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美和陈先生谈好了账目,**才通陈先生道了别,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去。
他自小生活在这里,倒幸在是男儿身,又有一副嗓子,在这动荡的社会中还能养活自己,甚至拥有相对的自由。
夜渐深,**锁上休息室的门,简单换洗之后,便睡下了。
第二天,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睡眼惺忪时只能听见一片模糊的嘈杂,意识渐渐清晰之后,才辨认出声音的来源。那样用力,那样急促,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声声哭喊,被过于沉重的敲门声遮掩而去,听不真切了。
“来了。”**本有些起床气,但生是被这样沉重的声音压了下去。他取下外套披上,快步走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敲门之人便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吓得他后退了几步,勉强站定之后,对方却又松开了她,像是非常害怕有人追上来似的,立刻转身关了门。
“小华……”来人这样喊他,**立刻认出了是谁,“你帮帮我……救救我……”
是孙媛媛,这里的舞女,她和**从小一起长大,容貌姣好,人也温柔。
此刻的她与从前风华绝代的样子倒是大不相同,她的脸已经被泪水浸透了,泪痕之下腥红与青紫交错着,嘴角还留着血,像是才挨过打,落魄而飘零。
“坐下说,我去给你接点水。”**放低了声音,温和道。
他领着孙小姐坐到了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又独自走到卫生间接了热水给她。崭新的白毛巾泡在水里,冒着腾腾热气。**将毛巾拧干,双手递到孙小姐手里。
“我该怎么帮你?”他轻声问,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沉稳重,让人安心。
孙小姐道了谢,用毛巾轻轻擦着脸上的泪痕和伤口:“我……他们要赶我出去……我没有……”
像是无从说起,又像是情绪失控,孙小姐一直组织不好语言,**耐心地等着,没有给出任何催促的意思,安静等着这个单薄的姑娘调整好情绪。
孙小姐也不希望耽误**的时间,她将毛巾贴上留下红痕的侧脸,用手指攥紧了它,释放而出的力气让她一点点平静下来。
“我昨天遇到了一位先生。”她轻声说,“他把洋钱缠进了我的簪子里,我知道的,但后来接见了其他客人,就完全忘了这事……老板怀疑我私藏了钱,说要赶我走……我怎么跟他们说他们都不相信我……小华,你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情绪上涌,孙小姐却在极力压制,愣是没让泪水夺眶,紧握在毛巾上的手已经颤抖得不行了。
**理智地理了一遍她的话,虽是怜惜,却也未能发现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他照顾孙小姐的情绪,发问时声音都更轻柔了些:“媛媛,我该怎么帮你呢?”
终是男女有别,**始终和他隔着一人距离,没有接触。只是他轻声唤着这一声“媛媛”,便已是无限温柔。
“你见过那位先生的。”孙小姐声音极小,却笃定。
**:“那位先生,是……?”
孙小姐思索了几秒:“他是个洋人,戴着墨镜的。”
**睁大了眼睛,而后又觉得似乎不用诧异。
美先生出场都有先丢出一块大洋惹人注意,干出这样花哨的事才不奇怪。倒也真是风流浪荡的很,谁知能惹出祸端来。
孙小姐明显已经挨了打,身上伤痕可见。更何况,舞女若是被辞去,再要谋生只怕难于登天,只因所谓的“不干净”,沿街行乞都人人喊打,更不会有人收留,只身一人完全难保安全。离开了酒楼,要么饿死,要么被……
**不敢再想下去,抬眼看向了孙小姐:“我同那位先生有约,他说今晚会来酒楼,到时请他出面解释清楚便是了。”
他说到这,顿了几秒,不知为何加上一句:“他会帮你的。”
“谢谢你……”孙小姐眼眶湿润,泪眼婆娑却依旧强忍着,眼泪几欲流出都被她生生忍下,“可是……对不起……我的东西都被丢掉了,我是逃过来的……真的很抱歉……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没有关系。”**声音温柔,“只得委屈你在这躲上一天了,在我同那先生谈清楚,媛媛就好好躲在这里,好不好?”
“谢谢……谢谢你……”孙小姐用毛巾抵住了口鼻,强逼着自己不要哭泣。
自小飘零的孩子就是这样,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多说了一句话,就换来欺凌辱骂,多干了一件事,就招致无家可归。以至于孙小姐明知**生性清冷温和,却依然不敢对他哭诉。
**自然理解她的害怕与纠结,并没有觉得烦躁,反而无比怜惜。
**站起了身,将身上外套轻轻盖在孙小姐身上。孙小姐慌忙要还给他,**略微向后退去半步,表明了拒绝的意味。
他提着外套的领子,轻轻让它盖住孙小姐单薄的身体,说话时声音犹如清水般清冷:“小姐若是难过,就在这里,哭出来吧。”
他取过孙小姐手中已经凉下的毛巾,浸入热水里,又拧干了,才双手递过去。
孙小姐接过,眼泪几近决堤之时,**对她笑得温柔:
“哭也没有关系啊,我们不是已经躲起来了嘛?”
**那件外道带着披风,可以将孙小姐完全裹住,渐渐传来温暖。她便就那样缩在了这件宽大的外套里,终于放肆哭了出来。
这大概是她畏首畏尾十几年来,第一次毫无顾忌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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