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还在披着黑纱沉睡,一阵阵脚步声却先醒了过来。
“抓住她!她跑不掉了!”
“快!动作快点!”
吆喝声震天响,一双双官靴穿行其间。
“谁啊?这大半夜的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镇子上不少人家还在睡梦中,虽然姿态各异,但抵达的目的地却是一样的。只因这一声声的吆喝扰了清梦,惊了周公,棋盘一翻,谁也无法复盘。
“闭嘴!不得扰民!”
拿人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
半睡半醒的人又嘟嘟囔囔地折了回去。抱着老婆孩子,又是一场好梦。
“抓到了!”
“老大!人到手了!”
又是一阵躁动不安的吆喝,睡到一半的人又翻身起来。摸着墙壁扶着灶台,左脚绊一下右脚,右脚又报复性地绊回来,如此几番折腾,终于到了门后。紧贴着木门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半点消息。此时的双眸虽浑浊却隐约透出些光亮。
“嘿,听见没?外面拿人呢!”
语气中的期待,不亚于挤在街头听说话人话本的雀跃。
此时已经将近天亮,一声声鸡鸣唤醒了睡梦中的太阳。
伴着天边的朝阳,人们摆脱床上厚重的棉被爬了起来。肃秋之寒气也阻挡不得他们看热闹的激情。
“什么?拿人?什么人?”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都探出了头,隔着破旧的篱笆就聊起了今天最新的新闻。
“在大街上呢,哎,走,快去瞧瞧。”
“这么大阵仗,拿的是什么人?”
你招呼我,我吆喝你,成群结队的围观群众就凑齐了。
惨败的大街上也没几个摊贩了,只有零零碎碎的破旧石板和一队官兵押着一个瘦弱的娘子。
那枷锁看上去比娘子还要重上许多。不过娘子带着枷锁却不见费力。
“这是哪家的娘子?怎么这般狼狈?”
一个穿着破袄的男人伸长了脖子,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却还是看不到那娘子的容貌。
“没见过。瞧着不像是镇子上的。”
“八成是逃来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逃到这地方还要抓回去。”
有人推搡着垫着脚尖往前挤着,前面的人大概是恼了,大腿一用力,屁股一撅,就给他送了回去。后面的迅速闪开,那人一个踉跄摔了个结实的跟头。拥挤瞬间结束。一声声嘲笑盖过了拥挤。
“说不准啊,是灭人九族的大罪!”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胆子大到凑上前,瞧着那女犯人学着说话人讲话本的语气喊了起来。几个大人还一副静候佳音的模样,十分配合。
“小孩子乱说什么!”
家里的大人立刻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连拖带拽就扯了回去。指指点点一番,众人的视线又回到了长街中央。
“先生,那位可是方少卿?”
一道好听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看那一身装扮倒是与周围的百姓差别不大,只那双眸子就比常人亮了许多。
“去一趟京城吧。”
那位娘子口中的先生更与常人不同,穿了一身普通的缺胯袍,却披了一件价格不菲的流云纹月白大氅。那张脸与常人无异却间杂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风霜。
“好吧。听先生的。”
娘子点了点头,随着先生就出了人群。
这位先生在场的百姓都是认识的。这人来镇子上有些日子了,平日里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吟诗作画,偶尔出门便是这身价值不菲的装扮。众人看不清楚这人的目的,只知道,此人绝非俗人。
“哎哟,这是怎么了?”
一只玫瑰红的“蝴蝶”一下子扑到了路中央,也不知道是哪位官兵如此幸运,与这“蝴蝶”撞了个满怀。
“什么人!”
众官兵瞬间化作惊弓之鸟,纷纷警惕起来。一呼一吸间,将这抹鲜红围在了其中。染了桃花运的官兵也未能避免。万刀齐出,淡薄的阳光下,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哎哟,可吓死人家了。郎君,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蝴蝶”扶着那官兵站了起来,瞧了一眼周围人的架势,抱着自己发起抖来,当真是一番被吓坏的模样。
“嘿,我道是谁!是风月楼的老板娘啊!”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来人。
看众人的反应,当是了解此人行事作风的。
那一双双看热闹的眸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瞪得溜圆。
“闪开!大理寺拿人,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为首的长官并未发话,开口的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兵。
小兵名唤王谨之,表字忠云。算是出身书香门第,不过家里遭了难,幸好遇上了这位长官,才勉强保住了性命,有此生活。
长官身形看上去有些柔弱,官服穿在身上略显宽大。脸上带了一半面具,看不清容貌,更辨不清男女。
他挥了挥手,王忠云立刻得了令,冲着其他两个士兵道:“赶紧拉走,别耽误了回京的行程!”
“今日兄弟们都辛苦了,就近住店休息。”
长官发了话,底下的官兵眼睛都是一亮。
“张荣,你随我来,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叫张荣的立刻上前领命,与王忠云一起往附近的酒楼去了。
不过片刻,一群人便安顿了下来。
酒楼带了几十年的风尘,外面飘摇的酒幡颜色早已褪尽,只留了浅浅的墨迹还捎带了些酒气。
“来人,准备饭菜。”
几个人闻了酒香便已饥肠辘辘,可坐了半晌却不见有人来招呼。一双双眼睛全部齐聚到王忠云身上,王忠云只好起身吆喝了一嗓子。
楼上这才有了动静,咚咚的一阵脚步声后,胖老板便现了形。
他的脑门上还带了打瞌睡留下的红印子,嘴角还有些可疑的水渍。见着几位官爷,立刻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双眸随着瞪大了一圈。
“几位官爷,需要点什么?”
“墨迹什么呢在楼上?不知道来客人了吗?”
王忠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穿着华丽身段标志的娘子就从后院打了帘子进来。一边走还不忘数落一番偷懒瞌睡的胖老板。
“珍娘,珍娘。”
胖老板见状赶紧打断了老板娘的话,眼神一个劲地往坐着的官兵身上瞄。
珍娘见着几位官爷先是一愣,而后擦了擦手,小跑着上前,脸上带笑,娇声道:“怪道今日一大早喜鹊就叫个没完,原来是官爷大驾光临。快请坐,快请坐。”
珍娘的热情堵住了王忠云的嘴,他的眼里现在只有那双涂了红指甲的手,以及妖娆的身段。
“还愣着!还不快去买菜!饿着几位官爷,有你好果子吃!天天好吃懒做的,追老娘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怎么就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老板娘素手一叉腰,双眸就瞪向了杵在原地不住打哈的胖老板。
一听这话,胖老板立时停了哈欠儿,点头哈腰冲门外去了。
官兵们安稳得坐在长凳上,等着胖老板买菜回来。
“哟,这位娘子是怎么了?哎哟,官爷,这么柔弱的身子哪里需要如此?”
珍娘说着就要伸手取下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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