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你

前面，又是缘惜桥了。

这桥，杨易枫已经无数次地走过。只是，每每走过这里，总会有些奇怪的光影从他的记忆里闪过——四处飞溅的水花、一个湿淋淋的女孩的身影……仿佛荧屏的镜头切换一般，稍纵即逝，一掠而过，抓不着痕迹，却又有切肤的感觉。

每每这个时候，杨易枫都会不由自主地用手抹一把脸，那种感觉像是刚从湖水里出来，湿湿的，凉凉的，脸上还悬挂着些水滴。

“枫哥哥，你怎么了？”苏莞看到他抹脸的动作和微蹙的眉头，感到很诧异。

“哦，不知道。”他回应着，“每次经过这里，我都有种——掉进湖里的感觉。”

“你在这里落过水吗？”苏莞又问。

“——不记得了——”杨易枫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继续往前走了。

苏莞在后面怜惜地看着他的背影，又多了几分担忧。

杨易枫察觉她落在后面了，便停下来等她。

“莞妹，我想问你个问题。”见她赶上来，他说。

“你问！你问！枫哥哥。”见他想说话，苏莞兴奋地回应。

“干嘛要叫我‘枫哥哥’，直接叫我‘哥’不是很干脆吗？”

她怔了一下——原来是问这个。

“那不一样，我要的不是干脆。”

杨易枫看着她，那表情是“你要的是什么”。

“亲切。”她呵呵一笑，“‘枫哥哥’多亲切。”

杨易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说话。

——感觉他又恢复正常了。

苏莞马上打开了话匣——

“枫哥哥，你不知道，我还有个‘易哥哥’哦。”

他疑惑地看着她，没有吭声。

“真的，‘易哥哥’是我表哥，叫木易，他人现在上海呢。”

“嗯。”他又往前走了。

“其实他，也就比我大了十几天，非要我喊他哥，我不叫，他还跟我哭过一鼻子。那是在小学的时候，想想就让人笑。”苏莞自顾自地说，“后来，我也就喊他‘易哥哥’了。”

“哦。”他在前面走着。

“你不知道，我表哥以前简直是个二流子！上高中的时候，他调戏人家女孩子，被人家女孩子在手背上插了一叉子，结果就爱上人家了。后来，人家女孩子考上大学了，他却落榜了，就失去了联系。最近听说那女孩子在上海，他便丢下生意不做了，又追到上海去了——”……

“哦。”杨易枫继续走着，似乎没有多大兴趣。

“枫哥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嗯，你接着说。”他的确听进去了。因为他想起了黄亚玲，想起了在大学谈恋爱时黄亚玲也说过，她上中学时曾用吃饭的叉子插过一个二流子。

苏莞见他有反应，笑了。

“我表哥挺帅的，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他没有回应，不说好，也没有说不愿意。

……

他们走到翡翠湖的人工沙滩了，二人都有些乏累。

“枫哥哥，我们歇一会儿吧？”苏莞提议说。

杨易枫四顾了一下，说：“那边的石头上人少，我们到那边去吧。”

“好啊，你先到那儿等着。我去给咱买点水喝。”

“不，莞妹，我去买吧！你先去那坐着等我。”杨易枫已经迈开脚步朝上面的饮品店走去了。

莞莞的心里又生出一股暖暖的感觉来。望着他的背影，她有些看不懂——他是真的失魂了吗？为何有时候又表现得这般正常呢？

当杨易枫端着两杯热饮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苏莞猫着腰蹲在几块大石头的下面——原来石头的下面有字呢。

那些字书写在石头的下面，有些隐蔽，不蹲下身来，的确难以发现。

杨易枫把一杯热饮递给苏莞，也在她旁边蹲下身来看——

易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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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

#暖

——显然，是时间久远的缘故，留言的内容大部分斑驳了，已经难以全部辨识。落款处只剩下一个“暖”字，其他的部分也多是些模模糊糊参差不齐的笔痕了。不过“易枫”二字的称呼却是格外清晰。

苏莞看着他，惊疑地唤了一声：“枫哥哥——”

杨易枫像是没有听到，情不自禁地摩挲着那些斑驳的字迹，然后手指停留在那个不能完全辨识的落款上，暗自揣摩着——“#暖”，你是谁呢？是什么时候写下的留言呢？“喜欢”？你是想询问什么，还是要诉说什么吗？还是只为提醒“易枫”不要忘了你吗？这个“易枫”会不会是我呢？……

猛然间，他找到了证据，发现那些字迹的留言的确是写给他的——石头上的“易”字被刻意地写成了“目”字头，和木匣子里收藏的两个信封的“易”字，在书写上，如出一辙。

就在这个时候，他隐隐地感觉到手掌心上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伸开手掌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的确有被什么锐器轻轻滑过的痕迹，像是指甲在掌心里搔痒，更像是笔尖在手掌上写字，那种感觉若即若离，隐隐约约，若隐若现，仿佛真的有文字在掌心上呼之欲出一般。

忽然，隐约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回旋。似乎在说：

“把我的名字——写在你的手心上，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

断断续续地，一字一顿，仿佛来自于某个遥远的梦境……

一种无法自已的情绪涌上心头——

原来，真的有个“你”吗！

原来，“你”真的曾经在这里吗！

原来，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你”吗！

——可是，你是谁呢？你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我真的把你忘记了！”杨易枫泪眼汪汪地自言自语，“对不起！你，究竟是谁呢？”……

“铃铃——”

手腕上的铃铛莫名地响了一下，仿佛是一声低语，又像是一声轻唤：

“快来呀——”

“铃铃铃——”

铃儿又响起。仿佛又一声呼唤：

“我在这里——”

……

易枫怔住了，转脸望向远处的沙滩。

沙滩上人来人往，阳光明亮得晃眼……

恍恍惚惚的光影里，似乎有只手挥舞在远天，慢慢地，幻化出一张朦胧的笑脸……他丢下手中的热饮，如着魔了一般，追出去了。

“枫哥哥！”苏莞在后面呼喊，“你要去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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