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衣服的纠纷

李玉衡:“头大的人看着呆。”

瑶光:“头小的没脑子。”

第二天中午，李玉衡捧了一个白瓷碗过来，道：“这是厨房里剩下的，说是昨天招待客人剩下的，我也不会做饭，只能先喝点汤。”

瑶光：“你家不像宫里一样有小厨房，我也不是你的丫鬟，要事事顺着你。”听了这话，李玉衡只是微微一笑，道：“好。”随后瑶光看了，却一眼就看出来，碗里只有骨头，没有一块肉。

瑶光：“你们李家规矩大，觉得自己是皇亲国戚，高人一头。对待别人一贯是表面功夫，不说别的，就说这屋子里的摆设，真没有什么好夸赞的，就是一般般。表面看你们家没半点刻薄我。可是家具没有一件像样的，就是破的，不能丢也不能碰坏了，否则就没有了。而我的衣服，来来去去就那么两件，和你过了一年多，我是要什么没什么。没有做的多过分的，至少表面上，你还是一个端庄雍容的男人。可是上一次你的宝贝红颜祸水衣裳弄湿了，我却被记恨上了。而眼下那些人也都开始狗眼看人低，一脚踩在我头上了。”

李玉衡淡淡看了一眼，似笑非笑。

李玉衡：“这种事情不要和我理论。如果其他人都是这样，偏偏对沁儿挑三拣四的，他们要吃什么喝什么，都是自己贴补的，要是你想吃好的，大可以学着做。”

瑶光：“哪个要你伺候了？我每件事都是自己动手做，指望你我还不敢去想。”

“贴补？”李玉衡笑着摇了摇头，“我如今可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哪里有钱贴补你。你嘴甜心苦，私底下有不少东西，却说没有一分钱，家里的那些东西也不能变卖，你是吃准了没有钱而已。哈哈，这倒真是太有趣了。”

瑶光：“去取剪刀来。”

李玉衡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依言去了，只是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想不开。瑶光将李玉衡脱下的外袍，用剪刀将袖子剪短了半截，又用针缝补好线头，再将外袍穿上试试，从外面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同。随后说道：“你看我这样穿还可以吧。”

李玉衡看着她，脸上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瑶光：“走，咱们也去外面走走。”瑶光的笑声越来越大。

走出屋子，李玉衡拉了拉身上的单衣，瑶光的脸上满满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没有人喜欢天天看到一张沾满泪水的脸，你家里的自然也不例外！”

李玉衡：“你怎么把我的衣服给改短了？”

瑶光：“为你省钱，好好过日子。”

李玉衡：“那可是我花钱新买的。”

瑶光：“你不是嫌我花钱多吗，反正我也没有钱。”

李玉衡：“那是男人穿的，不是女人穿的衣服。”

瑶光：“我记得小时候你经常装女人上大街上逛，现在知道男女有别啦！男人的衣服也不是不能穿，大了可以改短，不好看了连款式也能改，可以刺绣，也可以贴花。”

李玉衡：“你的理由可真多。”

瑶光：“你觉得女的比你聪明你很难过吗？”

和祥居里一派热闹。李夫人正坐在太后身旁，和皇后公主们商量着过节的事情。

沁儿穿着灰色对襟海棠果花纹衫子，黑色流云纹裤子，论穿着，她并不比在座的其他人差，可配上她那双白嫩的很细的柳叶眼，坐在那里就很显眼，把屋子里其他女人都给比了下去。此刻，她正微笑着听太后说话，显得很安静。

银杏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石榴裙，头上戴了金凤钗，耳畔的红宝石耳坠摇摇晃晃，脸上巧笑嫣然。沁儿在一旁傻兮兮的笑着，半点也看不出被关的沮丧和懊恼，她一心一意地讨好太后，不时弄两句笑话，可不管她怎么卖力，太后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始终都笑不出来。另外几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沁儿时不时抬起头看对面的瑶光几眼，而每次看过去，她那双充满嫉恨地小眼睛却怎么都看不到那个人。

这一屋子的人，看起来其乐融融，实际上都是各怀心思。

宫女捧了一个朱红漆的木托盘上来，一人一个盖盏送到各人的桌上。

太后端起来喝了一口，顿时愣住：“咦？这汤香得很。”

皇后闻言，也端起来喝了一口，赞同道：“嗯，这汤色也好，味儿也正，真是极佳的上品啊。”说着望向宫女道，“果真还是这里的高汤做的有味道、用的东西好，我从前就没有吃过这么香的汤呢！”

太后：“这烹饪方法，在本朝被视为一项极为高雅的活动。不说在宫廷豪门之中，市井之间，也是盛行得很。别的不说，你家瑶光就是个中高手。”

银杏：“想是得到名师指点过的，如今能够得到太后的夸赞，可见这烹饪的技艺十分了得。”

这一下，屋子里几乎是人人都赞叹起来。

李夫人淡淡笑了：“瑶光，你这衣服看着怎么这么……”

瑶光笑着说：“这衣服是李玉衡的，我把它改短了穿的。”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愣，李玉衡的脸色不由得复杂起来。李夫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哦，你缺钱用吗？为什么要穿一个男人的衣服。”

瑶光：“是这样的，李玉衡新买的衣服，他穿着有些瘦，腰身那里有点不合适，我就把袖子改短了些，这样就可以不浪费了。”

自己费力地说了半天，太后他们的态度都只是淡淡的，瑶光竟然这么容易就让人夸赞了！沁儿看着她恨得几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太后对这汤很满意，看着瑶光，笑容比往日都要和煦了很多：“你做菜的手艺与众不同，是师从何人啊！”

瑶光：“无师自通。”

沁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就连李玉衡，也是轻轻皱起了眉头。“无师自通，若是无人指点，就能做出可口的菜，若是从头认真学，岂不是……”

沁儿：“王家大厨是出名的御用厨师，只可惜腿脚不便，从不曾出京城半步的，他们家的饭馆里的生意也是出奇的好，我们家也曾想过请他来，却没有这样的缘分，听了这话，在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脸前，无疑是一种挑衅了。”

李玉衡将沁儿的表情看在眼里，只是声色不露，笑着道：“太后，可否借茶盏一用？”

太后微微点头，李玉衡便走上前来，轻轻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晃了晃，随后揭开茶盏一看，刚才喝了一口的汤中，竟然开了一朵牡丹花，热气蒸腾中，带着一种梦幻之感。

一旁的几个人好奇，都围上来看，一看到这场景，顿时讶然道：“竟然能幻化出花草，果真好技艺！”

瑶光霍然起身，走过来亲眼确认过那朵牡丹花。

李玉衡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但博太后一笑罢了。当年那位王大厨能够幻化出山水之景，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瑶光：“雕虫小技？只怕目前整个京都也无人可幻化如此之景吧。”

沁儿盯着那汤，只见到那朵牡丹花渐渐消失，转瞬发出一阵低低的轻叹。

就在这时候，沁儿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道：“你的袖子这是怎么了？”

李玉衡垂着手的时候尚且看不出来，他刚刚摇晃了一下茶盏，外袍翻起，不由自主露出短了半截的袖子，李玉衡等的就是这句话，却立刻垂下袖子，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

沁儿：“什么没什么呀！分明是里面的衣裳短了呢！”沁儿这时候故意惊叫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一听这话，李夫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玉衡，道：“究竟是怎么了？”

沁儿兴奋地眨着眼睛，道：“姨妈，你这都看不出来吗？玉衡哥是穿了不合身的衣裳！哎呀，真是可怜，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李玉衡垂着眼，一脸的不安和内疚。

沁儿却是冷笑一声。

皇后：“李夫人这人最看重在妯娌之间的面子，既然她不准备让自己的侄子好过，自己又何必给她留下面子呢？就算再讨厌自己，刻薄亲侄子的名声传出去，对李丞相的官声是大大的不利，太后又怎么会干看着呢？”

这时候，就听见沁儿“哈”地一声笑出来，大声道：“离瑶光你不会故意穿了玉衡哥的衣服，连一件衣裳都没给他留吧！”

李夫人淡淡看了沁儿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不耐。

沁儿此刻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通红的。一旁的瑶光连忙站起来道：“二婶早就说过给玉衡做了四套衣裳的，只是我家半年前被人给坑了，变卖了房产，后来又建了新房子，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闲钱……”说着，瑶光看向李玉衡，语气带着三分的责备，七分的怜惜，如同在看自己最宠爱的人，然而眼底却是冰冷的：“玉衡你也是，衣裳不够随时来向我说，穿着这样的衣裳出来，岂不是让二婶也跟着丢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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