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十四岁的楚怀沙站在家门前。
街对面,夕阳穿过梧桐树梢,朦胧着某种绯红色的透明光感。随着视线的摇晃,光点不断闪烁,明暗交错间给人以失焦的不安感。
忽然,树下传来一声有力的粗嗓音,轻而易举便给世界注入了既可靠又真实的生命力。
楚重庭:沙沙,谁是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
楚怀沙的视线迅速下移,嗓音的主人正站在梧桐树下。
那是一名年近40岁的中年男子,粗犷的国字脸棱角分明,下颌的线条坚硬如大理石,一道刀疤贯穿右边脸颊,硬发之下是一双目光锐利的眼睛。但,此刻的夕照给这双眼睛笼上了一层温柔的色泽。
楚重庭:沙沙,在你心目中,谁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他笑着看定楚怀沙的脸,重复一次。
楚怀沙:是……
答案几乎脱口而出,夕阳下的世界却突然摇晃起来。画面失去了焦点,国字脸、刀疤,锐利又温柔的眼神,全部融进了一片无序的六边形光斑里。
楚怀沙:不,让我说完!
摇晃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加剧烈。楚怀沙能感到那个世界在推她离开,她努力挣扎,不愿就此远离越来越模糊的夕阳以及夕阳下渐渐远去的男子身影。
爱德华:小姐
晃动平息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梦境中的国字脸男子。17岁的楚怀沙靠在椅背上,沮丧的不能自已。
爱德华:小姐,请您醒醒,飞机已经着陆了。
稍微平稳呼吸后,楚怀沙睁开眼睛。飞机还在滑行,窗外,机场的景象缓慢向后移动。刚才将她从梦中惊醒的,原来是飞机降落时的震动。
爱德华:您没事吧,小姐?您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
身边又一次传来管家爱德华担忧的声音。养父母不放心她一个人来中国旅行,特意派出深受他们信任的爱德华随她出行。
楚怀沙免强挤出一个笑容,用纯熟的英语回答:
楚怀沙:没事,不过是个梦。
爱德华:哦,您做噩梦了?
爱德华小吃一惊,沉吟道:
爱德华:肯定是长途飞行太劳神了。到了酒店以后,请让在下为您泡一杯薰衣草花茶——
楚怀沙:我真的不喜欢薰衣草的气味,爱德。
注:爱德(爱德华的简称)
爱德华:那就再加上蜂蜜,味道会好很多,既安神又解乏,让你一觉睡到天亮。明天的行程并不紧张,您尽管先休息好,身体累垮了可不行。不知道在中国能不能买到您喜欢的那种曲奇,实在不行的话,在下也可以借用酒店的厨房为您……
忠心耿耿的管家还在忧虑的说这说那。
这时飞机停稳,旅客们纷纷站起来拿行李。从伦敦希思罗机场飞来的这架班机上大多是来中国公干、旅行的白人,其中一个壮男拎着大包小包,满头大汗的朝外挤。楚怀沙看看壮男那里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主动侧身为他让路。
壮男感激的不停道谢,直到一群人走下飞机四散而开时,他还边走边回头,不住的朝他挥手告别。楚怀沙目送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人流中,不由得摇摇头,唇边牵起一抹自嘲的笑。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
如果能够重回那日的夕阳下。
如果还能听到他用那有力的粗嗓音发出的问话:
楚重庭:沙沙,谁是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
她一定不会再赌气,而会毫不迟疑的作出回答:
楚怀沙:是爸爸。
楚怀沙: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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