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远古时,天地生人,死者成鬼,修者神仙诸佛,贪欲恶念者堕落成为妖魔。
约三万年,人气贪欲甚重,魔尊生于罪恶之地,领群魔肆虐天地。
神仙诸佛同凡人妖鬼共诛之,历三千年始平。
又万年,人间贪欲恶念累积又重,魔尊重生。
新生的魔尊没有记忆、也没有心,不知自己想要何物,不知如何能使自己满足,他只觉得自己恨、暴虐无常,不停杀戮,去见见那些恐惧的脸和鲜艳的血、听听凄厉的惨叫和卑微的求饶,求得稍稍的快意。
一瞬的快意。
002
天界有一面镜子,唤作琉璃镜。
西方极乐世界佛祖如来前来讲经,过瑶池时,被镜子拦了去路。
镜子问佛:“我有惑。”
我佛慈悲,但笑静闻。
镜曰:“世人照我,我见世人。我见你、见他、见世人千千万。然则,我是你、是他、是世人千千万?”
佛摇头,“非也。”
镜叹息,“有人以我正衣冠、有人以我鉴五毒,有人以我知来去,我是何?”
“尔是空、尔是幻,尔是镜。”
镜不解。
镜自知自己是镜,然则它既为空,它既为幻,所见面孔便为真耶?
镜再问,佛已不答,含笑拂袖,镜跌落九天。
003
魔尊戾气又上来了,一口气杀到了三重天,又下界挑了鬼蜮妖城半数,浑身黑的红的各种血来到人间大越国,又吓坏了所经过的十万方疆域中十八城池三百六十万凡人,最后终于在大越国都的一片森林下来。
他躺在一棵大树上,暴虐的戾气经过几番杀戮毁灭,终于平息下来,可那随着杀戮一道而来的快感也就这样消逝殆尽,心口的地方又空落落的,他恨极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因为这样过不了多久,他的戾气又会随着这感觉重新开始。
他有些不堪其扰的烦闷。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书生,穿着白色的布衣儒衫,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酒壶,浑身酒气。
他的书篓中全不见书,也是三五个酒罐子,踉踉跄跄的,酒罐子也碰得噔噔作响。
他渐渐走近了这树,最后靠着树坐了下来,嘟嘟囔囔说起醉话。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魔尊觉得吵闹,从来没人敢离他这般近,虽说可能是他没发现的缘故。可当下的魔尊刚刚平息了暴戾,只觉得无端烦闷,又数不出由来,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算得有趣的,便随口说起话来。
他问:“何为忧?”
魔尊一向见惯了旁人怕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也吓人,却不想,那醉书只是生左右瞧了瞧,未见着人也不害怕,只答,“家有长辈,无以终养是忧、路有乞人,无以相济是忧、国有蠹虫,无力铲除是忧……”
魔尊想,他没有家中长辈、不怜悯路人,也不忧国事,他不忧。
谁知,那醉书生又说,“凡此种种皆是忧……活着便是忧。”
魔尊觉得,他能打能杀、能跑能飞、能说能想,应该是活着吧。那他这说不出的感觉,或许便是忧?
“为何忧?”
“我?”小书生笑,“我生时,众人盼我是子,故而我是子;我长时,众人期我德馨,故而我德馨;我为民时,君亲皆盼我报国,故而我为官报国。然我为官时,清廉受排挤、贪赃遭唾骂,能报国时难养小家,顾得小家又难以报国。君可瞧,为之奈何?”
凡人才恼这等小事。魔尊想,若是他来,想杀谁杀谁,不听话就杀了,向来只有别人烦恼他,他可曾恼过何事?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魔尊嗤笑后又咂么了会儿这话,便问,“何为杜康?”
书生笑,“壶中之物便是酒,酒便是杜康。”
魔尊便跳将下来,倒不嫌他,抢了酒便喝。
酒浆在舌尖上蔓延而下,喉头辛辣后又发起烧来,冲人又醇厚。
“倒是特别,魔界不曾见过此物。”
书生已经迷糊了,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地方,只说,“一壶酒罢了,若不曾见过,日后来找我喝便是。”
他最后看见的,隐约是一张非人的脸。
魔尊瞧他睡过去了,心疼他书篓子里背的酒背也白背,便勾勾手都提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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