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主忠仆

听雪阁内，芷兰依依不舍地伏在青落膝上泪眼朦胧：“姐姐，我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呢？让我怎么能放心啊！我还是等小皇子生下来再走吧！”

青落给芷兰擦去眼泪拉着她的手道：“傻瓜！宫里有这么多人服侍呢，你就安心去吧，不必担心我。”

“宫里服侍的人是很多，可我走了您身边便没了可信任之人!我又怎能安心！”芷兰抬起红肿的眼睛，“何况您现在有孕在身更是疏忽不得，夫人以前不就是吃了大亏！”

“你忘了我可是通晓医术的，想在我的饮食中动手脚是不可能的。”青落笑了笑，“不必担心我，皇上已经指了小顺子做听雪阁的首领太监，他是个机灵能干的，人也可靠。”

“可是姐姐......”芷兰还欲再说，青落拉着她的手，叹息道：“芷兰，我又怎舍得让你走，我之所以让你早日到宁武关去，有两个原因：其一，哥哥年纪也不小了，你也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哥哥是慕家唯一的男丁，倘若有个万一慕家岂不是要绝后了，你去了要尽早为慕家开枝散叶；其二，爹爹年事渐高，他一生戎马南征北战，身受大小伤无数，一直病痛不断，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能在跟前尽孝，只能拜托于你了。”

芷兰见青落如此说，只得眼含热泪道：“姐姐，我一定会的！不过你容我多留几日，待找到合适的人服侍你后，我再走也不迟，否则我不放心呐！”

青落见芷兰如此坚持，只得同意了。

第二日一早，小顺子便带了十几个婢女过来，让青落从中挑选几个中意的。青落将选人这事全权交给了芷兰。

芝兰让婢女们都留了下来，吩咐她们先在外间做些洒扫等事情，自己则慢慢观察甄选。十几日后，芝兰便打发了两个手脚不干净的婢女，接着撵了三个偷懒耍滑的。过了几日，又赶出去两个长舌多嘴的和一个总打扮地花枝招展在云廷面前晃来晃去的。

就这样挑来挑去的到最后只留下来三个婢女，饶是如此，芝兰还再三考验，终于确信三个人比较可靠才算放心。她又花了几日时间，将青落的习惯喜好及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告诉她们。这样一晃，便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青落为芷兰备了丰厚的嫁妆，在依依不舍中，风风光光地送她去了宁武关。芷兰走了月余后有信件寄来，说已平安抵达，慕震替青寒和芷兰主婚，二人拜了天地 ，芷兰正式成为了慕家人。

青落从字里行间读出了芷兰羞涩的甜蜜，她很是欣慰。青落放下信，舒展下腰身，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旁服侍的梅香忙上前，“娘娘，要出去散散步吗？”

“嗯，坐久了腰酸背痛的，你扶我到御花园去走走吧。”

芷兰走时亲自挑选的三个婢女分别叫：桃叶，福子，坠儿。青落觉得名字太俗气，便重新给她们起了个名字，分别叫做梅香，梅朵，梅影。梅香年纪稍长，话不多，做事沉稳；梅朵个性憨厚，不与人争吵，总是笑眯眯的；梅影年纪最小，手脚麻利，心直口快。

见青落要出去，梅朵与梅影也忙跟了上来。“娘娘，此时御花园中的花开的正好，姹紫嫣红的，可漂亮了！娘娘，咱们一会摘点玫瑰花瓣，奴婢做玫瑰酥饼给您吃！剩下的花瓣用糖渍了做成玫瑰酱，娘娘，要不我们多摘一些，晒干了做枕芯，枕着睡觉香喷喷的.....”梅香扶着青落走在前面，身后的梅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梅影，你好吵啊！像树上那只雀儿一样喳喳喳地叫。”一直闷不做声的梅朵说了句,把大家都逗笑了。

“你懂什么啊！我这是逗娘娘开心呢！不像你，锯嘴葫芦一样，一天也说不几句话，就知道‘是娘娘‘，‘好的，娘娘‘，‘对，娘娘‘’，娘娘若跟你在一起，不被闷坏才怪呢！”梅影冲梅朵吐了吐舌头，“你看！娘娘可不是笑了。娘娘心情一舒畅，对肚子里的小皇子也好！”

“就你话多，哪天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青落笑道，“在听雪阁中我不大拘束你们，可出了这园子，你们须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别让人挑了错处才是。”

“娘娘奴婢们明白。”梅香她们应道。

“我们娘娘人最好了!不像那个，”梅影朝澜翠宫方向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说，“奴婢听说，昨日澜翠宫的小红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盏，正赶着那位不高兴，被罚打板子，十个指头都打烂了，指甲都打掉了，嘶～”她咧了咧嘴角，倒抽了一口冷气。

青落闻言皱起眉头：“丽贵人此举有些过了，皇上一向不允许擅自体罚宫人的。”

“还有呢，听说新封的容贵人，只因皇上随口说了一句她宫里燕儿声音好听，像春天的黄莺儿一样清脆，她便让人用滚汤生生地灌进燕儿嘴里，可怜燕儿嘴里都烂了，百灵鸟似的嗓子竟变成了破锣一般......”梅影一脸惧怕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

“行了!梅影，别说这些惹娘娘烦心了。”梅香扭头瞟了梅影一眼，梅影忙闭上嘴。

“皇上政务繁忙无暇理会后宫之事，皇后掌管后宫大小事务难免有兼顾不到之处，因此各宫中私下体罚的事时有发生。奴婢们犯了错误，轻则一记耳光一顿板子，重则丢了性命的都有。哪个宫里的婢女们平日里不是战战兢兢谨言慎行的，生怕触怒了主子招致责罚。可在听雪阁中，娘娘从未骂过奴婢们半句更别说责罚了。娘娘这样的主子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能跟在娘娘身边服侍，是奴婢们的福气，”梅香扶着青落边走边轻声说着，“奴婢等人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您。”

身后的梅影与梅朵也重重的点头，连连称是。

初夏时节，御花园中各色花朵竞相开放，淡绿、浅绿、碧绿、深绿、墨绿，各种绿叶掩映之间，白色的栀子、粉色的合欢、橘黄的凌霄、浅紫的月季、玫红的芍药、艳红的石榴......但最多的还是牡丹。皆因当时的孙太后喜欢牡丹，故花匠皆搜罗天下名贵品种移栽至御花园中。

满园的牡丹迎风怒放，恣意妖娆，花大色艳，冠压群芳，有墨紫色、白色、黄色、粉色、红色、紫色、雪青色、绿色等色系，按照花期又分为早花、中花、晚花类，又有单瓣、重瓣、千叶之异。品种也甚是繁多，有姚黄、魏紫、二乔、金轮黄、瑶池春、葛巾紫、蓝田玉、豆绿等。

梅香扶着青落到园子中央的凉亭中，她将石凳拂了拂，又将一个软垫放在石凳上，伸手试试觉得不凉，方扶青落落座。青落心下赞叹梅香的心细，含笑扶着她的手缓缓坐下。

梅影摘了一朵绿牡丹递给青落笑嘻嘻地说道：“娘娘，您在这坐着赏花，奴婢和梅朵姐姐去采些玫瑰花来，奴婢的外祖家可是做香脂水粉的，奴婢跟娘亲也学了些手艺，回头奴婢给你做一款玫瑰花膏，保准比宫中采买进来的要好用！”

“你们去吧，玫瑰刺多，仔细着点手。”青落低头嗅着那朵花笑着朝她们挥挥手。

梅影拉着梅朵蹦跳着钻进花丛去。

“娘娘，您就纵容梅影淘气！整天咋咋呼呼的，一点没个下人的样子！”一旁的梅香有点嗔怪地说。

“看到她，就好像看到芷兰，她和芷兰的性子还蛮像的，性情爽直，有些冲动。”青落看着梅影和梅朵在花丛中时而闪现的身影，微微叹息道，“你们在家时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如今到了宫中看尽别人脸色，遇到一个性情和善的倒罢了，若遇到一个心下计较的便要吃苦了。宫中生存本就不易，我又怎忍心苛待你们。”

“娘娘！”梅香闻言眼含热泪拉着青落的手跪在她腿边，“有您这句话，奴婢等人就是即刻死了也甘愿!”

“傻话!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快起来！再说了你们也不可能服侍本宫一辈子的，待到了出宫的年纪，本宫定会为你们寻个好人家嫁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那边采花的梅影突然叫起来：“哇！娘娘，那朵花好稀奇啊，竟开有两种颜色!奴婢去摘给您瞧瞧!”说着便兴冲冲地低头钻进了花丛里。

“你是哪个宫的！怎么走路竟不长眼的？”

“呀，明明是你先撞的我，怎么还骂人呢？真是不讲道理！”

没多一会儿，只听得花丛里传来了梅影与人争执的声音。青落示意梅香，“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娘娘。”梅香正欲朝花丛中去，只听得一个骄横的声音斥道，“不知死活的贱婢！”

随后便听“啪”的一声脆响，梅影 “哎呀！”一声眼泪汪汪地捂着左半边脸从花丛中退了出来，面上赫然五个鲜红的指印。

青落脸色微沉，真是冤家路窄，听这骄横的声音不是慕青瑶又是谁？

果然，只见慕青瑶扶着丫鬟的手从花丛后袅袅娜娜地出来，一袭艳红纱裙包裹着丰满的身躯，面似芙蓉，眉如青黛，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不得不说，慕青瑶从前时便娇媚可人，自从生产后，容色艳发更胜往日几分。

慕青瑶柳眉倒竖，指着梅影骂道：“不知天高地厚，本宫看上的东西，凭你个丑八怪也配！”

见慕青瑶明摆着指桑骂槐，青落心下不悦，她面色更沉，“梅影，过来！也不仔细着点，伤了自己。一朵花而已，本宫还不放在眼里！”

慕青瑶斜眼一扫，好似才看见见青落一般，咯咯地娇笑着：“哎呦，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啊!”

“见过安平皇后！”青落扶着桌子起身施礼。

“免了。我们姐妹间何必这么拘礼呢。”慕青瑶风摆杨柳一般婷婷上前，“本宫就说呢，哪个宫中的奴婢这么大胆敢在御花园跟本宫抢花，原来是妹妹宫中的。妹妹，这样不知礼数的贱婢若不好好管教一番怕是会丢了妹妹的脸，不如就让姐姐代劳吧？”说着便对身后的香儿一使眼色，香儿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不必！”青落一伸伸手拦住香儿的去路。香儿望了慕青瑶一眼，慕青瑶眼眯了眯，香儿会意，她闪过青落的胳膊继续向前去打梅影。

见香儿不知进退，青落心下有些恼了，她伸手抓住香儿的手腕用力一甩，香儿蹬蹬蹬倒退几步几乎摔倒。

青落冷冷地道，“是本宫让梅影去摘花的。再说本宫手下的人，本宫自有计较，就不劳安平皇后费心了！”

“哼，”慕青瑶嗤笑着翻了个白眼，“看不出，妹妹还是个护短的，也是，本宫倒忘了，妹妹自小便与奴婢们互称姐妹的，”她的目光在青落隆起的肚子上扫过不阴不阳地道，“哟，妹妹这肚子怕是有六个月了吧？”

“已六月整了。”青落冷淡地说道。

“皇上后宫嫔妃之中，除了皇后有所出之外，妹妹可是唯一个怀上龙嗣的，由此可见妹妹很是受宠呢！”慕青瑶目光灼灼地盯着青落的肚子，她突地伸出手用戴着尖尖护甲的手指快速划过青落高凸的肚皮，然后轻叩了两下。

即使隔了层层衣物也能感到护甲上传来的阵阵阴冷，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到不适猛然间踢了一下，青落心中一颤不由后退一步，双手牢牢护住肚子。

“咯咯咯......”慕青瑶见状得意地笑起来，“妹妹这么害怕作甚么？姐姐不过想摸摸自己的外甥而已！”

“娘娘，有点起风了，奴婢给您披上衣服吧，可别着凉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梅朵拿着件衣服快步走了过来，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慕青瑶与青落中间，把衣服递给青落。

青落赞赏地看了梅朵一眼接过衣服披上，“妾身出来有一会了，若无事，就告辞了！”慕青瑶的笑声让青落觉得格外刺耳，她扶着梅朵的手，转身欲走。

“等等！”慕青瑶伸手拽住青落的胳膊，一脸神秘地附身过来低语道：“姐姐很是好奇，妹妹脸已是这般，皇上怎会如此宠爱妹妹？莫非真如旁人所说妹妹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药不成？”

青落用力甩开慕青瑶的手，面有薄怒，冷冷地注视着她，“安平皇后，请注意你的言辞！皇上乃是明君，岂是好色荒淫的夏桀商纣之流！”

“嘻嘻......”慕青瑶得意地盯着青落的脸以帕掩面吃吃地笑起来，笑声里有说不出的嚣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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