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衡背着瑶光走在山路之中,那只死野鸡还被瑶光一手提着,这林间小路一直高低不平地难走,她又不小心崴了脚,李玉衡只能背着她走路。也不记得又走了多久,前方那两个人说不出来的古怪,始终与他们的距离有七八丈远,他们快他们也快,李玉衡走的慢点也还是那么远。瑶光几次想开口询问还有多远才能到,但话到嘴边又都忍住了。
山林间若有若无的呼呼的风声合着‘沙沙’的某种动物的叫声,前面的两个人安静得却连呼吸都听不到,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人终于停了下来,轻声说了一句:“到了。”却始终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就连声音都分不出是男是女。
李玉衡抬起头,瑶光觉得她刚刚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而眼前此时却像陡然展开的一幕画卷般,一幢灯火通明的大宅院陡然出现在眼前!
那个个子矮小的率先一蹦一跳蹦到大门前喊道:“快开门,快开门!客人到了!”
“客人?”李玉衡还没从这话里醒过味来,大门里就突然走出七八个穿红着绿的年轻妇人,口中都说:“等你们许久了!”
那个年纪大的指着他们说:“这位客人的妻子摔跤了,今晚上要借宿在这里。”
那些妇人立刻围上来一番嘘寒问暖,李玉衡不无尴尬地仍背着她被妇人们拥簇进屋。
“酒菜都备好了。”
瑶光一眼看过去矮矮的桌子上备下的酒菜都是一小碟子一小碟子盛起来的。不过就是凉拌的萝卜,白菜,芹菜,还有其他说不出来来名字的蔬菜,摆了满满桌子却分量很少,看着根本不够吃的样子,连碗米饭都没有。那些人坐上桌子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分毫不顾及他们两个外人。李玉衡根本就没有动筷子,她拿起一双筷子夹起几根芹菜尝,发现只有盐味道,没有一点油香味。
“这是我做的盐水腌西芹,你别看着是普通的蔬菜就觉得做法很简单,那就大错特错了。那是今早上才从溪流旁的土地上挖来的,用香油、和从前的腌菜汤腌上,然后在砂锅里以一小包甘草垫底,一层野葱段再放一层西芹、……将山姜捣碎了和溪水一起放进去,腌制两三天后,下酒吃着更好!”
“还有、还有!武二娘做的酸辣白菜芯,李玉衡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嘴上赞叹说:“这个还不错。”
那是用了一棵长了两个月的三斤左右的大白菜,把老菜帮子摘下来不要,将菜心切碎了放盐先腌上,姜切丝,葱切成条,蒜拍碎了放进去,加入小米椒,和香油拌好了,放置两个时辰后在把柠檬切片放入即可。”
“你们看看这油麦菜熬鱼汤啊,咱今早在林子里摘的嫩生生的油麦菜,用盐和油炒熟了,然后炸鱼下锅加牛奶炖出白汤,加醋和姜片熬煮的,这天候喝两碗最最驱寒……”
“我还做了蒸烧麦呐,你们谁不爱吃我的烧麦?”
“你做的烧麦有什么了不起,我今儿切的鱼生最新鲜,只等着王枝妹妹来,将她的拿手菜给做了……”一个妇人刚说起叫王枝的女子,另一个人突然把话头一转:“说这么多作甚么?这寒天露重的,厨房里还有热好的两坛白酒、五粮醇了!大家都坐下陪这位大哥热闹喝几盅才好!”
瑶光突然想起来他们带的那只野鸡来,要不是她的脚崴了,她就亲自下厨做个野鸡炖蘑菇蒜黄汤。
妇人们一叠声地列数着各种酒菜名,又叽叽喳喳的声音互相数落,传进李玉衡耳朵里,他的头竟开始‘嗡嗡’地作疼起来。
两人进到一间开敞的厅堂,几支擎枝灯烛高高燃起,照得四壁通亮,各色轻纱帷幔旖旎拖地,当中果真已经布好一大桌酒菜,这里没别的男人,被众多年轻妇人环绕的李玉衡有点意外,瑶光被搀扶着下了地,然后冲他盈盈下拜口道感谢:“瑶光多得两位大姐一路照应,既然已来到此地,还请多饮几杯暖酒,我先干为敬。”说话时,轻轻仰起一双剪断秋水般的眼眸,李玉衡与她四目相对,竟一时有些失神,直到旁边其她妇人劝说:“这位公子,且解下这行装吧?”突然又有人惊呼:“呀!这死鸡是怎么回事?”
李玉衡豪爽地从腰间解下死鸡扔在地上:“这是先在林子里打死的,可拿去令厨下褪毛洗净烧烤来吃。”
众妇人以袖掩口吓得四散避开,李玉衡看见她们那模样反乐得哈哈大笑,拿起面前一个酒杯,瑶光已双手执起酒酌等候一旁,李玉衡举起空杯,她便将白酒倒了下去。
见在场的众女胆小的样子,又都这么恭维自己,李玉衡心头恢复了几分豪迈,也就不客气坐下来,可低头细看那些菜,几乎清一色都是山中水溪里的鱼类,配的山里粗菜,色、香味看着还算不错。李玉衡肚中饿极,也就不理会那么多了,吃了几口菜,几杯酒水饮下,这酒水平凡无奇,就和兑水的劣质酒一样,不过众女轮番举杯敬他酒,他喝过几杯,心里不无几分得意。
“客人是不是也很擅长烹饪啊。”一旁的黄衣妇人脸上仍是淡淡地笑:“这里还有最好的几茬嫩蚕豆芽,将蚕豆芽菜拌上豆腐,浇上麻油和盐凉拌好也是菜中的上品。”
妇人转身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手中一只托盘上有好几色点心小菜:“这是我自己做的饼,是用小葱打碎了和上蒜泥,加上酵母粉和面粉盐,发酵好了蒸熟做的,这是青团子,是用的春天里种下去的扫树苗子菜做的,我个人喜欢咸味道的就加入盐,还有这五色松糕,白的是黑米,红的是绿豆,黄的是豌豆,还有这花色的是玉米糁和黄豆粉,另外咸的是菠菜汁加炒熟的面粉做馅上锅蒸熟的。”
“这点心做得也太精致了吧!”看着她一碟碟摆在面前,尤其是五色松糕切成小菱块,以花形码放在一只红漆木盘里,光润莹洁的模样让人有点舍不得吃。
“这糖糕和一般市面卖的糖饼也不一样啊。”瑶光连连惊叹,赶紧拿起筷子夹一块送进嘴里,尝起来就是用开水把面粉烫熟了,然后和成面团,盖上毛巾发酵,等到面粉放凉些,弄成大小均匀的面剂子,包入白糖下油锅炸就可以了。
瑶光说道:“老板娘我有一个做糖糕饼的好方法就是把红薯南瓜削皮上锅蒸熟了压成泥,拌入面粉红糖在下锅油炸了其实味道更好吃。”
“客人你喜欢便好。还有这一碗用马齿苋做的馄饨,现在的时节,田野里到处都是,随便到地里掐一把拿回来,和着肉馅一起剁,而且吃馄饨的时候蘸点酱油和辣椒调制的蘸料,最为顺口。”
珠帘动了下被一只手掀开,露出一个穿着白色交领上衣的人,厅堂里的光线还很暗,所以我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老板娘次一点的不要,你这若没有也就罢了!把那只野鸡拿出去到厨房做汤用吧。”
“就来。”黄衣妇人不无敷衍地又答应一句,就回身隐没入珠帘内了。
瑶光看着那妇人并不急着要忙去张罗的意思,不禁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妇人看着瑶光困惑的神情,抿嘴一笑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眼下是什么天,哪有他要的那些东西……那人怕是死得久了,不记得了。”
“什么?”
“没什么,客人你且慢用。”她说时,窗外的天色又骤然阴晦下来,雨势眼看又要变大了。
瑶光心里想着雨下那么大,噼里啪啦的,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唱腔,正唱一段道:“窗外雨潺潺,流水迢迢偏。枝儿无有了,羽毛都烧干……”
黄衣妇人干笑一笑:“诸位……大姐,今夜不是你们亲家死人‘回煞’么,如何就都备下酒菜管顾款待这些陌生人?冠丁不也正在服丧期间,还有心情做吃的?”
“今夜虽说是亲家老人回煞,但更重要是妹子的生辰啊,这酒菜原本备下就是庆贺一番的。”有人这么回答。
“生辰?”李玉衡讶异地望向黄衣妇人:“老母刚过世,有什么心地要过生辰?”
正说着,那冠丁捧着一只青花百鸟大盖盅从外面走进来,男子的话她分明听见了,脸上却没有一丝歉疚不妥的神色,只将盖盅放在桌上,却并不掀开,反就势拿起酒酌过来挨近李玉衡的身边,一瞬间闻到了股带着露汗的山花香气,只见她凑近些轻声道:“实话与你说了吧,今日本是我的生日,却不想成了老母的死祭,生前未断气时拉着我说她最大心愿便是望我能寻觅一位佳婿,不然她即使在黄泉路上也不安心,今日我与大哥一见钟情,想来莫非是老母在天之灵冥冥中替我安排的姻缘?若在她的回魂之夜能见我佳偶天成,才是最大安慰吧?”
这话明明于情于理都不通,但李玉衡的头脑却像是被一幕云遮雾罩住了一般,居然不会深想反驳这当中的意思:“什么……姻缘?”
一瞬间眼前的手里的酒杯干了又满上。她一边放下酒杯一边双手握住他那举杯的手腕,一改先前含羞带怯的神情,有意无意间将胸膛也贴在他的手边,娓娓道:“让我与大哥喝过这交杯,今夜便是你我合好良辰了。”
瑶光恍恍惚惚间看到眼前的人除了李玉衡外,竟没有一个是人,而贴着他的那东西蓬蓬松松的,全身膨胀的像母鸡那么大,样子很愤怒,很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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