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秘事

云廷的眼神似千年冰山沁出的寒气般带着蚀骨的冷意和悲怆：“当年，父皇本是一名不受宠的皇子，且生母位份又不高，因此在皇位争夺时本不占优势，幸得当时的辅宰也就是孙氏的父亲孙循的襄助才登上了皇位。

父皇因孙循之功便立了其女孙如眉为皇后，并分封孙家子弟，重用其子孙如辅，孙氏一族由此开始兴盛起来。孙氏兄妹居功自傲，二人在朝堂上经过十数年的谋划不断网罗党羽排除异己，大肆干政。

父皇因此心下苦闷便出宫散心，恰巧遇到了我母妃。母妃温婉贤淑，善解人意，父皇对她甚是宠爱，将母妃带回皇宫后短短一年时间内连晋三级直至贵妃位。

孙氏在后宫一向跋扈，见父皇如此宠爱母妃便嫉恨不已，几次三番欲置母妃于死地。奈何父皇早就料到孙氏心肠毒辣处处防范才使她难以得手。

后来母妃历尽艰险生下我后，父皇甚是欢喜，为了百年后朝堂不至于沦落在孙氏兄妹手中，他渐渐有了废掉孙氏所生太子立我为储君的念头。但孙氏怎能容忍此事的发生，便与她兄长联合党羽竭力阻挠施压，此事才暂缓了下来。

因孙氏专横，父皇后宫嫔妃本就不多，生下皇嗣顺利成活的更是少之又少，母妃知晓孙氏恶毒，对我格外保护地紧，一分一秒都不许我离开她的视线。饶是这样，我也中过毒、从假山上跌下来过、掉进过御花园的鱼池里，就这样母妃一直胆战心惊地保护着我直到我六岁那年。

那一年，父皇身体突然抱病且迅疾危重，太医诊断后都束手无策，父皇许是自知时日无多便悄悄写下了遗诏，待他驾崩后要由我继承大统，并令孙氏长守皇陵，将孙氏一族皆贬为庶民永世不许为官。

父皇遣心腹之人将遗诏秘密送出宫去，交给当时与孙氏兄妹政见不合在朝堂上分庭抗礼的左相周渭，告知他倘若自己突然驾崩便让他将遗诏昭告天下辅佐我登基并将孙氏一党驱逐出朝堂。此外，父皇还将玉玺交给母妃保管并给了母妃一道手谕，这道手谕中所写的内容加上遗诏足以将孙氏兄妹赶下朝堂，甚至诛灭九族。

写下遗诏后不久父皇便驾崩了，可当日孙氏兄妹却暗中调遣侍卫封锁了父皇驾崩的消息，待昭告天下已是五日以后了。

在这期间左相家突遭流寇烧杀抢掠，全家上下从耄耋老者到牙牙学语的婴童一百零三人无一活口，大火蔓延了数里映红了整个天空。而与左相交好的几位大臣无一不遭到毒手。

孙氏兄妹宣称是城中有流寇作乱，派兵将皇城团团围住。可这是京城之中，有哪个流寇竟敢在天子脚下作乱？且左相一家被血洗时，竟无人听见呼救之声传出，待大火冲天而起才知晓周家出了事！朝臣们明知这是孙氏兄妹在铲除异己，但孙氏一党杀一儆百，又有谁敢冒死提出异议？！”

青落在边塞时曾见过战后的场面，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想着左相一家无辜惨死尸横遍野的场面，心里泛起阵阵寒意，更让她可怜的是那牙牙学语的婴孩!稚子何辜，竟惨遭毒手，凶手当真是残忍至极!

云廷面色悲痛，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听到左相惨死的消息，母妃流着泪紧紧抱着我一动不动地坐了一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遍遍地亲吻着我的额头，我那时还小，不懂得她目光中的哀恸与不舍，只觉得母妃比平日里更加温柔。

我在母妃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大约二更时分，阵阵雷声将我惊醒，我想去小解便喊母妃，寻遍了屋内却发现她不在。我迷迷蒙蒙中听见大殿中有人说话，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我从门缝中看见母妃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她穿着被封为贵妃那日所穿的衣裳，整个人如月宫的嫦娥般端庄华美、容色倾城。

我刚想跑上前唤母妃，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紧紧抱住，那人在我耳边悄声说:‘嘘，小皇子，千万不要出声!’

我回头去看，抱住我的是母妃的贴身侍女月儿，她面色紧张地抱着我，指着殿中对我摇摇头。

只听大殿内得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你深夜叫本宫到此有何事？”我这才发现孙皇后竟也在殿中。

母妃一步步走下台阶，她是那么的优雅从容仿佛宛如徐徐下凡的天女一般。母妃面上带着一丝悲凉地笑意仿佛一个视死如归的勇士般来到孙氏面前，“皇后娘娘，我知道你一直想之我于死地，今日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哦？是吗？你给我机会？现在这个皇宫已尽在本宫的掌握之中，本宫何需你给我机会，真是可笑！”孙氏得意得大笑着，“碾死你，如同碾死只臭虫般容易。”

“是吗？国舅大人对左相府斩尽杀绝，不是也没找到皇上的遗诏么？你以为我手中只有遗诏这一唯一倚仗吗？母妃淡然的笑着，面上无丝毫惧色：‘兹有孙氏恶妇，忝居后位，屡屡残害朕之骨肉，其行可恶，其心可诛。更甚者，竟于朕之饮食中下毒，此谋逆之罪，当可诛灭九族......’皇后娘娘，还需我继续念下去吗？”

孙氏眼睛里几欲冒出火来，她恶毒地盯着母妃：“即便你有皇上手谕又怎样！这里都是我的人，你今天插翅难逃！你死了，谁也不会知道有这道手谕！哈哈哈哈哈！”

“ 呵呵呵呵.....”.母妃也笑了，“皇后该不会以为我蠢到把手谕放在身边吧？你尽可杀了我，但明日，这道手谕便可传遍天下！届时即便你大权在握也难堵悠悠万民之口，天下人又怎会容忍一个弑君谋逆之人！”

“你这个贱人！”孙氏面容扭曲，“你想怎样？”

“我只是想与皇后娘娘做个交易，”母妃说着竟屈膝朝孙氏跪了下去，“希望娘娘能饶廷儿一命，只要娘娘答应不杀廷儿，我保证遗诏及皇上的手谕永不会出现，您大可安心做您的皇太后！”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的命！只要皇后娘娘答应饶廷儿一命，我就任凭娘娘处置，绝无反悔！”

“哼！斩草除根的道理云妃你不会不懂吧？你凭什么认为本宫会饶了那个小贱种？！若想要你儿子活命，除非你现在就把遗诏给本宫！”孙氏阴沉沉地说道。

“皇后娘娘算盘倒是打的好，我若是将遗诏给你了，没了掣肘，廷儿还岂能活命？！只要廷儿受到伤害，自然会有人将遗诏及手谕公布天下。可若是娘娘能让廷儿平安长大，那么遗诏便会永远消失。我所托之人对我忠贞不二，皇后娘娘您大可试试。”

母妃带着坦然的笑意迎着孙氏凶狠的目光与孙氏对峙着，可我却看到她藏在身后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孙氏眼眸微睐，目光凌厉地看着母妃，似在思索着什么。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候，孙氏道：“也罢！要我饶了你儿子也可以，不过，要拿你的命来换！”

“我要皇后娘娘发誓！如果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好！好！”孙氏厉声说道：“本宫在此发誓，云妃死后绝不会为难她的儿子，保他平安一生，如违此誓，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烈火焚身之苦！”孙氏阴森森地道：“云妃，本宫已如你所愿发下毒誓，你是否应兑现你的承诺了！”

只见母妃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安心了一般，她面上浮起一丝悲凉的笑，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交给孙氏，“我自会遵守诺言，将自己的命交给娘娘。”

孙氏接过纸来瞟了一眼念到：“妾自遇先皇，备受恩宠，而今先皇驾崩，愁肠寸断，念及以往种种，妾身愿追随先帝于地下。唯稚子年幼，祈望皇后娘娘代为抚养长大，妾来生结草衔环以为报答。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氏读完疯狂地大笑起来！末了，她狞笑道：“云妃，既然你这条命是本宫的了，那本宫想怎么处置都可以吧？来人！给我按住她！”

有奴才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母妃，孙氏走近母妃身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恨恨道：“就是你这张狐媚子脸，让皇上迷恋不舍，竟想废了本宫，本宫今天就要毁了它！看你到地下皇上还认不认得你！”说着拔下头上的发簪向母妃的脸上刺下去，可簪子即将刺到母妃脸上时却停住了。

孙氏阴险地笑着，“你是自尽身亡的，一张被毁的脸可是说不过去，罢了，”说着便狠狠地扎在了母妃胳膊上，“那就换个地方！”

簪子扎到哪里，哪里便有血渗了出来，母妃的脸色苍白，她疼地汗珠不住地滚下来，嘴唇都咬破了，可她硬是撑着，一声不吭。我在外面看见母妃受苦，恨不得马上孙氏冲上去将那个贱人打倒在地，可是月儿姑姑死命的抱住我，捂着我的嘴巴，任我又踢又打，即便我把她手咬得血肉模糊也不松开。

不知道刺了多少下，母妃一身粉紫宫装上面尽是斑斑血迹，仿佛一朵朵妖冶盛放的玫瑰般。孙氏那个毒妇终于累了，她把簪子扔到地上，一把拽住母妃的发髻，一脸狰狞：“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啊，皇上这样宠爱你，夜夜宿于你宫中，想必是妹妹惯会在床上婉转承欢让人不能自已吧。皇上驾崩了，妹妹你一定寂寞的很，姐姐心疼你特意找人来服侍服侍你，咯咯咯咯......”她一拍手，三个壮汉走了进来，他们狞笑着将母妃扑倒在地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母妃凄厉地大叫起来，她想咬舌自尽，可孙氏命人卸下了她的下巴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母妃绝望的眼中淌下了滴滴血泪，她的指甲在地上抓出了道道痕迹，尽数折断。

夺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母妃的惨叫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如刀般一下下割着我的心。

月儿姑姑不忍再看强行把我拖走，她把我带到僻静处眼含热泪道：“小皇子，云妃娘娘舍弃了性命保下你，你定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奴婢希望您明早起床就把它忘掉。明日您还是那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皇子，您要把恨埋藏进心底，万不能在人前露出半分，这样你才能活下来，日后为云妃娘娘报仇！”

我哭着点点头，月儿姑姑接着说道：“以后的日子必定会很艰难，奴婢希望您无论如何都要忍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所图谋。奴婢不能再陪着您了，奴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您一定要保重！”她说着朝我颈后一掌劈下，我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次日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月儿姑姑已不知去向，宫女们前来禀报说母妃昨日服毒自尽追随父皇去了。

我冲到母妃寝殿中，只见她躺在床上，身上是新换的宫装，装扮整齐，犹如睡着一般，只是嘴角淌出丝丝黑血，她的身边是昨日交给孙氏的那封遗书。

我抓着遗书趴在母妃身上痛哭，这时孙氏那个贱人像才知道消息似地匆匆赶来，装出一副痛心的样子：“云妃妹妹，你这是何苦呢？可怜廷儿这么小就没了母妃。唉!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的。”

我恨，发疯似的恨，恨不得喝孙氏的血，吃她的肉，可我记得月儿姑姑的话，要想给母妃报仇，就必须要忍耐！

我哭着扑到孙氏脚下抓住她的衣角：“皇额娘，母妃不要廷儿了，母妃不要廷儿了。”

孙氏一脸假慈悲地扶起我给我擦着眼泪：“廷儿乖，以后皇额娘会照顾你的。”

看着孙氏眼中毫不掩饰的得意，我恨不得立刻掐死她，可我只是扑到她的怀里，装作惊慌万分地呜呜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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