大腿,“这两天我哪都不

去了,就坐在家里等他来!"

仆人嘴里的“宿相公”说的是飞羡鱼的老友,大唐京畿来的朝官,东宫太子府的属员,宿闻宿熙隆。

飞羡鱼、宿熙隆终于见到了面。

“老飞啊,你们辛苦了!”还来不急坐下,宿

熙隆突兀地来了一句。

“什么?”飞羡鱼懵了一下。

“你替朝廷,替折冲府花钱赎买押在铁勒手里

的边民,帮朝廷挽回了面子,你的辛劳我们都知道。没人让你去做这件事,但是你比所有人尽心,千苦万苦,你最苦!”宿熙隆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诚恳。

“你想说什么?”飞羡鱼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还是你聪明,”宿熙隆很欣慰的点点头。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因为飞羡鱼知道,宿

熙隆很少会跟他说这种话。

“我的意思,也是朝廷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

告诉你吧,朝廷让你,不用管了!"

“什么意思?”飞羡鱼一皱眉。

“什么意思你很明白,不需要我说得太透

吧。”宿熙隆离着一张椅子的距离,把整个身体都快靠了过来,“你这么做,是侵了权了!"

“你是说我越级了?”飞羡鱼一脸不屑。

“往大了说这是僭越!”宿熙隆见他满脸的无

所谓,一下急了。

眼看有人竟敢在自己主人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飞羡鱼旁边市里的一个仆人,毫不隐晦对眼前这位客人的厌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巧的是这个仆人也是老熟人了--他就是那次在演武场被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士兵。原来这家伙是飞羡鱼的手下。他是被飞羡鱼安插在盖校尉等人身边的眼线。

“没事没事!”飞羡鱼摆摆手,还是那么一脸

不正经的样子。

“你怎么就不替自己想想?干了这种事,沾染

了王畿里高坐玄谈,浑浑噩噩着的那帮混蛋,是死是活,是福是祸全凭上面的一句话而已,哪天上面的不开心了,一脚踢了你,你上哪哭去!”宿熙隆“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飞羡鱼近乎吼叫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飞羡鱼不咸不淡的

来了一句,

“你是真不明日还是装不明日?你要是真不明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飞羡鱼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你要是真不明

白,那好,我跟你说明白!你出面替朝廷,替折冲府赎买百姓,有谁的书信了?谁点头了?你这么做,哪天万一事发了,没人管了!他们会拿你当挡箭牌!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你!你会万劫不复!”宿熙隆来回踱着步,嘴上也不停下。

“这才是你嘛!”飞羡鱼倒是很悠闲,他也一点都不急。

“你有办法对付他们吗?他们那些人大权在握,只要一句话,你的生死只在覆手之间!”看来宿熙隆是真生气了。

“还有呢?”飞羡鱼终于坐直了身子,“你想说什么”

“你想不想有个倚靠!”宿熙隆郑重其事的坐直了身子,语重心长的劝导他说。

飞羡鱼笑了。

“什么倚靠?”飞羡鱼故意懂装不懂。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跟你说了

这么多,你还想不明白吗?还要我说得怎么透彻?”宿熙隆瞪着一双牛眼。

“我不知道,我想让你跟我说明白!”飞羡鱼

这才正经起来,“我想知道,刚刚这些话是你说的还是宫里的人说的还是别的什么人说的?"

“你!”宿熙隆一下子被噎的说不出话了。

飞羡鱼:“这个时候太子派你巴巴的赶来,是派你来做说客的吧?"

宿熙隆:“太子一直就知道你,你不打胜仗他也会记得你的。”

飞羡鱼:“就是因为打了胜仗,太子才这么急着派你来拉拢我,不是吗?"

宿熙隆也终于不再拐弯抹角了:“太子让我给你传话!”

飞羡鱼打断了他:“这才对嘛!直抒胸臆!什么见的人见不得人的事都说出来!"

宿熙隆:“飞羡鱼是个悍将,将他拉入我们麾下,以后必成大器!这是太子殿下的原话!"

“哦,”飞羡鱼又恢复了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漠然表情。

“你呢?”宿熙隆撂了一句,

“什么?”飞羡鱼皱着眉头,这是他没听明白

或者是即将发怒时的经典表情。

“我说,你是什么意思?”宿熙隆无奈了。

“没事。我没什么意思。”飞羡鱼轻飘飘地回了他,回得很干脆,却又 模棱两可。

“什么没事!我问你什么意思!”宿熙隆着急让他表态。

“没事,无所谓,谁都一样。给钱就行!谁给

的钱不是钱!”飞羡鱼打着哈哈,显然是在岔开话题。

“你愿意了?”宿熙隆太没眼色。

“我愿意什么?哦……到时候再说吧!"

“……”宿熙隆气得须眉倒竖,却还是拿他没

办法,因为自己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昨天两人一夜龌龊(这里指的是互相算计),不欢而散,今天宿熙隆就要走,飞羡鱼也不挽留他,仍然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宿熙隆说过的话他像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此地相隔王畿路远崎岖,路上注意安全,不

要着急回去,你也要顺便多看看风景!别整天死板着一张脸,给谁看?”飞羡鱼连跟人告别都没个正形。

宿熙隆也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叉手告别罢,一句话都没说竟直接拂袖而去。

周儿给他上了茶,调皮的朝他甜甜的一笑,飞羡鱼也以微笑回之。

世俗的交集已经没有了。

他可以休息了。

他恨不得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好不容易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飞羡鱼舒服的在床上连打了好几个滚,伸了好几个懒腰,简直爽极了!

人越是在极端安静的情况下,越喜欢胡思乱想,浮想联翩。

满满的,很多很多事情都浮现在眼前了,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直到困意涌上来,双眼皮开始打

架。刚刚明还转悠,他

想伸手去抓,就怎么也抓不住。

(唐)王维《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戴红巾报时官手执更筹报晓,更衣官才给皇帝送上翠云裘。

九重的皇宫打开了金红宫门,万国的使臣都躬身朝拜皇帝。

日光初照遮阳的掌扇在晃动,香烟缭绕黄袍上面绣龙飘浮。

早朝结束还须为皇帝写诏书,佩玉叮当贾至回到凤凰池头。”

回想不久之前的那段时间,自己还不是队副的时候。

也是在和脏狮虎开战之前。

京师长安,龙首原,大唐帝都。

在梦里,忽而一抬头,只见一尾灵鸢振翅而起,唳天惊云,向大地俯冲。

只一眨眼,这尾灵鸢已经飞掠过重玄门,玄武门、麟德殿、含光殿和大明宫驻防的御林军头顶上。

微一楞神,灵鸢早就振翅急转,在空中一个调头盘旋,改变了目标飞向了大明宫的正脊,“扑啦啦”的,转瞬之间就稳稳地落在向上弯曲的脊兽上。现在,整个大唐帝都的主宫殿群就全部收入眼下了。

大明宫。每逢国家大事,如大朝仪、还是皇帝上尊号、改元大赦,纳俘降虏,都会在大明宫的含元殿举行。

我朝开国,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先祖太宗文皇帝受“天可汗”尊号,后世贤君恩被天下,福泽四海,一统宇内。

然今天道衰微,我朝国祚以至末法,恰如春秋战国时代的周天子,诸侯蜂起,战火纷争不断,藩镇林立,割据一方。彼此之间互相吞并,强并弱,众欺寡。圣人天听蒙蔽,百姓一如倒悬,真如诗中所云: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为了活着,为了吃饱饭,农夫也可以变成盗贼,士兵也能成为强盗,这就是现在的世道。

微风打断了这个士兵的回忆,他再没有多胡思乱想,回过神来握紧手里的长槊,继续值夜。

他是大唐河北道(河北道主要指黄河以北的部分地区。河北道辖境在黄河之北,故名。河北道东并海,南于河,西距太行、常山,北通渝关、蓟门,包括河北大部、河南、山西、北京、天津的一部分。道是唐代的行政区划)门后折冲府的一千三百卫士里,普普通通的一员。为了吃口饱饭,也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他选择入折冲府当兵。

“今夜有大规模行动,都尉(折冲府最高指挥官)钦点,让你负责……”

想起了早些时候兵曹参军(折冲府属官)吩咐自己的话,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忆及过去种种,还有在战场上的经历,不仅苦笑起来。微风吹起旗纛的流苏,扫过这名卫士的眉眼,扫到了他的眼睛,他看向旌旗的位置,又顺着旌旗的方向望向了远处,想到了家乡的桑梓和麦苗……。

这名卫士就是我们现在的主人公飞羡鱼。

让我们来翻翻他的履历吧。

“木棉枝桠木棉花,木棉花开木棉家……”

随着村口阡陌间总角小儿的咿呀童稚之声,我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我们的主角……那个时候还没出生。

那就先来讲讲我们的主角飞羡鱼出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世外桃源、民风淳朴的小村子,总共才七八百户人家,以前本是前朝的边防重镇,后来几经战火摧磨,现在已经被彻底废弃,只剩了当地的民居。

而现在你所能看到的,只剩下了一些碎瓦颓垣而已。

接下来再一个要说的是我们男主角的二爷爷,为什么要先从二爷爷开始讲呢?因为啊,男主角的二爷爷早年也曾经是个厉害人物,他以前曾是个在家修行的火居(在家修行,可以娶妻生子)道士,姓飞名爵,道号飞熊。精善于幻术和道法。

老爷子尤善“鱼游髓洗行功法,”能在碰触到敌人的一瞬间使其麻痹瘫痪,陷入僵化状态,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曾经也是个无比危险的人物。

别看他老人家现在已经半截身子入了黄土,行将入木了,而且还又聋又瞎,那以前也是个叱咤风云的狠角色,只是后来下了趟山,还是乱了道心,废了修行,坠入红尘,爱上了凡世的女子,潇洒快活了半辈子。后来却因为他投奔的靠山倒了,被人清算,才落得了个现在如此凄惨的下场,孤寡老人,靠着一个村里的兄弟们照顾养老。

说是养老,其实说句难听的就是慢慢耗着等死罢了。

男主角的阿翁(我大唐年间旧习,父亲被叫做爷爷,阿爷或者哥哥,叫哥哥要叫做阿兄,叫爷爷要叫做阿翁。另外,不要称呼官员为大人,因为大人也是爸爸的意思)姓飞,那肯定我们的男主角本人肯定也得是随父姓姓飞。不过就是这个名字它有点尴尬:飞羡鱼。之所以说他尴尬,因为这个名字里羡鱼两字的谐音便是“咸鱼,”外人听来就像是“废咸鱼。”

农户人家出身的飞羡鱼,表字用天,他的名字和字是自己肚子还有几两穷酸墨水的阿翁给取的,取自我朝诗词名章,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之句:“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好在阿翁还给他取了一个霸气外露的字:用天。

用天这个名字也是有典故的,出自“用天因地,”原句是来自《东观汉记·公孙术传》:“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所谓用天因地,成功之资也。”简单来讲就是“利用天时,顺应地利。”

飞羡鱼自幼跟随又聋又瞎的二大爷修炼“鱼游髓洗行功法,”能在碰触到敌人的一瞬间使其麻痹瘫痪,陷入僵化状态。

我们的飞羡鱼幼年丧父,慈爱的啊爷(即父亲)十岁的时候远行出游,却客死他乡,严厉的阿娘也在自己即将成年的年纪因为在河边浣纱溺水而亡。

别看他小时候无依无靠,可怜巴巴的,但是他有一个曾靠着在刀口上舔血为生的阿翁啊,小时候的飞羡鱼那可是家里的“活亲祖宗!”调皮捣蛋,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好在仗着阿翁的宠爱,全村没有一个人敢欺负他。活脱脱的“村霸!”

飞羡鱼家里除了年老体衰的阿翁,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大哥飞祛恶,二哥飞辟邪,还有他的同胞三哥哥飞羡洋、以及老五飞廉、老六飞寿。

说起给孩子取的名字,还是经历了不少波澜。前两个还好,结果到了第三个孩子,也就是我们的男主角的哥哥出生的时候,阿翁刚要给新生儿取名“羡鱼”,孩子阿娘可是十万个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脾气,说前两个娃起的名字名字都太“强横”了,戾气太足,不论怎么劝就是不答应,一定要让老人家给换一个“秀气”点的名。

其实原本是想给老三取这个名字的,阿娘就不同意,就给临时换掉了。结果后来老三老四同一天出生,这本来只是想好的一个孩子的大名,现在名字不够用了,飞家二爷爷突然想起了被否定过的“羡鱼”,阿翁拍板就这么定了,就这样,“羡鱼”就这么被拿来应急补缺了。一个叫了“羡洋,”一个叫了“羡鱼。”

不过无论经过多少波折,他都不曾改变初心,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半夜,子时。

都尉定下的行动时辰到了。

有唐一代,地方设折冲府,每府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府军士兵称卫士,十人为一火,有火长;五火为一队(五十人),队有队正、队副;六队为一团(三百人),团有校尉及旅帅。

飞羡鱼的行动受第五团涂白虎涂旅帅辖领。

说实话,飞羡鱼见过的最高级官员也就是第五团的盖校尉和自己的老上官涂旅帅了。赶上哪天运气好,还是有可能见到邵都尉的车驾的,但是邵都尉本人长什么样他可从来都没见过。值夜换班之后,飞羡鱼被换下来,但他没有直接回去睡觉,而是三绕两绕,避开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去到了折冲府最偏僻、最深处的地方……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只有一直走到底。

凡事有阳面就有阴面,就像是你站在太阳下面也还是会有影子一样。

盖校尉传达的,折冲都尉邵都尉的明令:替主公,替上官,处理掉违背朝廷圣意,阳奉阴违的州刺史明达。务必要做得干净利索,不留痕迹。

反正就是一定要让他死的无声无息。

这次任务,没有时限,只要能杀了明达,多久都行。

选择听命于别人,那自己的命就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尽管已经是后半夜,明达的州刺史府依然人声鼎沸,人们光筹交错,府上门客还在高声喧闹。同样的,这里的戒备也照常森严壁垒,没有漏洞。就这样还想光明正大的闯进去简直不可能。

飞羡鱼带着十几个人,为了方便行动,他把大家化整为零,装扮成仆从的样子潜伏进了刺史府。

没有人会对低三下四的奴仆正眼看上两分,也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连衣服都脏的洗不干净的下人身上。

飞羡鱼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了刺史府,以仆人的身份。

现在的刺史府,明刺史已经危如累卵。

正一路弯着腰低着头的飞羡鱼跟在一群宾客身后亦步亦趋走过连接前堂的南廊,突然“当”的一声,不明处传来的的一声脆响,他警觉的直起了腰朝那个方向看去。

一个走在人群后面的门客察觉到了不对劲,回过头来喝骂道:“你在看什么?”

飞羡鱼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低下头仍然继续跟在这些人身后往前走。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碎花衣服的少女全程目睹整个过程,她甜甜的浅笑着,歪着头,拿着手里的七环魔音铃晃荡了一下,又是“当”的一声,转过身去盈盈的跑开了。

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几个偷袭自己的小厮,飞羡鱼三拐两拐的甩开这些人来到了后院,这里有一个活水注满的小鱼池。四下里的庭院住所都是明达的家眷居住的地方,也是明达闲暇之余钓鱼吟诗的风雅之地。

鱼池的一角,有一片巴掌大的小树林,林中绿茵下,“沙沙沙”的风吹树叶的声音,方方正正的鱼池里细碎的波纹,被月光照应的一如碎银铺地,珍珠漫散。

不远处池边略显破旧、暗昧不清的砖瓦,和垂垂绿柳,仿佛昏昏欲睡,随着风,吱吱呀呀,忽闪忽闪的,感觉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一丝令人警觉的气息,只有那让人窒息和寒毛倒竖的寂静。

飞羡鱼带着无尽的狐疑,紧张的东张西望,他现在就想一只炸了毛的猫,以至于不敢随意迈步,只能在原地徘徊。因为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他甚至都想原路返回,放弃这次任务。

“用天!”有人在叫自己!在这里能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人没有几个,飞羡鱼猛一回头,却只看到十步开外站着的一个陌生脸的中年大叔。

来的人是盖骁虎,是盖校尉的侄子,平时与飞羡鱼也算交好。令人惊奇得是:这人一张嘴不但满嘴黑牙,甚至于连整个口腔都是黑的!但是飞羡鱼可不这么看,飞羡鱼现在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来人一身庖厨打扮,经过了再三的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转头想想这里是刺史府,会有认识自己的人也不奇怪,自己不好不答应,可是又不敢随意搭腔,只好敷衍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来这里干什么?”

见这人这么问,飞羡鱼便随意胡诌了两句:“啊,第一次来这里,路不熟,迷路了。”

这话半真半假,没想到却把对方惹怒了:“你这混小子!现在是给你瞎逛的时候吗?赶紧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飞羡鱼吓一跳: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我可不能跟你走!

“但是我还有点自己的事没办,你先……”飞羡鱼话没说完,这人直接喝断道:“你我二人来这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你哪来的什么自己事?”

“我……什么?”

“赶紧跟我走!小心他们看见了喊人拿你!”

一路上,妥协了的飞羡鱼紧紧的跟在这个人身后,一前一后的走着,脑子里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虑和怀疑。他怀揣利刃,随时准备一跃而起,把刀**他的颈肩穴,井肩穴肺里,干掉他。

“怎么?你是看上这个地方了?想留在这里吗?”这人话语中满是嘲讽,飞羡鱼吃了一口蹩,刚要发火,转念一想:这个人说来这是为了和我同一个任务?难道他也是邵都尉派来的人?这次行动……难道说还有别的人参与?

飞羡鱼一下子如坠冰窟——或者反过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圈套?所有人都正在等着他往下跳?邵都尉是想一网打尽除掉所有人?飞羡鱼不敢多想,对走在前面的人心里满是戒备,好像生怕他突然反过身来就是一刀。

“你今天怎么了?”一向和飞羡鱼熟识的盖骁虎不禁问道,飞羡鱼不敢说实话,现在的情况让他实在是看不明白所以干脆一声不吭。

“今天来这儿,遇上的尽是怪事!”见飞羡鱼不说话,盖骁虎自言自语着说道。

“等等!你们两个!站住!”

正行走间,突然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叫住了他俩。俩人一齐回头,却又是一个脸生的,飞羡鱼并不认识他。

奇怪的是这个大叔倒是认识他,而且还上前主动打招呼:“李瑶天——你!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你是谁?”

很显然,这个叫李瑶天的家伙并不认识盖骁虎,盖骁虎愣住了。

“李——瑶——天——?听我的话,杀了他们两个!”

一个花季少女突然冒出来,倒是把飞羡鱼吓一跳:这个小妮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盖骁虎皱紧了眉头,他对着少女恶狠狠地喝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我这两个兄弟……”他指了指飞羡鱼和李瑶天,“他们两个是被你个小黄毛丫头给阴了?”

少女浅笑依然,嘴角的两个小酒窝也很是可爱。

“你是什么人?”盖骁虎感觉到了极强的压迫感,他坚信自己的行伍兄弟一定是因为被人捣鬼才变成这样的。

“我吗?嗯……你就叫我伊人好了!”

“伊人?”盖骁虎万万没想到对方一个小丫头会正儿八经的回复他的问题,还说的这么轻巧,盖骁虎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是痴是傻?

“我不和你玩了,李——瑶——天!飞——羡——鱼!你们两个!杀了他!”

这个叫伊人的小丫头甚至还没有人高马大的盖骁虎一半高,但是她却能驱使两个两个成年人为自己杀人:李瑶天和飞羡鱼刚一听到面前的小姑娘喊自己的名字,一瞬间就像是被鞭子抽了一样,瞬间双目爆红,身体不听抽搐起来,下一刻,竟一左一右同时攻向了背对着自己的盖骁虎!这速度和默契,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一样。

“噗噗”两声,还来不及回身反应的盖骁虎就被李瑶天和飞羡鱼两个人两把刀同时刺中后背,疼得差点昏死过去的盖骁虎一个倒栽葱一头**地里,疼得直抽抽,好半天一声不吭。大概是缓不过来了。盖骁虎的血溅的不多,但是基本上都是溅到了李瑶天和飞羡鱼的手上和脸上。那个能以言语控制他人行动的小丫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趁机跑了。望着被自己捅刀,现在已经倒在血泊里的盖骁虎,飞羡鱼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或者说他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了——血液可以破除巫术的控制。他终于醒了过来。

从一开始,飞羡鱼的手下就一个个的都中了邪魅的柔荑术,飞羡鱼第一步就迈进了圈套里。

与此同时善于幻术的师幻戏已经利用幻术分身躲在暗处将飞羡鱼的所有手下一网打尽。这些人死时都面露诡异的微笑。不过很快这些人的尸体就被发现了,消息一传开,早就有些耳目通天的耳报神们把发现死人的事情传遍刺史府上上下下,整个刺史府都炸锅了。

明达府上,有两个武功绝顶的绝世高手负责护卫明达本人安全,一个是“一梦千秋”宋伊人,她的绝技是一种需要与被施术者发生肌肤碰触,并且辅以七环魔音铃的催眠来进行施展的“巫术,”在碰触被施术者身体任意部位的一瞬间对其使出可以致幻的“了残一梦邪魅柔荑术,”并进行催眠,在对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改变他(她)的意识,记忆、行动、思维,甚至可以驱使任何人成为自己的“奴隶”和“杀人机器。”

飞羡鱼和李瑶天就是中了这种巫术之后才开始深陷幻觉,无法分辨敌我。甚至有好几个人偷袭飞羡鱼。飞羡鱼也是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宋伊人的柔荑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同僚自相残杀。

或许他不知道,这里将是他们的终结……

梦境还是现实……回忆过去还是思虑未来……

可能……已经没有机会了……他们太过于轻敌冒进了……他们……可能真的再没有机会了。

扮作女仆的宋伊人其真实身份是明达的座上宾,是他手底下豢养的第一杀手。其实从一开始,飞羡鱼的身份就被人识破,宋伊人故意接近他并用手摸过了他的胳膊,只是那时飞羡鱼并没有注意到她,他也确实没在意,甚至都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而另一位高手则是“妖姬”师幻戏,她平时都是以歌姬的装扮示人,其实她也是一位顶尖的杀人高手。她的绝技就是各种迷惑人心的诡异幻术。

现在的情况是,飞羡鱼带来的十几个手下,在不到半个时辰(大概一个小时)里,已经被各个击破,该死的死,该残的残,甚至还有自己的同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相残杀而死。飞羡鱼自己好像也处理掉了好几个。现在可能只剩下了盖骁虎,李瑶天和自己了。

在飞羡鱼被认出来,识破了身份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结局。

飞羡鱼刚刚才明白了都发生了什么事,回过劲来的他勃然大怒,刚要动手,李瑶天竟然伸手拦住了他:“还有一个人!”

“什么?”飞羡鱼听得如同掉进了五里雾中:“什么还有有一个人?”

“我说,”同样也是刚刚清醒过来的李瑶天深吸了一口气,说:“刺史府里还有一位绝世高手,我曾经在邵都尉那里亲眼见过,就连武功盖世的邵都尉都对他赞赏有加,自叹不如……我想说……这些人早有准备,我们的人应该……可能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可能就只剩我们三个了!”

“嗡”的一下,一听这话,飞羡鱼差点没摔倒,虽然有点演戏的痕迹。

“混账……!”还趴在地上的盖骁虎挣扎着跪起身,身上的血迹还没干透。身上还血迹斑斑。

兽化!菱瞳!

兽化之后的盖骁虎身体上的每寸肌肤都得到了强化,坚硬无比,能水火不避。不仅被偷袭的地方没事了而且伤口也回复如初。

“想暗杀明刺史,你们得有这个本事才行!”一个飘飘悠悠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出来,

正愣怔间,“咻”的一下,是一只躲在暗处的飞镖。“当”的一声,不但没有刺中,反而还被弹飞了。可这么一来反倒是把盖骁虎给惹怒了。

是师幻戏偷施毒手。

“哗——!”是盖骁虎在嘶吼。

见状,飞羡鱼和李瑶天齐齐躲避后退,这速度和默契,简直就和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他们俩怕被误伤,因为在这种状态下的盖骁虎是不分敌我的。

“滚出来!装神弄鬼!”

“而且不止一个!”

“是师幻戏!”

确实是鬼,只不过是人扮的鬼。是“无天鬼”礽若。就是一个身着白袍,到处装神弄鬼的跳梁小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嘴巴厉害。

趁这个间隙,飞羡鱼施展开轻功,如鹞雀,如落叶,飞身而起,去追捕宋伊人。而李瑶天则留下来给压阵顺便看住师幻戏,以防他再下黑手。

飞羡鱼主动追击宋伊人,李瑶天和盖骁虎则与师幻戏以及礽若正面对决。

已经兽化了的盖骁虎张开了涎水四溅的血盆大口,为了保证嘴巴张得足够大,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张口含住大量的液体,他已经进化成了像蛇一样,可以利用肌肉的力量让下颌骨脱臼,从头骨脱离出来,借助肌肉的弹性和拉抻力,用以达到嘴巴张大到足以吞下整个人的效果。

止不住满嘴涎液的盖骁虎张大了血盆大嘴,死死盯住了他面前的礽若,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似的,他在等待最佳时机。

“呵呵呵呵呵!”礽若笑得如同鬼魅一般,她忽左忽右的调整步伐以迷惑敌人。

盖骁虎喝下了一大口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里的不明黑色液体,是猛火油(即后世所称的石油)。整整一大口,他一抬头,对准了礽若,手里攥着火折子,只“噗”的一下,一大蓬火焰从他嘴里猛烈喷薄而出,功夫不行逃跑飞快的礽若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手忙脚乱,一步没躲开,转身便欲逃跑,还差点没被烧死。

“无边袖!”无天鬼礽若挥舞起“袖卷天地,势若千钧”的无边乾坤袖,招起架势就要和盖骁虎干上了。

盖骁虎并不是只会吐火,他也会别的招数,比如喉中剑。

“呕、呕——!”

盖骁虎蹲下身子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无天鬼还以为他这是被倒流回嗓子里的猛火油呛到了,天真地以为有机可乘,一个瞬移,抢身而上,想要解决掉这个玩杂耍把戏的。

盖骁虎猛地甩起头来,血盆大嘴里吐出无数爆闪的芒刺来——是他最擅长的暗器短针!

“呜哇——!”无天鬼吓得手足无措,忙忙抽身后退躲避。

趁这个时候,就在她慌了手脚的那一瞬间,盖骁虎吐出喉中剑来,跃身突刺!

一个中扫腿(高扫腿爆头,中扫腿击打胳膊和上半身,低扫腿砍腿),无天鬼奋起一脚拼命挡架,下一秒转身就跑。盖骁虎紧追不舍。

礽若轻功一流,拳脚二流,人品三流,长相四流。可就就是这么一个人,还能得到折冲府邵都尉的赏识,真是讽刺啊。

礽若几个辗转腾挪,毫无招架之力,狼狈不堪地躲开了这个玩杂耍的。与此同时,李瑶天终于空出手来能有时间来对付眼前的敌人了。李瑶天正面对上了与礽若同样善使幻术的师幻戏。

“你的同伴好像支持不了多久……”师幻戏出声嘲笑道,

“你也一样!”李瑶天反呛一句,摆起架势,便要开战。李瑶天的拿手武器是一件贴身穿着着的链甲臂盾:十几块甲片由铁链相连,覆盖穿着者的整条胳膊,从肩膀到大臂,到小臂,一直到手背和整个手指末端。全部都有铁甲的保护,同时也是一件致命的攻防利器。李瑶天精通白虎通臂拳,打起拳来整条手臂如同铁鞭一样,再加上甲片的加持,既可攻亦可守,耍起拳来虎虎生风,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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