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疾

一套分析下来，那人带在身上的只不过是几种常见农药的混合物而已，虽然致死率高，但药本身却并不稀罕，便也排除了和组织有关的可能性。希实把检验的报告交给风见，顺道去宿舍通了通风简单打扫了一下，才又回到了公寓。

接下来一连几天，东京阵雨不断，一会暴雨瓢泼，一会细雨绵绵，想见到太阳都是奢望，即便只是让水珠滴落在阳台栏杆的那一声清响静默几个小时，都是遥不可及的。

而对于希实来说，梅雨季节带来的困扰远不是衣服晾不干这么简单。虽说此前一年的休养让她的嗓子确实有所好转，日常的交谈自不用提，一般的阴霾天气也不至于太难受，只不过独独这潮湿的雨天会让她难以发声。但难就难在，雾霾可以用净化器来减弱，降雨的湿气却无计可施。尤其又是东京这样多雨的气候。不论是回国前还是回国后，两边的大夫都提醒过她，回来可能并不是个好的选择，所以选择留在这里确实有些冒险。

好在这次一意孤行也让她得偿所愿了。

因此这后果，她挨着也就是了。

好在此前有山吹教授替她进行了沟通，近些天她也只是窝在研究所里，对于必要的交谈，简短的语句她尚可自己开口，其它的她也只能通过纸笔或手机代劳了，只不过这大概会让她在不熟悉的人眼中显得更加难以接近。

虽然她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从大学回公寓的路上经过一条商业街，这种不方便的日子她通常不会去人多繁杂的地方，即使是在便利店也可以搭配出还算均衡的三餐。步行十分钟的距离，一个人撑着伞不至太沉重，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没有原先那样对独处感到惬意。

或许还是因为身上的不适吧。

毕竟若是几日的记挂就能化为连绵的雨搅乱心弦，令人思念成疾，未免也太矫情了。

她回到家，顺手将便利店的袋子放到了一旁，便去抽屉里翻起了药，却发现原本应该放着药的纸袋已经空空如也。大致算了算，外面散落的那些恐怕也只能撑个两天了。想来也是她一时疏失，最近加大了药量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她本将降谷回来的时候记为了该去取药的时间节点，而他的迟迟未归也让她就这样错过了时间。

难得这一天下班早些，兴许去降谷上次带她去过的警察医院还能开些药回来备着。若错过了今天这次机会，万一过些天又要加班的话，这种季节断了药搞不好会出大问题。如此思忖着，她回屋换了件舒适的帽衫，又取了伞，再次出了门。

希实到达医院的时候恰巧赶在了挂号的截止时间前，因为只是拿着原先的单子取药，所以也并没有费太多时间，换了新的单子便到一楼的大厅等着了。

一路下楼的时候她经过了发烧门诊，虽说是平日的傍晚，因是赶上了换季流感，门诊部依然人头攒动，连走廊的长椅上都有打着点滴的病人，不用吼的大概都听不到背后的人说的是什么话。本应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却嘈杂得充斥着生的气息——颤颤巍巍相互扶持的老人，担心白日里请假会丢了饭碗到了下班才有时间来看病的上班族，还有在家长怀中沉沉睡去的婴孩。似乎只有在这里，任何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毕竟生老病死面前，高低贵贱已然毫无意义。

正胡思乱想着，希实一抬头，便看到了些穿着正装的人围成一团，在如此市井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而正中间坐着的男人，金发没怎么细心打理，额发的已微微盖过了眼睛，被他时不时不耐烦地拨到后面。他的左手上扎着输液的针管，右手支在扶手上，不住地按着太阳穴，一边还不忘给周围的人下达命令。

“……先按我说的去做，这里也不方便，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开会再说。”

希实低了头，帽子自然盖过了半张脸，就这样与周围那几个人擦肩而过，之后走上前坐在了他旁边，小声清了下嗓子，“我呢？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

降谷本有些疲累只是半眯着眼，毕竟医院里人多，即使是有人坐到了旁边他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当是拼座的病人。直到希实开了口他才一怔，抬起了头，“你怎么会来医院？哪里不舒服吗？”细想一下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比往常低哑，这才想起来回到东京这一路，雨似乎都没有停过，赶紧追问，“最近雨都没有停过，是不是嗓子又有什么问题了？”

希实走近到他身边才闻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浓烈酒气，原本就急得不行，又多添上了一份被蒙在鼓里的恼怒，但见他第一反应却是来关心自己，心不由得还是软了下来，晃了晃手中的单子，“来取药而已。”说罢，又轻咳了一下，继续问，“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一身酒气。”

降谷听她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了心，但见她嗓音沙哑却仍执拗开口，心里也着急起来，“你先别说话了，最近坚持吃药好不容易才调理好了些，别勉强自己。”

希实也觉连续的几句话已经将嗓子逼近极限，声音吐字逐渐不受她的控制，但依然没有理会，复又用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开口，“为什么回来……回来没有告诉……”

降谷见她心焦得紧，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便下意识伸出左手想要让她先冷静下来。

“等……”希实见他左手上还插着针，生怕他一个大动作让针错位，急忙牵住了他的手按回了原位，没说完的话也暂且咽了回去。

降谷见她多少冷静下来，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慢慢向她解释，“我们在大阪的案子里牵扯到了一个地下赌场，所以我们临时决定和当地警方合作，趁机将这个地方一齐端了，所以我这才晚回来了几天。任务总之是完成了，只不过之前潜进去的时候为了获取信任挨了一下，后来又被灌了点酒，这才来医院看看以防万一。没什么大事，他们也是小题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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