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你

希实站在酒店的开放露台上，手搭在栏杆上，迎着月光悠悠地吹着风。微风卷着几缕垂下的发丝，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悠扬的弧线，她没有理会，只是仰头望着半空中悬着的一轮圆月，清亮得竟有些刺眼。

露台背后就是酒店的几间宴客厅，喧闹欢腾中混杂着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音，伴着些各式的料理的香气飘在空中。下午的事情就像从未发生过，桐崎和原野对众人谎称井上学校还有事只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赶了回去，那一声枪响更是被当作开香槟的声音搪塞了过去。至于古田，没有人在意他究竟去了哪里，或许也没有几个人发现他早已离席而去。

露台上没什么人，喧嚣都在背后，只是偶尔有几个人来吹风醒酒，很快又会受到同伴的呼唤回到厅内。希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在这里倒觉得刚刚好保持了一个舒适的距离。

“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下午行动中搜查一课那两人向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酒杯，隔着挺远就能闻到烈酒的气息，看起来也是惊险完成了任务，一高兴便卸下了防备。

希实本就不擅长这种交际，轻嗯了一声便背过身去不做理会，但他们似是真的醉了，不依不饶地绕到了另一边，晃晃悠悠地就想把手里的杯子塞给她，“里面多热闹啊，在这里猫着躲桃花吗？”

“躲什么桃花，她躲的是我。”

希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越过人声鼎沸和混杂的酒精气味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一时间惊诧地甚至忘记了转头。不，即使不用转头她也知道来者是何人。

那两人本来借机撒撒酒疯，一抬头那气焰就消了大半，瞬间就老实下来，悻悻地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喊了声“降谷警官”就一溜烟跑回了大厅。

“一科也是越来越没规矩，欠收拾。”降谷暗暗记下了那几个人等着秋后算账，拍了拍袖口，走到了她的右侧，“你呢？这就是你「不会逃避」的方式？”

“什……”希实刚吐出一个音节，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埼玉的那座山上说过的话，又把原本的问句咽了回去，答得丝毫没有了下午开枪时的底气，“我不就是去养伤了嘛。”

初夏，晚风褪去寒衣，仅剩下了清凉舒爽。降谷的目光落到她的手臂上，那些他见过的狰狞伤疤已不复存在，当初本说是辨认的标志，现在不见了他反倒松了口气，“去做了手术？也好，年纪轻轻的，没必要总背负着那些过去。”

“是啊……能去掉的都去掉了，就剩下这块动不了刀。”希实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这是当时被山下吊在地下室中长时间被手铐摩擦留下的痕迹，但她移开视线不再去想那些，转而一笑，“没有那些标记，不怕我是假的吗？”

降谷也回以一笑，“我说了，我不会认不出你的。”

“那她呢？她……是死了吗？”

无头无尾的问话，但降谷明白，她问的只会是山下枫。毕竟是血亲，即使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某种意义上还是无法完全将她的存在完全抹去，捆绑她们的是血缘，也是孽缘。他微微点头，“是啊。她本就中毒已久，之后在现场重度烧伤，况且她身上还背负着那些教授的绑架案和两条人命，恐怕就算不因病而死，这辈子也不能从牢里出来了。”

希实的眸色沉了沉，虽然她自己也猜到了结局，心里还是落下一声唏嘘。她沉默一下，又问，“你怨我吗？”

降谷神色舒缓，不似平时那般警觉戒备，语气也温柔下来，“怨你，为什么？”

希实始终望着远处，俯瞰万家灯火，昂头月色皎洁。面前是一世界绚丽夺目的光，她却独独不敢看向身边的他，“山下也好，她也好，他们的这些执念都是因我而起。若是没有我，很多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这样倒推的。即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的人或事成为触动他们的扳机。这是人性，是他们的一念之差，无论如何也不能怪在你的身上，”降谷的手伸到她的面前，阻隔了她和夜景，然后像是抓住了她的视线一般合起了手指，一点一点牵着她的聚焦移到自己面前，“所以你不用想太多，也不用连看我都不敢看，都已经结束了。”

时隔一年，希实第一次再看向他。月光下，现在的他和当年从福利院将自己带走的那个少年逐渐重合，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又似乎憔悴了许多。看来岁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或许改变的不是他的五官脸型，但内在气质却也不能一成不变，细细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但这，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

“看呆了？”

“哪有。”

同样的月圆之夜，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想想已经过去近十年了。年龄、任务、歉疚、大义。现在的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阻碍，却始终像是隔着一条无形的线，越过去，便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们保持着这一臂的距离，不敢确认的心意，患得患失的胆怯，始终横亘在二人之间。

触手可及，却咫尺天涯。

星空之下微风徐徐，光似是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映照在二人的瞳眸之中，苍穹如此广袤，那些藏在心中纠葛顾虑在如此绝景之中显得那样渺小。错过的十年或许不应再指向未来的遗憾，视线不知何时交汇，一切的情愫与爱意尽在那会心一笑之间。

“到了我这个年纪，可就奔着一辈子去了，你真的愿意吗？”

泪水涌入她的眼眶，不远处来自室内的暖黄色灯光氤氲成一片，像是在他的周围加了一圈柔光。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归于平静，那些皆与她无关，与她有关的，仅仅是面前的这个人。

“若是你中途反悔了呢？”

降谷佯装思索，伸出手帮她擦干了眼泪，待她再睁开眼睛时，他不知何时拿出了两条亮晶晶的细链，挂在手指上变到了她的面前。再细看那两只吊坠，指环的中间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其中一只的半圈还布满了碎钻，宛如另一片星空，在黑夜中烁烁放光。

不知是谁说，钻石象征着永恒的爱情，而事实上，她既不相信永恒也不相信爱情，从始至终，她信的都只有他。她想要的保证，不过只是他的一句话，仅此而已。

“只是这样吗？”

“当然不止。”他慢慢靠近，俯下些身将那串在戒指上的项链为她戴上，她感觉到重量便知项链已经系好，而他却没有回到刚才的位置，而是保持着那个令她面红耳赤的距离轻笑着抬了抬她的下巴。温热的唇缓缓靠近，在贴上她的唇前，几个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单音稳稳落在她的耳边。

“僕も、愛してる。”

——「我也爱你」。

注：

[1] 「不会逃避」出自第8话，怕大家忘记所以指个路😂

[2] 这一话本来是前一阵说的原定结局，但是既然大家都想要长篇就试着写了新的提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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