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征兵令

距离京都约一千三百公里的南边立着一块儿界碑——青平县，县里面只有一条主干道是能够与外界相同的路。

在这条主干道上原先住着的都是县里有名望、有权势或财富的大人物、后来由于多次征兵，不少住于主干道上的人纷纷搬离。

如今的主干道上还有人的府邸不过十家。

大早上天刚刚亮了几分，街巷里就有人开始走动。

不多久，街巷越发热闹起来。

喧哗的街巷里，商贩们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便是狭窄闭塞的街角那里也挤满了不少妇孺。

她们并不是聚在一起聊些毫无意义的家长里短，而是希冀着在这只有一条去京都的主干路上能够看到她们想看到的人。

不仅如此，很多妇孺的面前铺了一层芦苇编织起来的席子，上面铺着的或是小动物身上的皮毛、或是刚刚织出的带有淡黄色的布匹、各式花样的手绢、或是稍贵一些绣着花鸟鱼虫的团扇。

她们并非愿意抛头露面，而是家里缺乏劳动力致使田荒，为了活下去只能这做些活计。

“让开、快让开……”疾驰而来的战马上驮着的是位体型高大、身穿皮甲的中年男子，他满面灰尘，一身疲惫，多日未打理的胡须也已凌乱不堪。

尽管眼睛深凹，因多日奔波凌厉的眼神中褪去了几分神采，声音嘶哑到连一句叫吼都是像是倾尽全力才勉强而出。

但他知道现在他每耽搁一会儿战场上的士兵就会死的更多。

街区上看见穿着皮甲骑着快马的无论男女老少立刻让出一条道出来。

中年男人因为疲惫也没有想太多，他的大脑里只还剩下一句话:这是最后一个需要传达的地方！

“吁——”骑着马来到告示栏前，僵硬的手甩下缰绳，下了马，才敢把一直背在身后箭筒里面的竹筒拿出来。

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张征兵令，贴好征兵令。

刚宽下心来，他感觉腿疼的厉害，刹那间，疲倦与疼痛从四肢钻到肉皮里、骨髓里，每走一步脚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劲。

眼前也越发模糊，似听见有人在叫他，可再也没有力气去支撑着这副身体，只能直直倒下去。

“快——来人，这儿有人晕倒了。”有些大胆的商贩们跟到告示栏看见前来的人晕倒，立刻呼喊其他人过来帮忙。

商贩们把晕倒的人送到医馆，告示栏前瞬间围上一群密不透风的人群。

吴夫人大早上醒来便一直蹲在门口看了许久，见到自家对面告示栏上围满了不少人群，也不顾自己是个弱女子的身份，自顾自的挤了进去。

还是征兵令……

吴夫人在放下心的同时转身自嘲一笑。

他丈夫很厉害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讣告里，但内心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毕竟战场刀剑不长眼，伤了他就不好了。

她无数次的期待着那个一脸傲气，即便是话语中也是矜傲的男人，那个能说出，‘一口吞个天的吴，庸人之才不收金的鏞’的丈夫出现在她面前。

可一年了……

还是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

洛阳路过告示栏，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站在告示栏前。

走近了一看告示栏上又贴着征兵令，而征兵令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她不想看见的名字，乔少宇。

那一瞬间洛阳只觉得一声霹雳炸响了她的整个脑海。

“娘，我是……眼花了是么？”洛阳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袖，似乎不相信自己刚刚所见。

洛夫人自然也是知道女儿的心事，可怜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忽然遇到这样子的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得眼神求助一旁站着的自家丈夫。

“没事，没事，只是个征兵令还没有具体的结果呢。我们先回去，然后再做其他打算。”洛老爷毕竟见过世面，也晓得女儿对乔少宇的那些事，但也只能无力的安慰着自己这么个唯一的女儿。

洛阳听了父亲的话，定了定心神。

“也对，少宇向来从文不尚武，自然不会去的……”洛阳自欺欺人的说着，明明她深刻的记得少年曾在学堂上说过，“若边疆来犯，我愿弃笔从戎。”

当时的少年意气风发，眼中尽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润与坚毅。

可征兵令上的名字，让她惴惴不安，但还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少宇不会去参兵。

实在不行也可以找个人代替呀。

越这么想越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的洛阳自嘲一笑转身便笑靥如花说道，“让爹、娘担忧了。”

好似一点都没有再为刚刚的事担忧一般。

洛夫人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自是理解洛阳的担忧，这毕竟不是说一句话就能掩盖得了的。

回到家中，洛阳越想越害怕，背着家中所有人偷偷来到乔少宇经常来的那片梨园。那是他们第一次定下厮守终生约定的地方。

少年看到洛阳出现在梨园并不惊讶，好似他早已习惯这样。

“怎这时来了？”少年放下手中的书，距离他大比不到三个月了，他虽心里不紧张，可最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以致他看书时频频出神。

“你可知最近外面闹得紧，说是要征兵呢，我可是好不容易出来找你的。”洛阳不敢直接说她看见了征兵令上有他的名字，只能旁敲侧击的问着。

“真是难为你了。”少年从梨树下站起，高大修长的身躯，在青绿色的衣衫烘托下，显得更加清秀挺拔。

洛阳松了口气，心中的不安渐渐沉入心底。

他关心的还是自己，不是征兵之事。

看着少年走向自己，脸庞不断贴近了自己的额头，洛阳更加清楚看见了少年长长的密密的睫毛，乌黑明亮温柔带笑的眼睛，无论何时只要她看向那样一双眼睛总会觉得那里面会有种让人沉迷的魅力。

“干什么？”洛阳双颊晕红，星眼如波，眼光中尽是羞涩。

“别动。”少年带有呵斥性的语气让洛阳一动不敢动，这时洛阳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脸上已没有那种刚见面时愉快的表情，反而变得十分严肃。

他把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洛阳头上，久久地叹息着说道：“怎么哭了呢？”

听见少年的话，洛阳肩膀颤抖起来，眼帘上不知何时就挂着晶莹的泪珠，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尽管不断用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少年把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洛阳抱在怀里问道。

轻柔的话吹散在洛阳耳边，引得洛阳又是一阵轻微的颤抖，还带着哭腔却不满的撇了撇嘴，“就是，我害怕你丢下我走了。”

“不会的。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少年并不知道现在的他这么快的承诺会让他很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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