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继续涮着他的火锅,神色淡淡,“所以你把我们给掳来,不是什么没钱,什么怕被打,而是为了传武功秘籍。”
这话说的笃定,其实细听有一丝惊疑,毕竟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干,无心却认真的点点头,觉得没有一点问题,“没错。”
“雷无桀,我要教你的便是大罗汉伏魔金刚无敌神通。”
雷无桀瞪大眼睛,兴奋的说,“好长的名字啊!”
迟楼弃与萧瑟却是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好随意的名字啊。”
“你说这雷无桀性格这么好骗,想要闯荡江湖,雷轰竟然也没阻拦着,这是有多么信任自己的徒弟,佩服。”迟楼弃看着萧瑟,说的竟然缓缓的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自己的话。
萧瑟凑近他几分,“我倒觉得雷轰高明,想让人性格不那么好骗,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多骗几回,长长记性。”
迟楼弃不认同的哼声,也凑近他几分,“我还是觉得是信任,杀怖剑都给了,如果是为了锻炼他的心,难道不怕被人给骗走吗?”
萧瑟也冷哼一声,贴近几分,“杀怖剑被骗走更好,让他真真实实的长个记性,以后再抢回来就行了,用一次换以后的千万次不再有,这哪里不够高明。”
“你这家伙,”迟楼弃眯着眼睛,身体又往前靠了一点,“雷无桀这家伙记吃不记打,只能是被别人套路的一下接一下,分明是白送。”
他们两个人像是杠上一般,每说一句话就往前一点,仿佛谁也不动,谁就输了,身体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到最后,几乎是面贴着面,鼻尖相错开,轻易就可以感知到对方缠绵的气息。
迟楼弃的鼻息柔和平缓,如果不是温度的话几乎难以察觉,就像是春日的一卷微风。
萧瑟的鼻息则要偏向急促一些,也更温热,这个距离,轻易就可以感受并且听到他的呼吸。
他们两个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离开,就像是想起了不久前在地牢里贴额之战,当时也没有真正分出胜负,今天要一次性比清。
最后还是教完雷无桀的无心发现了这边的他们的状况,黑着脸把萧瑟扯开,拉着他去学习心魔引了。
迟楼弃遗憾的吃着菜,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累到趴下的雷无桀,突然大发善心,“你吃吗?”
雷无桀先点了点头,发现浑身无力酸软,又犹豫着摇了摇头,他连话也不想说了,我真的好饿,但是我又好累啊。
“这样啊,”迟楼弃勾唇轻笑,“反正现在我也闲得无事,脑子空空,不如我喂你?”
雷无桀高兴的瞪大了眼,飞快点头,像是一瞬间被喜悦给扑了一个满怀一般。
迟楼弃倒是不急,先随手取了一块帕子擦了擦他额间未落去的薄汗,又慢条斯理的理了理他错乱的额发,这才不紧不慢的给他夹吃的。
他的动作很轻柔,让人莫名觉得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也温柔,雷无桀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迟楼弃每次让雷无桀顺利的吃上两三个,之后再在雷无桀即将吃时突然改位置,逗弄几次,才继续喂他,雷无桀都快被他给玩麻了,却也只依着他。
雷无桀生不生气呢?倒也不是不气,就是迟楼弃嘴角漾起的那一抹狡黠的笑与微微上扬的尾音实在蛊人,他就在那一点点笑与一声声“雷小少侠看错了,它在这儿。”里迷失了自己,边吃边笑,迟楼弃还以为他被玩傻了,不再逗弄他。
雷无桀吃饱后便坐了起来,无聊的摆弄着地上的小石子,时不时痴笑着看一眼身旁的迟楼弃,迟晏生的真好看,不愧是我的迟兄弟。
迟楼弃却被不远处的萧瑟去无心给吓住了,他们两个人挨得极近,无心正握着萧瑟的手腕,还搭着他的肩。
迟楼弃眉头轻压,突然想起萧瑟与无心相处的一幕幕,那和尚为什么会突然黑脸拉开萧瑟,萧瑟又为什么会打断他与那和尚的玩笑,这一桩桩一件件好像都有了解释。
应当不会吧……
但人性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越是嘴上说着不会的事,心中反而越容易相信,他几乎笃定了心中所想的事,叹息着扶额。
莫叔叔,我对不住你,看着看着这家伙就……
天外天可就这一个少宗主,和尚也就算了,也不是不可以还俗,只是对不起忘忧大师,但如果成为了一个断袖……恐怕就难说了。
不幸呐,不幸呐……
迟楼弃眼神复杂的盯着他们两个人,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这是我的好友,他们两个人虽然情谊发生了一些变化,但那依旧是好友,他们又是两情相悦,想必也是掰不过来了,虽然对不住莫叔叔,但是拆人姻缘者天打雷劈,又都是朋友,若棒打鸳鸯更是罪大恶极,支持他们就好。
迟楼弃又仔细打量着他们。
萧瑟脸庞光洁亮丽,轮廓清晰,棱角分明,面貌偏冷峻,修为却被废,身娇体软,反差感明显,整体令人感觉忧郁深邃,清秀俊朗。
至于无心,殷红漂亮的唇瓣,挺毅的鼻梁,浓密卷翘的长睫,眼角处微微泛红,眉心处的纹饰,透着丝丝妖异的双眸,风华绝代。
他们两人倒是长得也足够相配,美人配美人,确实也不该拆散。
迟楼弃坚定的点了点头,决定当做不知道,并且他们多创造些单独相处的时间,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其实心魔引教起来并不难,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很难,但是无论是无心还是萧瑟,都是聪慧至极心思至深,心魔引于这两人,是最简单的一门秘术。
所以无心便教完了萧瑟,望了一眼迟楼弃,却看到他直愣愣的盯着他们两个人,眉头微皱,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他与萧瑟对视一眼,更为不解。
却没想到这一眼更是坚定了迟楼弃内心荒谬的想法,虽然有些叹息,却也只能接受了。
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回到庙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闭着眼听着臆想出的钟声,感受内心的宁静与平和,三日之后可就没这光景了。
苍山之巅。
一副黑白棋子。
棋桌边却只坐着一人,手中握着一颗棋子,也不下,就当只是握在手中,偶尔把玩。
这时一人飞身而至,头戴斗笠,面前是一个奇怪的面具,手持一柄剑,“稀客啊,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尊主不去酿你的酒,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少调侃我了,这盘棋是长风留下的。”那人认真的看着棋盘,却不落子。
“唐莲到九龙寺了?”那持剑的青衣人语气平淡的问。
坐在棋桌边的那人笑着摇摇头,“到了,可是却是空手到的。”
“失手了?”那持剑的青衣人语气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是稍稍有一些惊讶。
“是,有个老朋友出现了,”坐在棋桌边的那人无所谓的从棋娄里拿出一颗黑子,终于落于棋盘之上,“白发仙。”
“虽然唐莲的功夫已经大有精进,是这一代年轻人中的翘楚,又有千落那丫头相助,怕是犹未可及。”
持剑的青衣人语气微变,“千落?”
“是啊,小丫头这回可是差点捅破天了,前两日寻不到她,长风都快急疯了。”坐在棋桌旁的人幸灾乐祸的笑着说。
持剑的青衣人皱了皱眉毛,“所以那个和尚,已被天外天带走了?”
坐在棋桌旁的人放下一颗白子轻摇头,“没有在他们混战的时,小和尚趁乱跑了,我猜,他应该赶去了于阗国的大梵音寺。”
“那里是他师傅忘忧禅师的故乡,”棋桌旁的人又放下一颗黑子,迟疑了一会儿说,“我记得他父亲曾经的至交好友王人孙现在也在那里,说起来也是个有情有义之辈。”
“对了,那小和尚离开时顺手还带走了三名唐莲的同伴。”坐在棋桌旁的人手握两颗白棋。
“同伴?雪月城的弟子?”
他又下了一颗子,摇了摇头,“不是,唐玲来信说,其中有一个是雷家堡的弟子,此行本来是来拜师的。”
“另一个就有意思了,据说他是一家客栈的老板,”那人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笑着说。
“因为那雷门的弟子欠了他一笔钱,这才一路跟着,据唐莲说,这人心机颇深,对于江湖隐秘更是了解,不是个简单人物,他自称是叫……萧瑟。”
那青衣人听着对他们的描述,不怎么感兴趣,有些意兴阑珊,“我对他们三个不感兴趣,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那下棋的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保证最后一个人,你一定感兴趣。”
“你可是认得他的,”那下棋的人揶揄的看了青衣人一眼,“我听说你想收他为弟子,但被拒绝了,似乎还不会武功,也并不通剑术,却有一把极好的剑护着他。”
那青衣人闻,言脸色不大好,“我说了我不感兴趣,你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宫里那位坐不住了,派出了瑾仙公公,一周前便前往西域,现在已经碰到了,还与你认识的那个人叙了叙旧。”
青衣人闻言脸色冷了一些,“看来宫里的那位还是不信任我们。”
“你就不好奇他与瑾仙公公为什么会认识?”
青衣人瞥了他一眼,“黎宿与当年闯荡江湖的沈静舟关系不错,他们认识并不稀奇。”
下棋的人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一丝怀念,“我们与黎宿已经很久不见了,如果不是长风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有了丈夫与儿子,我还没有见过他们。”
听到青衣人算是完全没有了兴致,持剑就要准备离开,被正在下棋的人一句话给拦了回去。
“还有件有趣的事儿,无双剑匣出世了,是一个叫无双的小子,他也和白发仙交了手,毫发无伤,现在也向于阗国赶了过去。”
“至于另外几大门派的人马,却都被人挡了回来,”那人执起黑棋,左看右看,落在边处。
青衣人语气倒是有了一点儿疑惑,“被人给挡了回来?”
“嗯,”下棋的人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谁做的,不过这还真是帮了天外天的大忙了,若不是这样,仅凭白发仙一个人,怕是连小和尚的面都见不到。”
青衣人眉头压低了些,“天外天的盟友吗?”
她冷哼一声,剑指前方,剑气寒凉,“这一次本该是由我们亲自去的,唐莲就算是这一代雪月城弟子中最出众的,但一个人也不可能敌过那么多高手,光是那个无心和尚又真的是好对付的?”
“总要给年轻人一些历练的机会嘛。”下棋的人取下酒壶上的酒塞,灌了一口。
青衣人语气更冷,“历练?你还真是放心。”
那下棋的人摇了摇头,不怎么在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能搅起多大风云?”
“是一个十七岁,修得罗刹堂内所有秘术,差一步进入逍遥天境,并且身为天外天现任首座的孩子。”
青衣人此刻的语气稍重一些,强调了那个十七岁的孩子的危险性。
“那又如何?”下棋的人随手拿出四颗黑棋,依旧不甚在意,“象他这样功夫的人,雪月城内至少有七八个,加上唐门、雷家堡,及那个神秘中立的天者居,还真怕了他吗?”
“说到底,十二年之约已到,他本就该走的。”下棋人语气清淡。
闻言,青衣人抬了抬头,“你的意思是?”
“十二年前魔教东征,雪月城不怕,十二年后一个少主归山,雪月城更不怕。”
下棋的人伸出两指,内力掀起酒水,绕指而行,“年轻一辈的事就该由年轻一辈解决,解决不了了,才轮到我们这群老头子出马,我已经传书给唐莲了,他看到传书,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写了什么?”
那酒水化作一只鹰,朝青衣人飞去,“就像当年师尊写给我们的一样!”
被青衣人一还是剑气给劈成了一大片冰锥雪雕,“你还是这么乱来!?”她看了一眼那人下好的棋局,脸色微变,“你这下的什么?”
——只见那棋盘上,用黑白棋子明明白白的写了一个“囧”字。
下棋人站立起来,仰天大笑几声,“雪月城里,你练你的剑,我酿我的酒,这其还是留给长风去下吧!”
另一边,收到师傅来信的唐莲则愁思的坐在房檐上,就一直看着手中的信,盯着那四个字,心中默念着那四个字。
——“凭心而动”。
他看不懂这四个字,一人沉思良久。
“我说唐莲,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呀?你怎么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完,很长吗?”
千落无聊的在下面撑着头看他,准确来说是看他手中的书信。
“只有四个字。”唐莲叹息着回答。
无禅缓缓走来,轻念佛号,“阿弥陀佛”,停步站立在他们的身前。
唐莲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不是这四个字。”他甚至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不是那四个字。
无禅在地上笑着望向他,“唐兄,小僧只是呼声佛号罢了。”
唐莲的视线这才从那四个字上移开,准确来说是被吓到了,轻笑着摇头,“是我走神了。”
眉头微皱,“只是师尊写的那四个字我看不懂。”
“哦?”无禅略震惊,询问道,“哪四个字?”
唐莲看着手中书信,缓缓念出那四个字,“凭心而动。”
“凭心而动,这还不简单?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千落疑惑的看着他。
唐莲轻轻摇头,询问无禅,“无禅大师,这凭心而动,在佛家可有解释?”
无禅沉思片刻,说道,“佛曰:‘随心,随性,随缘’。”
听到这个回答,千落神情有些得意,“这还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对了,无禅大师,一直没有问你,无心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唐莲忽然问。
“小僧很早的时候就随大觉禅师离开寒山寺了,之后同无心师弟甚少见面,了解不深,只是幼时有一件事,至今印象深刻……”
无禅沉思起那天发生的事,缓缓道出。
那日无禅在寺庙中练拳,无心坐在树上,在无禅练完拳之后,无心忽然道,“这就是金刚伏魔神通?”
无禅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心师弟。”
“只是伏魔之心如此之重,与魔又有何异?”
无心不甚在意的转动着手中刚摘下的叶片,神色并不好奇,只是一个疑问。
无禅沉思片刻,他也不知这个答案是何,只能按着自己的见解说,“可是无心师弟,除魔卫道,本来不就是应该的吗?”
“除魔,是杀尽烦恼之魔。”无心放下手中的叶片,任其随风飘走,看向无禅,“当除的不是外魔,而是心中之魔。”
无禅当时已入佛门六年,修炼这金刚伏魔神通也有三年,闻此言却如天雷灌顶,沉思许久,转身却见无心已经不见。
说罢,唐莲神情十分震惊,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如果是大师亲口所说,我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五岁幼童所能说出来的话。”
唐莲叹息一声,道出自己的故事,“我自小出生在唐门,门规森严,十二岁前在内房六门修炼心法毒术,十六岁时练成外房三十二门所有暗器手法,十七岁时来到雪月城,拜师尊为师,至今已有六年。”
“这二十三年间的事情仿佛是都既定好的,我只需要完成即可。”他看向手中书信上的四个字,“凭心而动,我不明白。”
千落见这么久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无聊的站了起来,“不就是凭心而动吗,有什么好琢磨的,唐莲你慢慢想,本姑娘要去睡觉了。”
说完她就向屋里走去。
唐莲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做,只好又问道,“明日就要启程去于阗国了,若见到令师弟,无禅大师您会如何做?”
无禅想了想,露出一个平缓的笑容,一下站到屋檐上,“凭心而动。”
唐莲更是不懂,叹出一口气。
见此无禅看了他一眼,“唐兄慢想,小孙要去睡觉了。”然后三两步飞身离去。
唐莲只能依依旧皱眉看手中的书信,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的凭心而动。
他的耳旁传来了一道清润的声音。
——“凭心而动,无非认清自己的心之所想,不必过多思考,只要顺从某一刹那间的想法就够了,那一刹那间的想法就是你的心。”
这声音很熟悉,是初开薄荷的嫩芽,是昆仑之巅的雪山,是吹过绵雨的秋风。
唐莲甚至感受到耳边的热意,却又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人存在,就像是一卷吹过的暖风,他只能叹息着呢喃一声,“迟楼弃……”
———————————————————
写一点小小的误会吧,咱们就是说,谁能不爱这样的小误会呢,除了当事人。🌝🌝🌝
少歌:原是局外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